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别离
第三十四章:别离

楼下不停传来梓优痛苦的喊叫声,和良斗嘴的声音,直至深夜,声音才渐渐消停了。

晗木彻夜未眠,她将头埋进枕头底下。本应该因为突如其来的亲人感到快乐,然而她的情绪反倒是异常的低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煎锅上的鱼仔。她还是坐了起来,想起昨夜与佑明的对话,又想到今天两人的尴尬无语,更是辗转反侧无比煎熬。

每当想起他们相拥时,自己说得那些傻话。她就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她怪罪在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便是坐了起来。

她从怀中拿出那块碧玉,碧玉发着黯淡的光芒,印着她的手心之中。她回忆起,与佑明相识的时光,依然令她怦然心动无法自已。

她缓缓地赤脚下了床,手中的碧玉像是少女的心房,温柔而又微微地有着波动。拖上毛绒的拖鞋,她拉开门缝,有些呆傻地望着对面的他的房门。

仿佛可以看到,琉沫为他更衣的模样。他的衣橱里总是那么几套严肃古板的礼服和正式的参议服。古典的气息浓重,是千年前穿越来的异族王子。

仿佛还可以看到,他一身疲惫倚在窗口,手中的《天经》在微风中“沙沙”地念,他向外眺望着,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却知道他的心已经飞很远。

仿佛可以看到,他案牍劳形的模样。古朴的一张干瘪的木桌,每当收拾书本时,它还会发出“吱纽吱纽”腰肌劳损的声音。他伏案疾书,无论冬夏。

……

军队明天就回撤离艾尔城,他即将离开她的生活,征战四方。本该恶狠狠地咒骂一句恶言,可却轻泪肆意,哽咽在喉间。

……她缓缓地走到佑明的房门前,想着敲开他的屋门,然而,抬起的手腕却在空中犹豫……

“找他做什么……”她踟蹰着,我恨你晗木,难道你忘记了他夺取王者之戒的时刻了?难道你忘记了你的爷爷血肉模糊,尽入虎口的模样了?难道你不记得你的身份了?

她举起的手,垂了下去。

“晗木小姐,已经夜深了,明天清晨大军就要起行了。”

晗木脸“唰”地红了,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琉沫竟在她不远处,将她这些反复无常的举止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支支吾吾地说:“嗯……”她抠着自己的手心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她说着,脚尖在地上拧来拧去。“我只是觉得有些口渴。”她说着,便转身从楼梯上飞奔下去。

她只觉得家中的气氛异常的压抑和沉闷。她穿过横躺在椅子和沙发上横七竖八睡得忘乎所以的良和梓优,开了家门坐在门廊之上。

触景伤情,如今樱花树上的樱花已经败了。

每年的四月,家门前美得如同幻境一般。他常温着茶壶,倚靠在门廊的立柱,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忆当年搬入艾尔城,一同种下的樱花树。

想着过往的种种,泪水就快要滴落。

……

卡文罗蒙家族的军队在艾尔城驻军已有三日。清晨,天还未亮,军营中号角声一震,军帐里的士兵们都齐刷刷地从床褥上起来,收拾个人用品进行紧急集合。

他们即将在这里分别。

此刻,她嘴上最痛恨的,心中难舍难分的男人正坐在整装待发的军队最前面的战马上,头戴历代相传的卡文罗蒙家族的鹰之钢盔,一身威严的金色戎装,好像是太阳的化身。

他似乎天生就是为这身戎装而生,烈日利刃在他手中高高举起,誓师要夺回失地,他将艾尔城战役俘虏的血挥洒在艾尔城大地以祭祀天地神鬼。卡文罗蒙良骑着骏马代表四位亲王,上前为他出征献上卡文罗蒙家族的光之祝福。

晗木紧紧地盯着佑明,深怕自己会漏掉他回头望她的一眼,然而事实证明,都是她的多虑。

佑明将光琪献给他的权杖举过头顶,郑重地端详着权杖,他的指尖划过卡文罗蒙家族权杖的上的每一个细纹,每一条纹路似乎都能与他手中的黑玛瑙扳指产生强烈的共鸣。

据说,卡文罗蒙家族的权杖上记录了每一个王者的生命的消逝,每当有一代王者因为战事逝去,权杖上就会留下他的痕迹。

他闭上眼睛能感受到,光之权杖众多力量中荼迷的存在。他挥舞起权杖,做了一个行军的动作,顿时,全城里卡文罗蒙家族大军齐声大喝:“喝!”每个人都将手中端着盛有的整碗冥族俘虏血一饮而尽,碎碗而行。

大队人马便在艾尔城城民的热烈欢送下,行出了艾尔城东门。

晗木只觉得自己缺失了一块,她遥望着佑明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背影,只想送他一程。却被梓优的一个眼色,挡住了去路。

卡文罗蒙良,是她刚刚认得的哥哥,她从未有过他的印象,这也许和她没有十年前的记忆有关系。艾尔城与他正式相见的第一面是在昨日,他登门拜访的时候,梓优已经出门,晗木挂着深深的黑眼圈,为他开门。

他一身华贵的礼服与屋里的淳朴的家具装饰格格不入,身后一批侍从因为屋内太小,只能在门外候着。他有着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容,黑粟色的发张扬地在阳光中散着,他个子很高,一改昨夜的神色,严肃地说着:“晗木,你回避一下。”

晗木早已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她只能直愣愣地望着他,应答着他的命令。“是……”

佑明听闻声音,缓缓从书房中走出,他站在高高的二层楼的扶手边,良仰望着他,眼神并未改色。

待二人都安坐在茶桌旁,良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才轻启薄唇,“明日你就要从艾尔城出发开始西征之途,一路艰险。我回帝都自会派更多的兵力支援你。”

“暂且不急,虽然我对我族的兵力都有所了解,但我仍然需要一份详细的军方统计。”佑明说着,便示意琉沫将文件递给他。他摊开书卷,偌大的卡文罗蒙家族的地图呈现在我们面前。

“以现在艾尔城的兵力,我会先去收复艾尔城以南的路平城。”他说着,笔落在地图上,画出行军路线……

……

“晗木,我等一行人,下午出发回帝都。”良骑着他的白色骏马,一身俊俏的军装,他胸前的家徽熠熠生辉,将她从昨天的回忆中拉扯回现实。

下午就走吗?她还没有应答。梓优便抢了话去。“让晗木现在回城还太早,你们先起身吧,后天就是天神祭祀的最后一天了。帝都不能没有你的主持。我会亲自将送她回帝都的。”

良上下扫视了梓优一遍,心里也觉得踏实,便点了点头,提起马绳扭头离开。

艾尔城城南

晗木一直是闷闷不乐,她蹲在门廊的台阶上,凝视着好像已经干枯了的樱花树。

梓优是明白晗木的心事的,他好不容易将后庭种植多年的草木——自己的心血打理的差不多,擦了擦挂满的汗珠的额头坐在她的身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才好。

“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他拍了拍晗木的肩膀,将温好的茶水地给她。

她接过来,抿了抿,不愿让自己负面的情绪使得梓优困扰,强颜欢笑,

“我们也早些起身吧。不知为何,我居然对十多年前的帝都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且,良走前也嘱咐我们要早些上路。”

梓优提了下唇角,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带你去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他自豪地说着,

“从艾尔城到卡文罗蒙的帝都克洛诺斯城,一路过去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卡文罗蒙。”晗木知道梓优游遍世间角落,这一路跟着他定是能长不少见识。

就这样,兄妹俩将所处地势偏僻的房屋变卖换成了马车,带着不少药草,离开了那个与佑明相逢的祁山遗失之森的城南边界,一路向东进发。她整夜难眠,挥之不去的第一次遇见佑明的情形在她脑海里萦绕。

八年前的冬季,她不听荼迷爷爷的劝告,骑着雪橇车上了祁山的遗失之森,只为一睹山顶之上曼妙。她红色的披肩在洁白无比的雪地上跃动,美丽的好像天鹅绒上的红宝石。多年的积雪将祁山山顶盖上了纯白的皮毛。

雪簌簌地落着,她冻得鼻尖发红,但寒冷也无法掩盖住她登上山顶的喜悦。这一望无际的雪白,好像来到了冥族的北国冰雪之境。雪恰似梨花般纷纷扬扬,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阳光是从厚实的棉花般的云朵里挤出来的,一道道射下来,打在祁山以北的冥族赛特家族的森林里,宛如美轮美奂的圣境。山顶的树都是一束束地好像也怕冷一般,簇拥地生长在一起,晶莹的雪花为山顶上的所有都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从山顶往下望去,山下冥族的地界一览无余,好像是家中鱼缸里的山水摆件……那是一片怎么样神奇的土地……祁山以南的艾尔城可从来不会长出红得发紫的树呢。然而祁山以北的赛特家族的土地上却是成片成片地肆意生长着。

她身边的雪橇犬打破了她的思索,“嗷嗷”地叫着。她便走到雪橇犬的身边,这突起的树干便堆砌了好大的雪堆,好似一个坐着的人形。雪橇犬在它的左右来回徘徊,用鼻子仔细地嗅着。

她伸手,小心拍落雪堆顶部的落雪。她难以置信,竟然是一个人的头顶。她摘取厚重的手套,细细地将那人的脸从雪中扒落出来。

是一个男人。

他细致如美瓷的面颊上结了一层透明的薄冰。他眉如刀裁,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安详地闭着,长长睫毛上落着几片雪花。高挺的鼻子下面的唇好像刀子雕刻出来一般。凝脂般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他与漫天的雪花浑为一体,好像是从天上降临下来的被尘封在如此妙境下的天神。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绝美的男子,以为自己竟遇到了天人。从轻轻拨开他身上堆积雪花,雪花簌簌地从他身上滑洗飘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就是那个转动她命运齿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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