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悬着月,却是无星。
地面吹起风,却是无尘。
心空凝着雪,雪中有佳人。
梦中有思恋,却是难相见。
光武五百一十四年,庞大的光武帝国又迎来了一个祥和的夜。
月明星稀,朗空无云,高悬的月儿洒下万束柔光,抚摸着熟睡的土地。
这便是光武帝过的夜了。
被月光洒满的是片丰硕的土地,沃土绵延千里,偶见密树丛林,时见河流湖泊,一群群自然的生灵自由的在此繁衍生息,暗夜里均匀和谐的呼吸着,为这里带来了独有的生气,好一片沃野肥土!
在这里,向南延延万里,西抵嚎啕江海,东止无光之国,一直蔓延,直到北阴群山。
在那柔土与尖山的背阴处便坐落着这个庞大的王国,它的名字就叫做光武!
国如其名,人随名生,光辉与尚武便是这个国家与人民最大的荣耀。
光辉何在?
星罗密布的城池沿帝国河流分布,大大小小数百有余,每座城池无不高坚雄伟,匠心独运,各式各样的城池构造风格似乎在诉说着这是一片拥有着悠久文化底蕴的文明国度。
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只有一派雄壮山河,岂不是光辉所在?
重回矫夜,数百座城池中央一处略微凸起的丘陵边缘,正雄起着这个王国最宏伟的城市,或许应该称之为王都。
柔情的月光似乎对这里格外眷恋,银色的月光在这儿更是毫不吝啬的倾洒,将那高城之上的城池名称清晰的照明。
茵茵翠绿的草坪像是常被裁剪过似的依偎在三十米高的城墙旁边,青灰色的城墙在月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了一种古铜色的圣洁光辉,让这里显得更加独特。
足宽十米的护城河激流成旋,本是一潭死水,却有着一股人间难觅的灵气。
月华之下,水流湍湍,映的高墙更显巨大威严。
月光之中,“圣京”两个人形大小的金字赫然映入眼帘,完全黄金烤漆制作的城名正牢牢嵌在这座城市的东大门门首,即使深夜,也尽显皇族贵气,好一个气派凛然!
沿圣京东门进入,藏青色的路面坚实无比,那是上好的粘土路搭建的路基,路面全部用青石板铺成城市道路,尽显王都高贵气息。
入夜的城市藏满了熟睡的人,没有生活的烦恼,亦没有没落街头的流浪者。
若是还不能安眠,那只能是心事未了,或者白已不是白,黑也不再是黑,黑白已经颠倒。
就在这偌大城市的一角,位于东城区的一座占地颇广的府宅内,穿过亢长的前堂及长廊,后院内仍有一处厅房烛火依旺。
月光华丽,洒落凡尘,恰好照明了这厅堂上悬挂的木匾,“训诫堂”三个笔劲苍雄的大字顿时清晰入目。
训诫堂大厅内,一约莫有十三四岁的小童一脸倔强,着一身藏蓝布袍跪在红漆地上,一青衫中年男子正手持戒尺,教训着他。
“马逸冰!”中年男子一脸阴沉,两鬓须发后扬,似乎大为恼怒,“啪。”一声,戒尺毫不怜悯的敲打在小童身上,打的他混身一阵战栗。
“呜。”小童倒是极为坚忍,秀眉一紧,俏脸扭曲一下,依旧昂首挺胸,跪在地上,虽然是疼痛难耐,却是咬牙不发出声来。
中年男子打完问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他!”说罢,手中戒尺悬举,似是要逼小童道出原委,否则又将是狠狠一下。
被称为马逸冰的少年看看戒尺,咽下一口酸水,昂起头,目中含泪,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屈辱,一字一句的说道:“他骂我。”
“什么,因为挨几句骂就随便动手,为父以前都白教你了。你一点武艺都没有,居然还敢动手。”一戒尺又是挥下,马逸冰顿时感到脊背有些烧灼后被凉风吹拂般的灼痛感,痛的牙齿都不禁打起颤来,只是性格极其坚韧的他不吭一声,将那份痛楚强压心底,仍然昂头挺胸,绝不屈服。
马逸冰缓了几缓,深呼口气说道:“父亲教过我,大丈夫当忍则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言语中竟有几分男子汉气概,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才贸然犯戒。
中年人微微一愣,戒尺倒是没有继续挥下来,但他依旧严厉的说道:“没错,我是教过你这句话,但你更应该记得,你是个男人,是我马锐的儿子,你更应当记得能屈能伸者才是真的大丈夫!”
“父亲,这些孩儿一直牢记在心,只是他的话让孩儿实在无法忍受。”马逸冰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曾因为疼痛而泛泪的眼睛里竟是忽然涌出了泪水。
原来中年人便是小童马逸冰的父亲马锐,此刻他正在家中训诫堂处罚惹事生非的儿子,毫不怜悯的责罚,已让马逸冰背上留了几道棍迹,小小年纪,家教倒是颇严。
看见儿子委屈的样子,马锐心中一动,“难道另有隐情?”他面色未改,问道:“他说什么了?”
马逸冰看看严厉的父亲,再次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裤脚,似乎想起了那让自己愤怒的一幕,喃喃道:“我不想说。”
“说!”马锐口气更为严肃,一字之中竟是暗带了几股内息涌动,甚至桌上茶碗里的茶水也受其影响,频起波澜。
受那股气势压迫,马逸冰周身一阵颤抖,终于忍耐不住,一行清泪从两明眸中缓缓流下,他略带哭腔的说道:“他骂我是小野种,说我是没妈要的小杂种!”
马锐身体微微一震,心中似乎有些阵痛的感觉,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内心深处心钟仿佛再次被叩响,竟是不再责问马逸冰什么。
儿子所打之人是马锐都不愿招惹的世袭王公之后,虽然马逸冰并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却也自损颜面,失了先机。
堂堂光武帝国最高战力金甲大将军也会忌讳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马锐却并不仅仅因为马逸冰的冲动而斥责他,而是因为,在整个崇尚武学的光武帝国,马逸冰没有一点武学根基,论实力甚至斗不过八岁便开一门的普通儿童,居然还敢逞能,这让他在今日一事上也吃了不少暗亏。
或许是因为酸楚与委屈导致泪水涌出的缘故,放开心结的马逸冰问道:“父亲,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娘亲究竟在哪里?我想见我母亲!”
月华微动,似是受了触动,天下最痛,莫过情伤,情中最伤,莫过无母爱之痛,这种痛,是一般人绝对不会体悟的。
马锐面色微动,似乎心有触动,但毕竟是为人之父,不便表露情感,他背过手去,望着窗外明月,心中淡道:“或许,你也想见见我们的孩子吧。”
“父亲…”身后的马逸冰已经是泣不成声,他毕竟还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啊。
“罢了,罢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回房睡吧。”马锐回身说完,便是背过身去,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
马逸冰年纪虽小,但却极为懂事,当下明白父亲用意,竟是止住哭声,说道:“孩儿明白了,明早我等您吩咐。”
说完,马逸冰起身整理下衣裳,走出了训诫堂,娇小的身影没在了夜廊里,渐渐的消失在了马锐视野之中。
马锐轻叹口气,心中略有所想。望望皎月,他长叹道:“孤月皎皎,佳人飞故,华光无痕似月如。清风飒飒,离人孤独,伏魔两半心怀故。静夜绵绵,子已明事,长隐遮掩暗揭幕。岁月匆匆,谜题依旧,吾瞒逸冰几多久?”
诵完一诗,马锐再叹口气,身上忽的轻轻一抖,屋内那四抹烛火戛然熄灭,青烟瞬起,他也是离开了训诫堂,没入了月华照射下的院落里,只是伟岸大的身影却显得有些本不该有的孤单。
独步走在自己屋外的庭院里,马逸冰望着苍月,突然感觉那柔美的月亮突得染指了些许狰狞,他喃喃自语:“是幻觉么?”
明月依旧高悬,微光照耀着马逸冰的身体,让院落留下了长长的身影,直到阴暗的无光的地方才算尽头。
只是,身影的末端,却是突兀了一股不起眼的旋风,呜呜低鸣,却是无形的存在,甚至不见任何尘埃飞起。
冥冥之中,已是午夜,孤身在这场景,马逸冰闭上眼睛,竟是有了一丝死亡的心悸,蓦然自问,“如果,就这般离去,我可是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胡说!你怎么总是这般多愁善感,真不像个男人!”一个好听的女声在马逸冰心中炸响。
没有一丝出乎意料的感觉,他淡淡笑笑:“粉霞,你来了。”
任何人都不会懂得,在马逸冰的内心世界,每逢午夜时分,总会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与他畅聊。
犹如知音,又有些神奇,那根本不是属于自己思想产生的声响,而是不存在在自己世界的一个女孩。
有些东西,不必刻意去寻找答案,终究有一天,答案自会揭晓。
闭目心聊,马逸冰诉说了白天的故事。
粉霞沉默一会儿,温柔的说道:“不怪你,真的。”
“谢谢你!”男人的心是不允许掺杂太多柔软的,马逸冰比谁都明白。
身世的不同注定将缔造不同的命运,这一切,他早已习惯,只是,内心最为柔软的那处圣洁,绝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哪怕自己是个废人,也要努力捍卫,这是自己唯一守护的尊严。
“再给我讲讲你生活的地方吧,我好爱听。”女孩的心若是流连于他人的生活,莫不过是自己身份的尊崇或者不自由。
马逸冰从不多问,心中屡屡夜时传音的女孩究竟是谁,对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漫漫童年时光,有这么一个看不见的人,长长相伴,这是朋友。
“咚…咚。”吭长的撞钟将马逸冰带回现实,粉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到了。
一个激灵晃过,丝丝凉意泛上马逸冰心头,心酸依旧,心中莫名的酸楚再次涌上,轻呼一声:“母亲。”月华阴霾走。
若即若离的幻影仿佛重现脑海,一裘蓝色羽衣划天而过,氤氲倩影翩翩来到,乌发垂腰,白肤似雪,窈窕身姿囊括着绝世容颜,即使微微流露的测容都已令圆月都是不堪比美,黯然躲在乌云身后,绝美的躯体让人不忍遐想,只是暗暗的惊叹,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美得让人忘我,忘却了一切忧烦,只是,那只是马逸冰梦中朦胧的一影,稍纵即逝。
院落终是无人,宁静重回大地,无形旋风悄然退走,一抹幽蓝似是划过天际,却又像是从未来过,入夜安眠,人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