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山周边,天气尚且祥和,只是偶尔落下了轻轻的雾气,似乎在与马锐诉说的那段故事遥呼相应。
但另一处地方,却不是如此,光武帝国南方韩氏番地有一小坡,名为小伏魔山,相传正是那伏魔山失去的顶端。
坡上已为杂石平地,平地之上独有一座瓦屋,看似破旧许久,无人知其来历。
窗外微雨飘飘,雷声隆隆,惊电忽起,黑暗的小屋内,晶莹瞬闪。
那是一枚琉璃,一枚被遗忘在沉屋中的珍世奇宝。
虽是琉璃,却是泛着异样的红光,似是神圣已被玷污,
屋顶黑影掠过,电光划过,八个夜行者蹑手蹑脚匍在屋顶,小心的掀着屋顶已经破碎不堪的瓦房。
小屋的正门上方花岩处仿佛还有题字,仔细的辨认一下,“轮回舍”三字尽入眼帘,陈旧而又诡异,破烂而又骇人。
电空之下,狂风大作,屋门外的两棵焦枯但却生存的苍松不住抖动着,落了一地树叶,余风扫起落叶,猛烈的撞击着那扇唯一的木门。
两个铜制门环被夜风砸的轰鸣不断,在肃杀之夜里奏起了死亡序曲。
八名黑衣人身形不动,只有双手在一起运动着,一片又一片瓦片被揭了下去,八名黑衣人也是步调一致的停了下来。
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八名黑衣人潜伏在屋顶再也没有动静。
寂静太久,即使心存不轨的人也会无聊,其中一人忽然说道:“大哥,上头放出消息,让江湖知道这邪物重新现世,究竟是吉是凶?”
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不该问的别问,黑水堂的规矩你都忘了,闭嘴!”
再无人言,似乎他们等待的不是猎物,而他们才是猎物,以最大的诱惑作为引诱,准备与来者竭力一搏。
轰雷炸响,球状闪电落向了大地,门外的两棵大树无一幸免,全部被火焰焚毁了,只是依旧坚挺,并没有倒下。
远处,疾风之外,一人远远奔来,左手一把血色宝剑出鞘相持,右手一具金色剑套,其面容在雷雨夜竟是无法辨析,只看得一袭蓝衣忽闪忽逝,眨眼间便是出现在了轮回舍眼前。
夜雨未下,来人乌靴沾血,已没脚踝,不知一路多少阻碍,才让他血路杀来,只为这屋内的琉璃至宝。
夜风吹拂起来人略带棕色的额上发丝,一双比暗夜更为深邃的夜眼裸露出来,眼中容纳的只有透过窗户所看到的那枚琉璃。
闪电划过,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深邃无比的明眸,仿佛经历了太多岁月磨砺,让他苍劲的脸蛋更显一种侠者独有的深沉。
看那苍松,似是忆起什么,“前辈,追风回来了。”仅仅一语,代表千言。
“吱呀”一声,来人推开木门,大步走入屋内,屋内仅有的一张檀香木的桌上正是那枚被遗忘的琉璃。
依旧是那般妖异,依旧是那个模样,只有最过熟悉的人才会与灵物惺惺相惜,找回最初的感觉,那是曾经的相守。
沉稳如他,却也有些微颤,千里百里的寻觅,似是从未改变的格局,只是岁月见证,已不再是昨天的初遇,而是重逢的跌宕起伏。
来人的手缓缓伸向了那枚琉璃,却在触摸到的瞬间,指尖微痛袭来,“丝”不等血剑挥至,一条绿色的细如小指的花蛇破窗而去。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来人的右手便是变了颜色,妖异的墨绿色已经染指了半臂有余。
下一刻,屋顶轰然倒塌,“嗖!”八柄柳青色宝剑纷纷出鞘,声音齐刷刷响起,没有一声令下,八名夜行人擎剑便上,看来是以琉璃诱惑,引这远客到来。
宝剑杀意凛然,绝未留情,只朝那人天灵盖处扫去,意欲一击必杀。
来人面色不变,深眸圆睁,发绿的手指丝毫没有松开琉璃的意思,左手的血剑向天破袭,血气冲天,恰好将与天空处一个金色闪电相撞。
电光忽闪,血剑狰狞,轰雷炸响,霹雳巨闪炸开了轮回舍的屋脊,散开的余电又缓缓垂落在了已经被烧焦的两棵大树之间。
八柄青剑同一时间震频不已,无疑,他们已经全身麻痹,持剑者咬紧牙关,愣是未将宝剑脱手,想要借助余力斩杀那人,只是,混乱之余,无人发现,门外即将消失的金色余电突然破门而入,渗入了血色宝剑之中。
外面电光扑朔,骤雨倾泻,屋内金光猛作,竟是穿破了屋子的四壁缝隙,夜如白昼。
时间仿佛停滞,来人缓缓推开屋门走了出来,中毒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他走到苍松面前,深情的望着手中的血红琉璃,竟是流下了久违的泪。
身后轮回舍轰然倒塌,八具尸体完好无缺的留在了那里,正如他们来时一样,只不过已经匍在了成为碎渣的废墟之中。
而宝剑却是消失,细细观察,便能看见,残碎的剑片四散成颗,完全被分解了。
江湖血琉璃,终于再现人间,神秘来人以死相拼,终是夺得,雨幕中蹒跚着不知去向。
腥风血雨似乎将要袭卷光武帝国,正如白眉道人所说,血琉璃重现人间了。
光武五百年,皇都圣京突然遭遇北阴山洪,坐落在京城后方悠然坡上的护国神庙顶部,一枚血色的琉璃奇异般的出现在那里,竟是普降光幕,止住水流,终是避免一场劫难。
相传,这是曾经抵御绝光帝国大军来袭建功的泡菜国公再施道法所为,由于帝王宠信,奈何包括马永康将军在内的诸位高明卜卦者称其诡异,却纷纷被呵斥一通。
而对待这件异事,马泰然与马锐却是保持沉默,似乎有些端倪。
又有江湖传言,早在光武四百九十九年,这琉璃便被一蓝衣侠客所拥,只不过,后来这人却是在光武南郡与血琉璃一同消失了。
只是,自此事之后,血琉璃便是失去了踪影,韩公声称被盗,并言:失控的血琉璃毕将带来灾难,于是,事后的数场血灾果真与血琉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数个家族均是在血琉璃出现在族中不久后惨遭灭族。
历史已过,血琉璃重现的同一个夜晚,也便是马锐与马逸冰离城的第二天夜里,就在圣京城林立的东区万户百姓民宅最后方,一处拔地而起的豪华府宅,一看便是达官贵人所居,府邸外围象征权势的两尊石象却是圣京城独有的两尊巨型石雕,另类又略带些狰狞。
府宅正门处自有府名,细细看去,月光倒也争气,照的颇为亮堂,“韩公府”三个铜色大字牢牢篆刻在陈年烤木内。
或许是夜太深,整个府邸除了几处稀疏的照明灯笼光色外,几无半点光亮,只是在府邸的纵深处,坐落在宅子后院那口古井旁的一间老屋的烛灯却是长夜未熄。
这应该是一个初春的季节,最后一场雪刚刚别离不久,没有多雨的南方气候,也没有虫鸣,亦不带冷意,月光正沿着半开的窗户洒满老屋屋角,当月光从屋角的一侧移动到了另一侧,沉睡的夜都好像要醒来了,屋内的一名静坐的男子却是毫无倦意,一直对着一卷带有文字的说不出什么材料的皮料久久上神。
从后望去,那人两鬓斑白,显然是一尊老者,看那身形或许已近风烛残年,几声淡咳可以断定那是一名老者,但那咳音里却像是带着一些兴奋的味道。
桌上两排手腕粗的红烛早已燃至一半,证明着时间飞逝已久,但是老者却浑然不觉,似乎被眼前的文献深深的吸引住了。
环顾痴醉老者所在的屋子,几束月光与烛光的照射下,屋内倒是颇为亮堂,丝毫不逊于白昼普照。
一席桦木精雕座椅,一席红木鹤纹床,一具松木长桌,别无它物,倒是简陋质朴又暗带奢靡气息。
屋内最为醒目的一处还是那正对着门的墙面图样,乍看是一太极图画,细看却是发现,太极极眼之中藏有男童女童各一,其装扮另类,男童眉宇略带凶气似是怨念缠身,女童天生丽质,善目里大爱分明。
细观男童,长发飘至腰间,发束有棱有角,乍看不像光武任何年间的装饰,其面容瘦削眼为红色,与一旁飘发柔情,美目若仙的女子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寂静的夜似乎沉默太久,需要来些声乐的滋润,只听得这时,白须老者猛然回头,双手将那文献聚过头顶,大笑道:“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