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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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燎世 正文 第二章 by竹以书烟

“小姐,小姐,夫人叫你起床了呢!”烟火的丫头葵子趴在烟火床边,不住地推摇烟火。

“哎哟让我再睡会儿。”烟火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

“小姐你今天不是要去那个什么墨……墨舞雅舍么?”葵子又推了推烟火。

“墨舞雅舍……什么东西……”烟火咕哝了一句,又往被里缩了缩,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墨舞雅舍!对哦!我都忘了!葵子,我的鞋子呢?衣服呢?可不能迟到了呀!”

葵子很无语地看着只穿着一身中衣还到处炸毛的烟火,顶着满头黑线去打洗脸水。

怎么这样温婉的小姐每天早上都要抽风呢?葵子总算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了,小姐也有缺点啊!

等到烟火收拾好自己,天已快大亮。烟火连忙抱了琵琶,拖起葵子往外跑。

“小姐,你叫葵子去干吗?”

“你给你家小姐打打下手,其他人我不放心!”烟火一边提起裙裾撒丫子狂奔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

待到了墨舞雅舍,瑾姨已等候多时。

烟火上前见了礼,听见瑾姨问自己:“烟子姑娘,这位是……”

烟火见瑾姨两眼不住打量葵子,就解释道:“她是我妹妹,叫葵子,也是能歌善舞的,她来当我的助手。”

瑾姨温和地一笑,“既是姑娘的妹妹,那我墨舞雅舍就收下了。姑娘刚到这儿,可先不急着表演,先在楼院儿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烟火有礼地颔首表示同意。

瑾姨又叫出个人来,对烟火说:“这是唱歌的铃儿,由她带你去吧。铃儿,给烟子姑娘和葵子姑娘介绍介绍咱墨舞雅舍。”

烟火看那铃儿,极尖细的下巴,一双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两片薄唇紧紧抿着,抹着香粉胭脂,头上簪着几只簪子,件件名贵。穿着淡紫刺绣牡丹的诃子裙,极其娇媚——刚看到铃儿的第一眼,烟火对她就没什么好感。

三人平施了礼,铃儿扭着她曼妙的小细腰对烟火略一欠身,说:“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烟火扯着葵子跟着铃儿去了,一逛就是一上午,只看到铃儿仰着她那高傲的头,用尖尖细细的声音及趾高气扬的语气对墨舞雅舍进行了极“全面”的介绍。

墨舞雅舍是个不小的建筑群,也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水池,一栋栋小楼立于水上,栈道水榭飞架其间,四方的廊桥在全院中心交汇,撑起一个极大的舞台。亭台楼阁间张灯结彩,四时繁花锦缀,颇有“朱门玉户神仙府,亭台楼榭妃子家”的味道。

烟火的房间,在砚歌楼的顶楼,对门即是葵子的房间。除砚歌楼外,墨舞雅舍内还有墨舞楼,五层小楼里就住着瑾姨一人,雅舍内的账房柴房等都在此楼,大事小事也经此楼裁决。余下朱笔素纸二楼较为低矮,装帧也不如砚歌墨舞二楼堂皇,不过是低级舞女歌者及下人们的居所。

铃儿的房间在烟火楼下,可见铃儿在墨舞雅舍内混得不差。怪不得她那么骄傲,烟火皱着眉头看着铃儿在自己面前晃那蛇妖样的腰肢,心想月国的大人们真就这么开放,偏喜欢听这种狐媚子唱歌?

天黑得很快。墨舞雅舍的晚上极为热闹,虽然城西秦淮楼也这样灯火通明,但墨舞雅舍内绝对听不到秦淮楼的lang叫,有的只是风流名士们的举杯邀明月,还有歌女们清越的歌声。

瑾姨安排烟火在压轴的前一个节目表演。铃儿好不容易争到今天的压轴,她正颇为得意地坐在墨舞楼上看着楼下众人,仿佛自己就是这儿的主人。

烟火正在楼下调试琵琶,抬头看见铃儿得意的笑,冷冷地勾起嘴角,抱起琵琶走动后台去。

墨舞雅舍果然名不虚传,一番歌舞下来,座下掌声雷动。但节目千篇一律,观众们也有了一些倦意。轮到烟火时,大家都已有些不耐,就等这压轴前最后一个节目挨过去了,自己好好欣赏一下压轴表演。

但烟火不在意这些,她有足够的信心,她相信自己足以冠压群芳。于是,她傲然一笑,整理了一下面纱走了出去。

天地间突然响起琵琶的大弦之音嘈嘈切切如急雨。众人猛然打起精神,却见舞台四周飘下朵朵绒花,像极了塞北冬日的万丈落雪。鹅毛大雪大雪里传出琵琶铮铮,一红纱覆面的女子身着火红长裙,素手拨弄着琵琶,在廊桥上疾步走向舞台。裙裾随脚步翩跹跃动,和着琵琶激越的旋律,像极了九天的仙女。

烟火走到舞台上坐定,千层百叠的舞裙在台上白雪里绽放,如同一朵血色的红莲。琵琶音调突然变得低了些,听他开口唱到: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范仲淹的《渔家傲》 颇有一番苍凉壮阔的气势,历来是请关西大汉气势磅礴地吼出来。像烟火这样十三四岁的瘦小女子,与这类的歌历来是无缘的。但烟火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清越的声线唱出铿锵的音韵,配上琵琶激烈的曲调,亦别有一番风味。观众在惊诧中亦为烟火别出心裁的演唱所倾倒。

烟火却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变得更加豪壮,却透出无比的悲凉。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随着激越的歌声,烟火突然弃了琵琶,后台的配乐适时地响起,比烟火的琵琶独奏更加雄浑。烟火从袖里抽出长剑来,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烟火执着长剑踏歌而舞,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而不失优雅之姿。旋转,挥剑,空翻,猛刺,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烟火的红裙在台上飞旋,巾帼红颜,却不逊色于须眉半分。长剑的舞动中,地面的雪被烟火带起,空中仍有漫天飞雪,晶莹的白,衬得烟火的红裙越发艳丽。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烟火用剑锋在空中划出一弯月牙儿,优雅地向台下屈膝,仍如来时一样走下舞台。而台下众人也突然从沉醉中惊醒,意犹未尽得咂咂嘴,然后齐声大喊: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瑾姨在后台看到观众的反应,回头问烟火:“烟子,还来么?”烟火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葵子出场。

葵子连忙走到台前,向观众深施一礼道:“诸公见谅,我家小姐想来一次只唱一曲。也一身,小姐也要休息了。主公可欣赏之后铃儿姑娘的压轴表演。”

“老爷我不管,就要她来唱!”不知谁喊了一句,于是引来众人附和:

“对,铃儿的歌我们都听腻了,唱来唱去也就那一首,我们就要你家小姐!”

“铃儿已经过气了,让你家小姐出来吧!”

葵子也急了:“不行,小姐有小姐的原则,还望诸公海涵。”

“难道只是再唱一曲也不行?”

葵子有点镇不住场了,而且他看到,墨舞楼上的铃儿正在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正是尴尬之时,只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全场安静下来。

“白银千两,望小姐赏脸一见!”

人尽皆知,墨舞雅舍的女子,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姑娘,一旦发现有人失了贞,雅舍是不再收留的。所以,雅舍也从未有过允许姑娘与客人私见的规定。如今这男子竟公然要求与烟火入幕相见,真是让墨舞雅舍颜面扫地。

瑾姨正要出去处理,却见烟火对自己摆手。然后烟火叫来葵子,对葵子耳语几句,就见葵子走到前台对那人说:

“这位公子见谅。我家小姐说她是一个人,不是供人买卖的商品。莫说公子出千两白银,即便是千两黄金,我家小姐也不会接受这种肮脏的交易!”

一席傲骨铮铮的话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回绝了那男子的请求,瑾姨也很有些佩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孩了。

但是男子并不放弃,又道:“是在下唐突,姑娘见谅。请问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在下愿与姑娘交个朋友。”

葵子见烟火点了点头,于是朗声回答:“我家小姐名唤烟子。”

“烟子姑娘,”男子向烟火所在的后台抱拳,“在下改日再来拜会。”说罢即潇洒地一转身,大踏步走了。

“真没礼貌!”葵子轻声咕哝道,向其余观众轻施一礼,也跑回后台去了。

接下来铃儿的压轴,因为有了之前烟火的大放异彩,众人对她精心准备的曲子显得兴致缺缺。看着台下一脸不耐烦甚至低声抱怨的观众,铃儿心中对烟火的怒火在不断燃烧。自己在瑾姨那努力讨好了这么久,终于争到今晚的压轴,本来想借此红一把好一举嫁给某位达官贵人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烟子那个贱人,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抢走了!刚才那个男子,可是当今左相羿磻溪啊!年方二十就担此要职,他是月国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怎么偏偏让烟子这个贱人给抢走了!铃儿对烟火的妒、怒、恨汇成一股无名业火,在全身烧腾着,银牙儿咬得咯咯响——烟子,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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