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屋内,却是无人问津,似乎人们早已习惯,也似乎是暗夜已经习惯,这是来自韩公府独有的狞笑。
笑罢,他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警觉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注意后,慢慢走向了那太极墙面。
老者的装扮显然是当家之主,只是已不再过问家事,看其绫罗绸缎密布全身,翡翠玉镯遮蔽手腕,纹鹤戒指牢套右手无名指,身份地位定然是显赫至极。
他伸出左手,轻轻的触摸着太极男童的极眼处,一行浊泪涌出的同时,手部也是散发出了黑色的无名气体。
那看似虚无的黑气微小而又充满质感,也像是给老者带来了不少重负,不消停功夫竟是让他虚汗连连,气喘不已。
老者丝毫没有顾及自己身体的意思,仍是源源不断的释放着莫名的黑气,直到黑色的极眼之中那男童消失,那黑气也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悄然不见。
这个时候,老者猛咳几声,自语道:“还有一半便是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后人吧。”
说罢,他的眼中闪现了一丝不忍,却是很快便被一股狂热般的目光取代了,老者又将右手放置在了另一处极眼,默念几句,他的右手没有出现黑气,但却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似的忽然间被吸向了墙面。
“哼!只不过是一根头发还有这般神通!”暗喝一声,老者眉目轻佻,左手黑气重现,但在黑雾之中仿佛藏匿着一个小小的人形,恰好与刚才墙内男童一般大小。
没有丝毫犹豫,老者将左手压在了已被紧紧吸附在墙壁的右手上,瞬间压力大减,似乎缓和了许多,而极眼处的女子也渐渐消失了,里面仅剩了一根黑色的长发。
终于,老者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看面色竟是血色全无,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再看老者双臂,释放黑气的左臂竟是瘦入干柴,而右臂却像是瘫痪似的再也无法举起。
“魔圣大人,护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靠我的后人与您自己了。”老者瘫坐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眼中的狂热仍未消失。
桌上红烛在这个时候忽然燃尽了,老者沉沉的吞吐着气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当他的眼睛已经逐渐模糊的时候,一把血色剑柄,黑色剑身的铁剑横空出现,竖插在了他的面前,天云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似的,猛然间整个大地又是黯淡了几分。
长吁口气,他自语道:“十四年了,血琉璃聚集的煞气已经足够,封印已经破除一半,接下来,哼哼,就等蓝雪的后人破除最后的禁制了,那小子也该解除邪魔封印了。”
与此同时,圣京城外距东门百里开外,青竹林天机祠内一扇禅房之内,静坐的一位老者手中持有的香木佛珠脱线尽洒,零落一地。
房外传来一朗朗小僧声,其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安与确认的味道:“师傅…”
老僧隔屋说道:“天意所致,十五年前,我便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一切由天去定吧。”
屋外小僧答道:“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小僧在已经无月的夜影中匆匆离去了。
泡菜国公府内,那奇怪老者也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似乎终于安详的睡着,嘴角带有一副虔诚信徒特有的微笑,窗前桌上,两排红烛散灭的青烟依旧袅袅,却是再无月光。
而他先前阅读的文献之上,墨色的五个大字正在奇迹般的慢慢变淡,细细看去,尚且看的明白,原来便是“天怒苍穹陷!”
伏魔山天池旁,此时正肃立两人,一长一幼,一父一子,深雾之中,远观只是稀薄人影,近观也是看不清模样,但却凭声可知是马锐马逸冰父子。
寂静的封顶上,马锐从怀中掏出一把竹笛,贴在唇边轻轻的吹起,轻风落庞,不知是雾水还是心泪,马逸冰看得到父亲的脸上已经浮现两道泪痕。
高山仰止,思有佳人;盈盈妙笛,似有思声;若即若离,悲曲思忆;尘封往事,恍若昨天。
马逸冰虽是年少,却也听出了笛声中的蕴意,或是婉转,或是高昂,或是采风加音,或是擦雾朦胧,高神的笛音意境中却是谱写了山下父亲所说的当日悲壮。
孩童的心毕竟尚未经受岁月的洗礼,虽然仅是臆想仅是凭借初始的认知模糊的探求着想要获知的答案,但他依旧是个孩子,泪糊双眸,心口阵痛。
放眼望向那雾霭绵延的天池,甚是模糊不清,偶尔浓雾飘走的间隙,马逸冰看得见那汪幽湖泛着凡水不可比拟的祥光,待到再细细看去,又是被浓雾遮蔽了。
父亲方才讲过,那日尚未登山,他与祖父便是纷纷感到山上两股特殊气旋,逆反天地纲常,违背阴阳伦理,显然非仙即魔。
年轻马锐首先攀山而上,年纪尚轻的他英气勃发,虽然二十来岁,却已是战功赫赫,一身马家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正当马锐踏上一块巨岩正欲开始奔顶时,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右臂,他顿感一阵酥麻,动作也是停了下来,回首叫道:“父亲,这是为何?”
只见马泰然指指一旁草丛,马锐顿时会意,原来那正有一蓬头污面者,看来是从山上滚下无疑,虽隔百步又有杂树灌草阻碍,但父子俩依然能够精准的察觉他的动态。
两人互视一眼,瞬间领会彼此的意思,马锐单手撑岩,另一只手举向天空,马泰然单脚蹬地,一跃而起,虚空踩踏一下,再踏马锐擎空手掌,一股暗劲酝酿恰好,马锐与他同喝一声,但见二人顿时消失在原地。
此招正是双子拿月,也是马家统兵斩将一大制敌绝技,逆反太极转向,合二人之力,造势强力气息,可达瞬身斩将的效果。
果然,二人瞬间已至山顶,通过刚才那滚落山下者身上的尘土判断,那人下山花了足足半个时辰,而通过气贯百里观察到山顶情况的马家父子已没有太多时间攀山,便使出绝技速度前往现场。
天云特殊的变化已经不容多耗丁点时间,登顶望空,纵使马家父子心坚如磐,却也为眼前的奇象瞠目结舌。
这是光武帝国从未出现过的天象,白雾遮蔽着四野,却是无法阻挡天云奇色,天似幽水,涟漪清晰,幻云挟着蓝色虹霞悠然飘舞,如同仙女舞蹈,在吹弹可破的空宇中来回飘游。
只是,天湖之中似乎有一黑影在丑陋的蠕动,为那妙曼天色重重的染指了瑕疵,就像是一条满身黏稠的臭虫,狰狞张牙舞爪的伺机吞噬天地。
忽的,天镜破碎,如石击屏,黑虫蓦地窜出,嗖嗖向那幻云嘶吼数声,有如雷鸣,又似死婴生前最后的凄惨哭号,整个天宇在这个时候颓然失色,圣芒不再,俨如饿鬼霸空。
天宇沦陷,伏魔山顶落下黑色霹雳,整个山头顷刻间沦为一片焦土,唯有两株长年松柏尚且存活,却是马泰然与马锐真气护佑所致。
再望苍空,已是沦为邪煞,幻云似是不敌侵蚀,渐渐缩成了蓝色的光球,又是一道黑色霹雳划天而过,苍空像是被扯裂了似的,猛然泛出了一道血红的伤痕,天怒苍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