正文·第十四章
正文·第十四章

烟火燎世 正文 第十四章 By竹以书烟

正好刁剑前来找烟火,恰巧看到洛渠旁的这一幕。于是烟火喊道:“刁大人,家母突发疾病,劳驾您请位太医来!”

刁剑看着凌寒裳苍白的脸色,心里暗叫不好,却也只能帮烟火请来太医。片刻后,皇后听说凌寒裳晕倒,忙遣人将凌寒裳抬进凤仪宫,将多年来随侍身边的覃太医派去为凌寒裳诊治,之前刁剑请来的那位太医只得回太医院去了。可是,皇后卧病,向来不问世事,后宫之事更是鲜少插手,近日却突然对凌寒裳如此紧张,实在是有点反常。

烟火看着这间屋子据说从前凌寒裳当宫女时就住在这里。屋子开间很小,陈设极为精致小巧,却不见什么特别名贵之物。据说这房间多年未曾有人住过了,却依旧不染纤尘,看样子,这是时时有人洒扫着的。

皇后娘娘与凌寒裳之间,究竟发生过了什么呢?

“小姐,刁大人,宁德郡主只是深思忧虑,致以五内郁结,适才又饮了些酒,这才会突然晕厥,倒也无大碍。只一点,请小姐一定要注意:宁德郡主身体虚弱,万万不可劳心费神,需得好好静养才是上策。”

太医的话打断了烟火的沉思,听闻母亲无碍,烟火总算放了心。她向覃太医深深屈膝道:“多谢太医,烟火自当注意。”

“这是给郡主的药方,请小姐按照这方子抓药。”

烟火微微颔首,接过药方交给一宫女去煎药,自己取了二两白银交与太医,将太医好生送走了。

宁德郡主?这是当年凌寒裳出嫁时的封号。皇后认凌寒裳为义妹,封宁德郡主,嫁与永国公杨永宁,所以,宗谱上的杨永宁,从清字辈,姓乔。但自凌寒裳出嫁之后,众人只称凌寒裳为杨夫人,称宁德郡主的,除了史官们,就只有皇后派来的这位太医了。

皇后今日的举动,真是很奇怪。

烟火决定,安顿好母亲之后,就去皇后的朝凤殿里拜见皇后。

一旁的刁剑见没自己的事了,就静静地离开凤仪宫,去向皇帝禀报。路上碰到了一个年幼的婢女,端着个盒子急匆匆地赶向凤仪宫,在长街的转角处突然撞上刁剑,盒子里马从手中跌落,砸在她浅紫色的麻纱裙脚边。

那婢女被吓着了,猛地跪伏在地上,抽泣着道:“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公……公公饶命……”

刁剑的心情原本十分烦闷,被这婢子这么一闹,倒觉得哭笑不得。这丫头想是被宫里的公公们欺负惯了,以致对他们如此害怕。可是,她竟将紫莽官服认作宦官们的衣服,若她真是不知,那么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中,她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清白人了。

“本馆不是公公,本官姓刁名剑,字世明。”刁剑挂上招牌般的温润笑容,将那婢子扶起来,“你是哪宫的宫人?”

“奴婢是凤仪宫的宫人,贱名悦儿。”悦儿的脸上犹是惊恐。

“悦儿?”刁剑轻轻笑了笑,“名儿不错。”

“多谢大人夸奖。”悦儿轻施一礼,躬身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

盒里露出一角白纱,绣着银白的昙花,那样的清冷。这该是皇后的衣裳,整个皇宫里只有她一人喜欢昙花,那样薄命的花儿。

“奴婢告退。”悦儿行了一礼,匆匆地向凤仪宫走去。刁剑的眼里突然掠过一抹精光,看来这个计划并没有胎死腹中。他理了理衣袖,向皇帝的宫中走去。

刁剑赶去拜见皇帝,却被钱公公告知:“大人还是别进去了,咱陛下啊,不在这儿呢。”

“陛下去哪儿了?”

“这……老奴不好说……”钱公公虽是这么说着,却拉过刁剑的手心,写了一个“凤”字。

刁剑看着自己的手心,施了一揖道:“既如是,下官也不好再问,告辞。”

“大人慢走。”

凤仪宫。

“娘娘,陛下来了。”有小宫女进来禀报,皇后乔清歌放下了手中的书,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取出刚送来的蚕丝白纱长裙,自己垂下帘子换上衣服。

“陛下驾到——”

有太监扶着皇帝走近了朝凤殿,随行的一队小黄门里在门口,好大的阵仗。乔清歌显得很厌烦,把我禁锢在皇宫里还不够?就不能再留一方净土么?

“清歌拜见陛下。”乔清歌从内室走出,还是那一袭白纱长裙,发间一朵素白绢纸昙花,悬着珍珠步摇,步履轻轻,连语气也是淡淡的。

“起来吧。”

乔清歌站了起来,不言不语,静静地立在那里。

皇帝看着一身清素的乔清歌,眼里除了痛惜,还有愠怒,清歌,你就这么固执?为何朕得了天下,却失去了你?

“你就真的,不肯原谅朕?”

“陛下怎么会有错?陛下不需要原谅。”乔清歌的声音好轻好细,“是清歌错了。”

乔清歌转身走回内室,“是清歌的错,大月不该有清歌这样不成体统的皇后,陛下还是把清歌废了吧。”

“朕绝不废后!”皇帝的眼里泛着粼粼的波光,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些幸福的日子,“朕说过,你是朕唯一的妻子。”

“但是,”乔清歌垂下眼睑,“清歌的夫君,在姜国国破时,就已经死了。”

皇帝颓然地倒在椅子上,“罢了……寒裳在哪儿?朕是来看她的。”

乔清歌停住脚,“在她的房间。”

皇帝得了答复,抬脚就走,心里五味杂陈。

烟火安排好母亲这边的事,刚要去朝凤殿拜见皇后,就听得有太监高声通报道;“陛下驾到——”

烟火十分诧异,却不得不起身接驾。

“臣女恭迎陛下。”

皇帝进了屋,并未多看烟火一眼,只边走边问道:“宁德郡主呢?”

烟火起身立在皇帝身后回到:“家母在内室,尚未苏醒。”

“朕进去看看。”

烟火连忙挡住:“陛下恕罪,家母虽为孀居,却非内宫中人,还请陛下顾念家母名节,待臣女为家母换好衣服设了帘子再去探视。”

“是朕鲁莽了,去吧。”

烟火行礼谢了恩,垂首走到内室将昏迷的母亲扶起来,为母亲换上来时的礼服,又将床前的帷幔放下,自己站在帘后随侍。

小宫女将皇帝请了进来。皇帝一进屋就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烟火回道:“回陛下,家母近来深思忧虑,致使五内郁结,才会突然晕倒,并无大碍,还请陛下放心。多谢陛下挂念。”

“深思忧虑?”皇帝低声沉吟着,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解不开这心结么?”

“其实陛下不必挂怀,家母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庇佑,自是福泽深厚。”话一出口烟火就后悔了,何苦来去多这嘴!

果然皇帝不再挂怀了,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帷幕后青色衣裳的女子,“你这女子说话倒是清楚,可是永国公家的姑娘?”

烟火行礼道:“臣女永国公府长女,烟火。”

“烟火……朕记得的确有过这么一个不要姓只要名的烟火,”皇帝又补充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皇后可为你捏了一把汗。你刚生下来,就有人禀告给皇后。恰巧那时朕也在哪里,也就都知道了。为了你的名字问题,朕还纠结了好一阵子。但是你母亲执意不让你姓杨,朕只能准了。

“十五年了,你都成大姑娘了,”皇帝接着念叨,又对烟火招招手,“来,让朕看看。”

有婢女打起帘子,烟火从里面走出来,却依然颔首。

“臣女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

烟火缓缓抬起头来,却是惊艳了屋内的所有人,那样美丽精致的容颜,即便是当今最美的乔清歌皇后也比不上她。她脸上一瞬间的清冷,倒教皇帝差点错觉她就是乔清歌。

这怎么可能?皇帝自嘲地笑笑,清歌的冷艳是独一无二的,旁人模仿不来。

即使她有那么一两分像清歌。为着这一两分的相似,皇帝毅然决定要遵守诺言,尽力保护好她。

“都这么漂亮了……”皇帝笑得很和善,“连你姨娘都比不上你了。想当初,你姨娘可是天下一顶一的美人,你娘也不差。跟在皇后身边的总是些美人。”

美人又如何?终究敌不过岁月。虽是这样想着,烟火仍然屈膝道:“陛下谬赞了,臣女哪敢与昭容娘娘相较。”

“别这么生分,为何不敢啊?朕是你姨父,都是一家子,不必计较那么多繁文缛节。”不知为何,皇帝就是喜欢这个十来岁的丫头,觉得她亲切得很。但却非因男女之爱,倒更像是亲情。

“是。”烟火颔首答应了。

此时却见一太监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眼里划过一丝惊愕,“快请快请。”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从门口进来,发间一朵白昙花,白色的蚕丝长裙,绣着大片大片的白色昙花。步履轻轻,裙摆翩翩,像极仙落凡尘。

“清歌见过陛下。”乔清歌向皇帝行礼,声音轻轻细细,却不含任何情绪,像是机器发出的冰凉的声音。

“起来吧。”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烟火也向乔清歌施礼,却见乔清歌走了过来,亲自将自己扶起来,轻声道:“小烟都长这么大了啊。”

烟火浅笑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女告退。”

烟火走后,皇帝问乔清歌:“你怎么来了?”

乔清歌凄冷地一笑:“是啊,这个皇宫,本不是清歌该来的。”那脸上冷厉的神色,仿佛刚才对烟火一瞬的温柔只是错觉。

“朕哪是这个意思!”

“陛下是什么意思,与清歌无关。”她总是那么清冷,“清歌只有一点请求陛下,放过烟火,好么?”

“什么意思?”

“别让烟火进宫。”乔清歌神色悠远,“你是皇帝,要娶谁都行。但是请看在清歌的面子上,别动烟火。我欠寒裳的,太多了。”不论如何,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她!

皇帝失笑,只为了这些事,就值得她亲自来么。十余年夫妻,清歌是最了解他的,但是,她唯独不懂他对她的情意……

“朕答应你,你说的,朕都答应你。”

“多谢陛下,清歌告退。”乔清歌亦转身离开,只留了皇帝一人。

“回宫。”

凌寒裳醒来的时候,烟火正伏在她的床前,笑得极为温婉。

“娘,你醒了?”

“小烟,”见到女儿,凌寒裳勾起了温柔的笑意,“我睡多久了啊?”

“几个时辰而已,不久。”烟火握住母亲的手,“娘,放心吧,太医说了,你没事的,只要好好调理一下就行了。”

“嗯,好。”凌寒裳四下环顾一番,“我们怎么在这儿呢?”

“是皇后娘娘的关照。”烟火很感激皇后,“她特地把我们接来这里,还派了覃太医来为您诊治呢。”

“覃太医?”凌寒裳支起身子来,烟火连忙扶住她,“他可好?”

“虽是年近花甲,但精神尚可,看起来十分健康呢。”

凌寒裳宽慰地笑笑,眼里又掠过几分伤神。

“小烟,我们赶紧回家好不好?”凌寒裳似乎不愿意呆皇宫中。

烟火左右望了一下,皇后宫中向来冷清,亦无人会注意到这角落里的孤儿寡母吧。于是烟火叹道:“娘,您何苦呢?放心吧,女儿不会入宫的。”

凌寒裳坐直了,定定地看着烟火。

“娘,女儿知道宫廷的险恶,女儿明年才及笄呢,进了宫,可都不过宫里的各位娘娘。何况……”烟火很警惕地走去将门窗关好,方才回来将凌寒裳扶着靠在床栏,道:“刚才女儿听到,陛下已然答应皇后娘娘,绝不迎女儿为妃。”

“你……听到的?”

“刚才女儿在隔壁的小厨房里熬药,隐约听见了几句。”烟火说着,将搁在床头的白瓷碗里的药端起来,“娘,来,喝药。”

看着白瓷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凌寒裳蹙了蹙眉,“且先搁着吧,反正已经凉了。”她又看向烟火,“陛下和娘娘都来过了?”

“是。陛下是来探望您的,跟女儿说了一会子话,接着皇后娘娘就来了。女儿就去熬药,无意间听到了陛下与娘娘的对话。”

话音刚落,听的前厅大门得推开的声音,随着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一个紫罗长裙的女子立在屏风旁边,身后是一个婢女和两个黄衣的小黄门。

“好你个杨烟火!竟敢偷听陛下和娘娘的对话!被我抓到证据了吧?”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