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三章
正文·第十三章

烟火燎世 正文 第十三章 By竹以书烟

次日清晨,烟火略一梳妆就下了搂向瑾姨请假,接着拽着葵子避开刁剑的眼线回了永国公府。

烟火发誓,她很不想回府的,谁愿意直接给刁剑最有力的证据证明烟子就是烟火呢?但是,自己所有合规制的礼服,全都放在府里呢!无奈,烟火只好尽力避开眼线,回府打扮。

烟火这次穿的,是一套靛色的双绕广袖三重曲裾。有青花瓷瓶上的莲花纹饰,套着宝蓝的轻纱大袖衫,低调而奢华。烟火绾着两把髻,簪着左右两只景泰蓝凤凰步摇,垂下淡蓝色晶莹剔透的水晶长坠儿,眉间贴着水晶莲花花钿,衬得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烟火没有戴面具,露出那张艳绝天下的惊世之颜。皇帝好色,见到这张脸,则进宫之计成矣。

盛装之后,烟火陪同母亲一道乘马车去了后宫。

酒宴设在前朝的泰乾殿,傍依洛渠。

去时,皇帝还没来,底下臣公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谈他们口中的国家大事。

也有几位公侯家的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明媚妍丽。那些诰命夫人们一如既往的艳俗,明明还在为夫君新纳了小妾而生气,却不得不强作笑颜来假装贤德。

烟火和凌寒裳很安静地找到位置坐下了。烟火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更显得她沉静温婉。

有人注意到了这张陌生却不凡的脸,不由惊艳地叫了出来。众人一惊,也都看向烟火,于是都沉醉于烟火的绝色之容里。

烟火淡淡地一笑,永国公府向来低调,此类宴会几乎不会参加,烟火少时更是足不出户,自然认得她真颜的人很少。但是在府里,下人们一天到晚都看着这张脸,也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如此一来,烟火现在倒是有些不甚适应,毕竟这张倾城的容颜,确实引来了众多目光。

这些目光之中也有特别的——烟火没有注意到,门外一双幽艳的丹凤眼,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目光阴毒幽怨。

“韩小姐怎么不进去?”刁剑笑吟吟地走近泰乾殿,却见一紫罗长裙的女子立在店门口,脸色很是不好看。这女子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名唤韩娆卿,年方二五,因生得妩媚,又小有才名,故眼界极高,及笄十年,未有婚配。

韩娆卿听得人唤,忙回过神,向刁剑盈盈一拜,娇声道:“见过大人。”

“家父家母就来。”韩娆卿嗲声嗲气的,惊起烟火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烟,你怎么了?”凌寒裳见烟火的脸色不好,赶忙问道。

“没什么,”烟火轻轻搓了搓臂上的鸡皮疙瘩,“刚才听到几声疯狗叫。”

“这孩子,皇宫大内的,哪儿来的疯狗。”凌寒裳将烟火揽在怀里,“你这孩子,从小就怕狗,真是长不大。”

烟火伏在凌寒裳怀里,笑得十分幸福。

“杨夫人来了?”刁剑走进泰乾殿,果然看见了凌寒裳坐在殿里。

烟火听出是刁剑的声音,忙起身跽坐在凌寒裳身后。

“刁大人好。”凌寒裳略一欠身,刁剑也回了礼,看向烟火笑道: “这位就是令爱?”

烟火站起来向刁剑施礼道:“奴家烟火,给大人请安。”

“烟火?”刁剑仔细打量着烟火,秀淡长眉,杏眼水眸,长睫扑闪,樱桃小口,尖尖细细的下巴,白净的肤色,是江南女子的倾城。身姿纤弱窈窕,如弱柳扶风,却又曼妙有致,很像一个名唤烟子的舞姬。

“小姐可知道,你长得很像一个极美的女子?”

“大人就是用这话来博取女子芳心么?”烟火笑得娇俏,“可是在一个女子面前说另一个美丽的女子,实在不是明智的人该说的话呢。”

“小姐误会,真有这么一个人。”刁剑有点哭笑不得。

烟火淡淡地一笑:“是那个叫烟子的舞姬么?府里的下人们也都那么说。但是,据说那位叫烟子的姑娘向来都是蒙面的,无人见过其真颜。那么,大人又何以说奴与那位烟子姑娘长得像呢?”

“看小姐神态风姿,是与烟子姑娘相仿的。而且,小姐的眼镜与声音,极像烟子姑娘。”

“那倒是巧了,但是——”烟火笑得极美,“不是奴长得像烟子,而是她烟子,长得像奴。”

“小姐好气魄,可是……”刁剑突然住了嘴,走到门边跪下,俯首道:“臣刁剑,恭迎陛下。”

烟火还没反应过来,果然听的外面有太监高声叫道:“陛下驾到——”“昭容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衣料窸窣,环佩相击,铮铮之音一时不绝于耳。

烟火也随着众人跪倒,却十分不安分地微微抬起头偷看皇上。

只见一玄色圆领袍的下摆从烟火面前掠过,袍下的双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殿内丹陛。紧接着是一水紫色烟罗细纱长裙,刺绣着大片大片的芍药。裙下见一双翘头履,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

“众卿平身。”众人得了令,都起身就坐。烟火之类的无品无阶的小姐,却都坐在最后的角落里,不可坐正位。

烟火倒乐得如此。躲在一干诰命后面,烟火就可以更方便地打量皇帝和凌昭容。

皇上是个面带憔悴的中年男人,今年本刚及不惑,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已染上几点霜华,皱纹也在眼角安营扎寨,但身材依旧高大魁梧,面容不怒自威。

一侧的凌昭容要年轻许多,不过二十余岁,保养得极好,依旧像十多岁的少女一样玲珑有致。她是烟火的亲姨娘,但在烟火的记忆里,这是自己与姨娘第一次见面。凌寒霜长得很美,眉眼间与凌寒裳有些相似,亦是修长的剔下眉,凤眼,朱唇不点而赤,肤若凝脂。

似乎,这位宠冠后宫的女子并不像世人猜测的那样倾国倾城,她没有绝色的容颜,嚣张的性格,与烟火的风华绝代相比,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虽然皇后卧病不能来,她仍安分地坐在妾妃之位上,言语行为上未有丝毫僭越。据娘亲幼时提过的几句话来看,凌寒霜应该是个温柔沉静的女子,但心思细腻,城府很深。

凌寒霜剥了个橘子,递给皇上,脸上满是柔情。皇帝接了,只是放在面前的玉盏里,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召众卿家来吃顿便饭,只因前几日事务繁忙,众卿家个个辛苦。今日难得可以忙里偷闲,故此让大家来聚一聚。一则,让众卿家放松放松,与家人们共享天伦,二则,也联络一下朝廷重臣间的感情。”

于是听得一太监高声叫到:“上乐舞——”

丝竹之声乍起,一群云似的舞姬涌了出来,旋起了他们层层叠叠的裙裾。

烟火不知怎地,想起一句话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于是全身由上至下地打了个寒颤。

无论如何,宴会还是正常地开始了。

酒过三巡。

烟火在王公诰命们的交头接耳,觥筹交错中很是无聊,只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面前的这道水煮鱼上,手里的银筷飞快地来往于桌上的盘子与自己的嘴里,不过一小会儿,桌上就只剩了残羹。

周围的小姐们对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几乎目瞪口呆,烟火如此狼吞虎咽,将饭菜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干净,其动作之迅猛不亚于恶兽饕餮。但又无人敢说烟火粗俗,因为烟火整个用餐过程中都极为优雅,是世家小姐们从小养成的庄重沉稳。

这样的烟火,实在是很有些令人发指。

烟火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块鸡肉,随后理了理宽大的三重广袖。穿着繁复的礼服还真是有诸多不便,不过,好在宽广的衣袖一点儿油腥也未沾,洗衣服的赵妈不会乱抱怨了。

可是——饭吃完了,又拿什么来解闷儿呢?烟火抚摸着轻纱大袖衫上细绣的卷草纹衣缘,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不待烟火发现,事情就自己找上门了。烟火前的凌寒裳突然起身,对烟火低声说:“小烟,娘喝了些酒,身体有些不适,陪娘出去走走解解酒么。”

烟火轻轻颔首答应了,扶着凌寒裳出偏门到洛渠散步。

“小烟,你当真乐意入宫为妃?”

烟火摇头,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谁又乐意入宫呢?”罢了,而今很难再退,一切听天由命。”

“小烟,你这样好的相貌,陛下见后,怕是此生真的只能终老宫中了。”凌寒裳脸上满是疼惜的神色,“若是运气好,能诞下皇嗣,则后半生都要在尔虞我诈的夺嫡之战中度过了。而若是没有子嗣,则一旦陛下驾崩,你就只能能殉葬了。”

“总而言之,进宫的话,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对否?”烟火含笑看着母亲,“但是,待会女儿就要扮成舞姬,向圣上献舞了。一切木已成舟,我们没有退路,娘,你放心,女儿定会无虞。”

看着淡淡笑着的女儿,凌寒裳心里十分不安,果然呐!必须要救这个孩子!否则,她只能是自己害了自己!

凌寒裳越想越激动,不由气血上涌,眼冒金星。烟火被母亲的脸色吓到了,忙扶住凌寒裳问:“娘?娘!娘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呀!娘?”

凌寒裳就势倒在烟火怀里,挤出一个虚弱的笑道:“小烟……娘没事……”小烟,别怪娘,娘是在救你……

话未说完,凌寒裳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烟火支撑不住凌寒裳的体重,只好坐在洛渠旁的草地中。靛色的烟罗纱仿佛是洛渠上新开的蓝色水莲。凌寒裳伏在烟火怀里,妍丽之容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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