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夜宴
第六十章:夜宴

夜晚盛大的宴会使得长久以来沉寂的城堡变得澎湃。众人在城堡后花园两侧并排而坐,欢歌笑语,杯觥交错,歌舞升平。

身为王者的他,携同他的王后,王子坐在正位。他们坐在用金丝布做的巨大幕布前,一条桌案,三把玫瑰椅,桌案上皆为卡文罗蒙传统甜点。

他们身后站着的,皆为服侍他们的侍从。

琉沫依旧笔直地站在佑明的身后,手捧银壶,为他的殿下斟酒。他起身举银杯,环顾四周,点头示意,众臣一同举杯,一饮而下。歌舞更浓,夜色愈发迷醉,歌女们在场心中跳起优雅而灵动的当地流行舞蹈,好像池中锦鲤。

黑粟暖身后站着的女仆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逗得她抿嘴一笑,双颊潮红。小王子还算乖巧,手里抓着冰心甜点,吃得嘴边都是渣滓,而他的奶娘一边帮他擦拭嘴角的残屑,一边抚着他的后背深怕他噎着了,嘴里念念有词,还命身后的丫头给她递来奶水。

……

“你的头发?”

晗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才缓缓地将目光从那绝世美女的身上迟迟地移开:“嗯?”

“……”单蝶童一惋惜的神情,无意地从眼角流露。“好久不见你,上次……很抱歉……”她还在为没能与晗木一同上前搭救洛奇林宇的事而感到愧疚。

“在说什么呢?”晗木想到若不是童一代表单蝶家族对华依在这次事故之上表示妥协,愿意签署全灵族的协议,估计自己早已给自己的家族,添来不少的麻烦。

“多谢你……不然场外一触即发的局势,也难以由华依一方来承担得了的吧?”她说着,强装笑意,冲童一笑了笑。

童一听她这么说,反倒脸一红:“你这么说,我更是羞愧难当了……晗木……”

“好啦,我不是没事吗?”刺陌为晗木斟酒,她笑着:“谢谢。”一面说着,一面向童一伸展着筋骨,“咔擦”地一声,她只觉得自己酸痛的腰要断了,便是一脸黑线地说:“看来真的要加强锻炼了。”

童一见她如此,“噗……”地笑了出来,将酒杯举起来:“那就祝贺你,众望所归地从洛奇家族的结界里成功脱逃。”

晗木回想起,她来到华依的第一天。她踟蹰在班门口,待班主任向同学们介绍了她的名字,有请她上来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从偏僻乡镇来到繁华帝都的她不禁羞赧难言。

她吞吞吐吐地:“我……我……我叫卡文罗蒙晗木……”看到台下的众人,都用无比期待地眼神看着她,她瞬间忘记了自己昨晚反复背的一小段台词。

快想起来,下句介绍是什么?她只觉得这句和下一句之间像是隔着万丈深渊,虽然脑海里不断地搜索着,然而,卡壳在这句的她头脑发懵,想不到该怎么继续。

台下的细语“瞧瞧,这就是卡文罗蒙的五亲王。”

“好土气啊,这么远我都能闻见一股土腥味。”

“听说是从艾尔城搬来的,他们家族是没人了吗?”

“……呃……”她停顿了很久:“我以前在……艾尔城。”她的双颊赤红着,仿佛发烫的像是融化的钢铁。

“瞧瞧,果真……”

“她还很骄傲是不?乡巴佬。”

同学们的接头结耳不知为何在她耳朵里变得尤其的清晰,她像是陷入了漩涡之中。再也想不到下一句,该如何介绍自己。

此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茫茫”之中传来:“听说是与恺特家族的相交处呢!我还从没有见过冥族的国度是什么样子,很美吗?晗木同学,你有见过吗?”

她先是一愣,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对冥族之地的向往与好奇之情,她在人群中找寻女孩儿的身影。

真是个绝美的美人胚子,拿她与陶瓷娃娃相比绝对不为过,若是用蝴蝶来形容,她肯定是世界上最美的那只。

“童一同学,请您注意言辞。”

是叫童一吗?晗木远远地看着那个不矫作的女孩儿,她粉嫩的脸颊一红:“老师,我知错啦。晗木同学,可以做我的同桌吗?”

她将晗木从干涩的自我介绍之中解脱出来,晗木拉了拉书包带,徐步走到女孩儿的课桌旁,那颗慌乱不已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

“晗木?晗木!”童一见晗木发起了呆,晃了晃。晗木呆呆的形象,似乎已经在童一心中根深蒂固了。

“这第二杯呢,恭贺你们家族和黑粟家族的王者登基。”她说罢,又捧起手中的银杯。

“……”晗木望向佑明,是啊……他总算是回来了,又是一惊,她睁大双眸,目瞪结舌地望着她:“?”

“你昏迷的时候,黑粟家族已经举行了新王继位的仪式。黑粟罗天本是邀请你能去参加他的典礼,没料到你还伤势未愈,只好悻悻而归。”她说着仿佛回到了罗天登基那天。

“我昏迷了有那么久吗?”晗木难以置信,感觉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世纪。

“一个月哎。”童一摸了摸她的额头:“比一个月还久,我还以为你连家族王者的登基仪式也将错过了呢!”

也难怪,自己的耳根要清净很多,平时“叽叽喳喳”的黑粟罗天已然不在我和童一之间,一同坐着了。她扫了一眼,环顾四周。黑粟罗天坐在列国王者的宴席之中,谈笑风生。

她回头看了看童一,二人相视一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为尽。

“……祝贺!”

“黑粟罗天还说着自家的姐姐嫁给你们王者这是委屈了。”童一嬉笑着,模仿着黑粟罗天的表情和语气,挑着眉毛,大大咧咧地说着:“就我姐这样一等一的美女,可谓是才貌双全,当初可是救了你们卡文罗蒙家族一城,便俘虏了你们王者的心。”

她接着又补了句:“不过你看,现在又像跟屁虫一样,抱着自己的侄儿,兴奋得不行,说是宴会后要与你们的王者月下独酌呢。”

“呵呵……”晗木应着,从刺陌手中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我们的王者那也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七岁幼女,他所到之处,无不留有女人的痴迷。”她笑了笑,杯酒到肚三分醉意。她轻轻呼了一口凉气,酒气让她的惨白的面颊扑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红。

“是耶,真的是这样。”她说着眼睛里放着无数的小星星:“他们都说是一身的异族气的古怪将军,依我看啊,举止投足之间不知道多有绅士气度,尤其是那浅浅地一笑,真是勾人。”

看着泛着花痴的童一,晗木早已有了无限的抵抗力。

“可惜,娶了妻呢……”童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早知道如此,我就早些劝我的父王给我订婚了吗?”她说着脸颊一阵通红,自顾自地说着:“啊呀,我在说什么呢~好害羞啊~”

“我的天呐,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嚷嚷着罗天最帅,只嫁他吗?”晗木白翻了她一眼:“醒醒吧,罗天知道肯定伤透了心。”

“我只是说说嘛~,”她嘟起嘴来:“不过人家肯定是真心喜欢罗天的,非他不嫁!”她笑着像是投入了甜蜜乡,敞开了幻想的大门。

估计在想已经和罗天结婚,生子过家家的事了吧,晗木见她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出来。她轻轻晃了晃酒杯,视线朝人山人海中扫去。

是啊……佑明已经娶了妻……

此时,歌舞已到极致,台下的大臣们都在起哄着。

“哈哈哈!”坐在侧台列王中的黑粟罗天奋力地鼓掌,攒着劲儿地大喊着:“卡文罗蒙佑明!黑粟暖!”

晗木有些迷茫地朝台幕上望去。

黑粟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的脸上泛起微红,羞涩地好像含苞待放得玫瑰。而坐在一旁的佑明已经绅士彬彬地站了起来,他向黑粟暖伸出左手,提出共舞的邀请。黑粟暖红透了脸颊宛如熟透了的枝头苹果,还是不情愿,她将头扭向另一边。

台下愈发的喧闹起来,起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佑明又将手伸在他的面前,他露出很少有过的微笑。而黑粟暖推却着,将他的手推了推,她笑靥如花。

“卡文罗蒙佑明!”“卡文罗蒙佑明!”

见黑粟暖一推又推,佑明索性将她齐膝抱起,这一公主抱,下面都沸腾了起来,尖叫声口哨声不断。而黑粟暖娇滴滴地倚靠在他的怀中,恰如乖巧的猫,将头埋在他的臂弯,享受着此刻的温柔。

他小心地下了台阶,在台中央,将他怀中的公主放下。她似乎迷恋着他的身上的味道,仍然沉醉在他的怀中。

台下人声鼎沸。

他将手轻轻扶在黑粟暖的杨柳腰上,仿佛春风般温柔。她将头羞赧地靠在他的颈间,恰如太阳与星星一般相随相伴的模样。他们双手紧扣,充满了力量与温柔。

宫廷的音乐宛如清水一般地涌流而出,众人的欢呼雀跃的声音缓慢地停了下来。

时间似乎为他们停滞。他们顺着这流畅如泉水般的音乐,温柔地旋转,缓慢地摇摆。黑粟暖一颦一簇都透露出了爱情的温柔让她多么的滋润。

所有的人都被这对金男玉女所吸引,连同晗木也是。

只是听说借酒消愁,却不知愁更愁的下一句。

她苦饮杯盏,一咏一觞。嘴里念叨着与宫廷音乐韵律完全不符合的诗词,笑意如蜜。她早就料到有今日,从希望见到他,到希望他怀中的人只是自己一人,如果这也算是罪恶的欲望,那么欲望让她贪杯。

酒至半酣,她伏在桌面,听着耳边的旋律,手指还在不停地随之摆动。

“五亲王,您醉了,该回寝宫了。”

她听闻是良亲信的声音,便耍起无赖:“你们良换了文殊又换你来管我,你把你那醉醺醺的殿下先叫醒,估计他现在都酩酊大醉了吧。”音乐时而盖过她的话语,时而又将她的话暴露在尘土之外。

“五亲王……”这让这位侍从难堪,她对说着酒语的五亲王毫无办法。

“……”刺陌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由他来处理。他晃了晃晗木,而她趴在酒桌上,一动也不动。他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你不是想知道赛特佑光的事吗?现在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许久,晗木沉沉地扭过头,她的眼神里含着泪水,但没有任由一滴也不肯滴落下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拿手好戏呢?”她从餐席上踉跄地站起来。

迟迟地将手中酒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晗木环顾四周,已然没有人再在桌椅上贪杯,大家都去找到自己的舞伴起舞。

她数着,卡文罗蒙佑明和黑粟暖,黑粟罗天和……嗝,和童一。光琪和良……成双成对……

她眼睛模糊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努力变得平衡,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颜面。她终是离了餐席,隐在了黑暗处,回头看了眼仍然在舞池中央起舞的他们,终是泪水肆意,满面悲伤。

这是宫殿里难得的一个喧闹的夜晚,而她却离开了。深海尽头一般的寝宫让她孤枕难眠。

“……”刺陌走到她的床边,俯下身,看着晗木眨巴着眼睛,难得她这么安静。不再一直追问为什么,“喜欢是什么感觉?”他且悄声问着。

晗木涣散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日月无光,兵荒马乱。”

“……”刺陌沉默了一阵,他将床头的玫瑰红木椅搬到她一半的床身处。

充溢这泪水的晗木将半个头都藏在被子里,好像闹脾气的孩子。

“我要从你开始认识赛特佑光开始讲,你们是在交际舞会上认识的吗?冥族似乎最重视的就是交际舞会或是下午茶吧?”

“……”他摇了摇头。“我们是在血泊之中,有了一面之缘。”

窗外的风刮着玻璃“呜呜”地作响,她的寝宫仿佛是被狂风暴雨击中而沉入海底的船只。

他点燃床头红艳的烛光,隐隐绰绰的烛光在灯罩中摇摆,他讲到情深处,让晗木无不为之动容。

刺陌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中那条狭长的“眼睛”。这道疤痕似乎在窥视着世间的一切:“这就是我们相识的印记。”

“那时,我们家族被灭,我和我的哥哥侥幸逃命,他带我来到赛特家族的帝都,本想着富贵之地好谋生,却不料处处碰壁,一场大雨,年幼的我身染重疾。我的哥哥为了给我治病,不停地在外揽活儿。

而我,没用的我,只能窝在不能算是房子的草垛上苟延残喘,等待着旧神取走我的性命。那时的我,一直不解,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旧神如此的惩罚。他完全听不到我的祈祷吗?

偶然的一次,一个妓女的香囊掉到我的草垛里,我帮她捡起,我从草垛中爬出,自己肮脏的模样,将她吓坏了,她仓皇而逃。那时我才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二少爷。家族的覆灭,让我过着比阶下囚还无耻的卑贱生活。

无耻的是,因为我像寄生虫一样靠我的哥哥生活。而之后,我知道那个捡香囊的妓女喜欢上了我的哥哥,她常来草垛边询问我哥哥的事,她成了这座城市里除了我的哥哥,第一个愿意‘登门拜访’,与我对话的人。”

他顿了顿,好像话到这里,就要被关在牢笼中,他缓缓从衣服的内侧抽出一根烟卷:“你介意我抽一根烟吗?”

晗木从被褥里探出头,“不介意。”她看着这个神情落寞的男人,点红了烟丝,烟丝在漆黑的房间里灭了,他猛地一吸,烟丝愈发的深红起来,好像一个人的心跳。他吐了口烟圈,烟圈顺着他的唇冉冉升起。

“一天的晌午,我被当地的一霸抓了起来,他们说我哥偷了他们的钱,要拿我偿命,我怕极了。我大喊着救命,一面希望他能来救我,一面又害怕他来救我,怕他也会有性命之忧。

而他就像有超能力的人一样,听到了我的祷告的声音,及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保护我。而他,赤手空拳的,根本打不过那些流氓地痞,还受到当地妓女们的嘲笑。

流氓在虐打我的时候,一边说着要杀了我,一边用匕首刺穿了我的掌心,在我的左手上留下永久的伤痕。我哥看到这个场景,就发了狂般要和他们闹了起来。只能说是闹,因为完全打不过。胡闹的结果只能是,我和他被那群流氓揍得几乎要丧命。”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上扬,笑了一下。“那个人出现了,他像神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一瞬间寒气逼人,那群将要我们命的混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他支身站在那里,我见我哥‘噗通’地就跪倒在地,头在地上磕得响亮,请求他能收我们做他的手下。

那人站在那港口,好像将整个世界都包揽了下来,他和我们一般大,器宇不凡,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听着,我身边从不留跪着的男人。’我现在还记得他冷峻的侧面,他的衣襟在空中飞扬,消散的冰气在空中化成星星点点的冰渣,化去了。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旧神其实一直听得到我的祈祷的声音。他切实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当我触碰到他散发出来的冰雪,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刺激着我的‘胃口’。无论你信或是不信,他就是众人口中的旧神。”

“我哥他收拾起自己的残肢,他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的神情,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那么兴奋的面容,我想他应该和我的感触一样,他无比艰难地颤颤巍巍地,终于站了起来,他望向那人。

夕阳下的那人似乎对我哥表现出了兴趣,他从腰间抽出翡翠玉佩,扔到我哥的手里,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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