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的壁火依旧旺盛的烧着,却是有些闪烁不定。
这里本是无风的,有的只是铁汉三尚未烧尽的尸体上的熊熊火焰,它们带来了一股无端的热浪,让整个堡垒充斥在一片热浪里,甚至壁火都有些惧怕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妖孽!”而且不是一人,是五人,是五个中年人,也是铁汉三那般的皮质服饰,只是有些残破了,是被马大爷抓破的。
五个身影快速跑动,在铁汉三焦枯的尸体前短短逗留一会后,一个汉子大骂道:“你绝对是妖孽,今天你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他们对马逸冰的恨意居然超过了诱使他们来此想要杀戮他们的风冷星与马大爷,而是面对马逸冰身上那奇妙的力量,莫名的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人失去理智,让本来便挣扎在生死线上容易冲动的人更加冲动,一种恐惧带来的绝望的冲动。
他们甚至认为,马逸冰定是黑水堂培养的怪胎,是黑水堂杀戮自己的一个借口,风冷星与马大爷他们惹不起,但这个怪胎小童,难道凭借他们还杀不了吗?
没错,他们的确能够杀死马逸冰。
现在的马逸冰有口不能言,当胸口的清凉轻掠消失后,他的身体万分沉重,在铁汉三一记杀身铁拳擦面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抵达了灼热的顶点,没有预兆,没有动机,他在眼睛看得见清晰的世界的第一刻,便看到铁汉三已经被火焰吞噬了。
“这是火神盅的力量。”马逸冰明白,这是那暴戾的凶物不甘被宰割的自我反击,这一击虽然凶悍,却是抽空了马逸冰的全部,他已经动弹不得了,连双腕的疼痛也感觉不到。
不过,即使马逸冰最终依然给大家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明眼人依旧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奇迹能够发生一次,又怎么可能连续发生,更何况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五名长者步步逼近,马逸冰心中惨淡一笑,突然间竟是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不常见面的爷爷,还有老顽童宋同泰,还有韩向天,只是当自己想起粉霞与苗小蝶的时候心中突然更加难过。
从未离开过,当离开之后自己得到了太多,有足以傲视群雄的绝世轻功,亦有上乘的巅峰内功心法,尚有一帮相识过拥有交集的特别的人,这样的人生已经不再平淡,可自己为什么会有不甘,会有遗憾。
是因为还未来及再做些什么吗?
是的,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完成,可是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马逸冰晃晃脑袋,一瞬间的醒悟,“或许死了,我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这样的安慰莫过是一种绝望的升华,只是对于马逸冰来讲,这是让自己离开最释然的安慰。
思绪已经不容许蔓延太久,五名汉子已经逼近眼前,出于警惕,他们纷纷掏出随身携带一尺半长的铁棍,准备将马逸冰毙在乱棍之下。
方才那恐怖的一幕,想必任何人都尤新记忆,谁又愿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呢。
只是,马逸冰必须要死,他的年纪,他的绝世轻功,他的诡异力量,都让这帮自诩武林名门正派的前辈心中震撼不已,这样的武者新秀倘若详加锻造,未来会怎样。
没有人敢去想象未来,若是人们可以参悟自己的未来,那么今夜就不会有倒地的诸多侠者了。
五人铁棍高高举起,同声爆喝一声:“杀!”就要痛下杀手了。
“呵呵。”马逸冰笑了,那无色的脸上映着这生命尽头所绽放的笑靥,竟是那么的凄楚,饶是五位痛下杀手的人也不约而同犹豫了一下,这样一个纯结的外表下真的是黑水堂用来算计自己的杀人工具吗?
只是,若在江湖,是犹豫不得的,动乱的年代也好,和平也好,这是在每一个武者心中根深蒂固的定向思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棍风呼啸,劈向马逸冰天灵处,丝丝乌发荡起,遮蔽了他稚嫩的面容,似乎上苍也有些不忍,尽一点绵薄之力,就让这孩子闭着眼睛面对死亡吧。
天要你死,你不得不亡,人要人命,尚有一线生机。
当生命将要到达尽头的时候,长夜也该结束了。
人的力量固然伟大,足以劈山开路,破土开河,但是有一种力量,却是让伟大的人类都自愧不如,那就是自然的天生神力。
如果能够拯救,如果拯救真的成功了,没有人会认为是人力所为。
因为,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狂涨了一倍有余,饶是马大爷与风冷星也微微颤抖,为那惊人的现象震惊无比。
天地恢弘,冷风嗖嗖,封闭很好的堡垒内部忽然无光,不是那壁火被强风熄灭,亦不是堡垒已经坍塌,总之,绝不是来自自然的力量。
只是,所有的壁火却是全部熄灭了,只是在那四壁周边出现了无数模糊的残影。
是什么?
是黄灿灿的星星串联在一起,流动如海,磅礴飘逸,似乎让火焰甘心臣服,在王者面前卑微的离开。
马逸冰呢?
自然还活着。
五位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呢?
当然也活着。
只是生命虽在,置人于死地的铁棍却不在了。
它们在哪里?
自然是化为一片齑粉,被那星海锁链吞噬掉了。
世界仿佛停止了喘息,除了两个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极大,已经是人类瞳孔承受的极限程度。
因为,他们看得到一双白净的手,缓慢而又灵巧的擦过了五根铁棍,动作轻灵优雅,像是抚摸着古琴弹奏一曲霸世绝奏,美感无限。
然后,铁棍便不可思议的散了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化作了齑粉飞扬。
那两个并没有太多震撼的人是谁呢?
一个是垂死的马逸冰,他的眼眸竟是没有丝毫的震撼,只是有些潮湿,有些离伤之后久违的温暖。
另一个人是谁?
马逸冰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模糊的叫道:“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