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赫卡忒战役
第二十四章:赫卡忒战役

那尘封在乐忌心中血色的记忆,是十年前的赫卡忒城池的战役。每每晚上梦到此情此景也会让他难以喘息,彻夜难眠。

近黄昏,乌鸦“嘎嘎”地在城池上空盘旋,被腐肉吸引来的大群的乌鸦停留在了这座名叫“赫卡忒”划分在赛特家族的城池里。它们啄食着城池里尸体,欢天喜地的摆着尾摇着头,像是过节般喜庆。

他扇开那只该死的毫不胆怯地站在他肩上快活的乌鸦,乌鸦“嗬啦”地飞了起来。我还没有死!他艰难地从兄弟姐妹的尸骨中爬了出来。

贪生怕死的他,在兄弟姐妹的掩护下,成为了——大概应该是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他就要逃离这片死人之城,死人之海。

他在死人海里,缓慢地漂流,战斗持续的太久了,膝盖都不知道要如何打弯了,但他只顾向前走,即使他感觉自己的腿在抽筋,或许是他太害怕而抽筋的缘故吧,他自嘲着。

他跌倒在油滑的尸体里,双手在尸体的海洋里不断滑动,挣扎着像窒息在汪洋大海里的奄奄一息的绵羊。

不如死了算了。真是羞耻。

真是羞耻啊!

他好想就这样大喊出来,可是又害怕惊扰了这个城池里成百上千的鬼魂,还是默默地咽在嗓口,不敢出一声,甚至是哀叹,他都生怕会招惹来死亡的召唤者。他整个人有铅一般重,尤其是胸口拳头般大的这个地方,好痛。

……

对不起,我的兄弟姐妹。

对不起。

他极度痛苦地跪在尸体之上,他石头般的腿在跪下的那一刹那好像要折断似的。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可以遮盖伤痕的衣服,勉勉强强还算得上是衣服是因为勉勉强强还算得上是可以搭在身上可以遮掩少许的麻布料。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他心理似乎已经被战争极度扭曲了。沾满血,沾满血泥,沾满灵族薄荷的气息的血渍。

他捂住自己泥泞的脸,太丢人了,这张脸不如毁掉,不如毁掉也罢!

他紧紧扯住自己的头皮,……

指缝间,他看到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倚在不远的断壁残垣上,已然是一身的血渍。他受了重伤,腹部被卡文罗蒙家族的诅咒一点点的吞噬。

夕阳斜射在他的血红的侧脸,黑色的碎发在阳光的映射下也呈现出泥土般的栗色。漂亮的鼻梁下,血迹还残余在破碎的唇边,他也终于显得有些疲惫的模样,像是停留在这无人的小岛上小憩的魂魄,他的双目微微地合上,恍如隔世的旧神在人世间暂时停歇。

他上身稍稍向前倾,“咔”碎瓦从泥土上跌落。他的心跳失了一拍,他连忙往神一般的男子那里瞅去,似乎太过于困倦,他并没有察觉,只是一直抱着自己的右臂,静静地乏力地倚在墙角,像是被封印了一般。

乐忌不知道自己会再在哪里出了什么声响,生怕惊动这个旧神一般的男人,从而引来杀身之祸。他一想到这里,便一动不敢动,像石膏像般定在那里很久……

……

打着助赛特家族一臂之力的旗帜而出兵的恺特家族,战前选择了背叛。这里没有用“却”,这个词是因为这里没有一点不对称的转折。这个选择也不是突然的。

我们恺特家族再也承受不起赛特家族的要挟,每年上贡的年税已经不能从民众身上再搜刮来了。

选择背叛是我们必然要走上的道路。

他生生的看着这个恶魔,这是他第一次敢直视这个神一般的男人。然而他侧坐在堆砌成山的尸骨上,以至于他要仰着头望向这个可怕的男人。

他仰着酸痛的脖子,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痛楚。他望向这个已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戒备的垂着头的男人。跪在尸骨上,从千疮百孔的城墙上上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爬去。

他爬过的尸骨群还是温热的,粘黏着湿漉的血水,他的衣服破烂不堪,偏偏只有胸前恺特的徽章只染了一点点不足为道的血红。

他红色张扬的发丝也因为三天三夜的战斗的血而粘连在一起。他的眼里布满了死亡的疲惫血丝,他知道,即使只有一线的可能,他也要杀了赛特家族的这条战狗。

尸骨堆砌的山丘有那么高,他的脖颈已经有些疼得发麻,全身浑然无力,可每当他低下头前行,那一副副惊恐的死人的残损的脸,就会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止不住地作呕。

突然之间,一只痉挛的手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拉扯住他的手腕,他顿时汗毛乍起,冷汗直冒,他咬住发白,因为干渴而裂开口子的嘴唇,想努力甩掉那沾满混沌脓水与血水的死人手,但却是无用功。

他索性从腰间拔出经过三天三夜的战斗刀刃卷起的匕首,钝刀在那只惨白的死人的手臂上来回地拉扯,好不容易才将其锯断。应该是冥族人的手,他收起沾染着冥族血的刀,心里泛起无限的悲哀。便埋着头继续向上,向上不断的爬着。

山丘真的很高,他几乎用尽剩下残余的力气。

加上血水肆虐在山丘,浑然让他的脚总是打滑,更加难爬起来。

……

还有十步,他心里默默念着。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我们家族才有一席之地,只有杀了他,我兄弟姐妹才算没有白死!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念头大声嘶吼,像野兽般猖狂的嘶吼。

脑海里的这个声音不停轰炸他的理性。他头痛不已,挣扎着在虚软的尸体堆上摇晃的站了起来。

“……”尸骨的对面那个垂着头颅的男子,动了下身子。

“……”轰炸在他脑海里的“杀死他”的字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像心脏快要炸掉的感觉。他……没有睡着?他的眼睑似乎要被他睁得太大而要裂开。

“……”那个沉睡的男人渐渐苏醒,他缓缓抬起沉重的头,紫色的瞳孔中空无一物。他的手撑了下膝盖,使了很大的劲儿才站直了身体。

“想杀了我么?”乐忌似乎从那男人的眼神中听到他的声音,而那男人的双唇却是紧紧锁死。

乐忌被怔住了,他本想干脆躺倒在地装作一具死尸,然而,喉咙像被卡住了骨头而无法吭声,身体似乎也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冻结成了石头一般,然而抽搐的大腿根,左脚踝发出“咔咔”的碎裂声,让他身体往后一倒,他竟趴到在尸骨上。

“……”

那个男人似乎看到了软绵绵的毫无抵抗力的羊羔般的猎物,一步一步紧逼向他。

乐忌伏在尸体堆上,他身体下面的尸体面朝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趴在上面奋力地向后挪动着。“求您,放过我。……”

可那个神一样的男人似乎还是没有放过眼前猎物。径直地向他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

撕裂肱二头肌的疼痛让他从噩梦般回忆中抽离出来。惊恐还在困扰在他的心头,那场景成为他毕生的阴影。

他捂住痛处,血从胳臂上不停地流出,他诧异地难以表达。那射向恶魔的子弹,竟然……

“子……子弹……”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弹明明射中了他这辈子都想杀死的男人身上,又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痛处!他颤抖地站了起来。好像胳膊上的疼痛将头的疼痛抢走一般。血汩汩的从伤口里流出,汗水细细密密布满额上。

然而,城里的笑声依然不断,他却在笑声中愈发的清醒。

幻术。

是的,这是幻术。

居然是和当年进赫卡忒战役中的一样的术。

……

东城城外

众士兵静静的趴在草丛中,看着骑着马一动不动的乐忌。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

……

东城城内

“……”深知自己已经陷入危境却难以逃脱的局面的乐忌,收起银质的手枪。用马鞭狠抽了下他的爱马,想一跃而逃。

而他胯下的马却成了陶瓷玩具一般,一动未动地定在那里。成了破碎的陶瓷,一瞬间倾泻成零碎的水珠,而他从马背上跌落,翻滚下来。

“……”疼痛好像洪水一般瞬时从背部袭来。一道深红,印着马鞭纹路的藤条状印痕出现在他背后。

……这个术是……

“琉沫!”乐忌从众多笑声中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可恶……”居然是他!难道当年杀了那么多人的幻术竟然是琉沫的幻术!

琉沫的幻术为镜幻术。

即将敌人给予我方的所有的伤害,如数归还给敌人。

当时,家族的人只是这样信口的随便跟他解释了下,没料到十年后,自己竟然中了小小一个侍从使的幻术。“所谓镜幻术,那么一定要有镜吧。”乐忌蹙起眉心,收起马鞭,别在腰间。

“那如果你没有镜子呢?”他的双脚在马的碎片上轻松一跃,脚后跟的马刺在月光下闪烁,好像夜空中的流星一般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他游鱼得水,在半空中滑翔起来,仿佛,一只飞鸟自由自在的那般翱翔。

镜片“吱吱嘎嘎”的开始尖叫起来,附和着乐忌耳边的笑声。

“哼哼哼……”城外不知何许人传来的刺耳的邪笑声。

乐忌飞旋在空中一百八十度旋转,平稳落地。正当他要炫耀破解了这灭杀了千军万马的“镜幻术”之时,他好像是被刀子划开,开肠破肚了般,血止不住的流淌。

镜子末的碎屑簌簌落下,镜中的他也破碎不堪。浑身的疼痛不住的让他颤抖。他躬下身,撑着膝盖,大粒大粒的汗水从他额头跌落,他大喘起粗气,双眼发黑。

“……镜之物,是将镜里的东西幻化成真物的幻术。”

男子对于乐忌的愚蠢之举而感到无奈。他的银发蓬松而自然,长发在风中显得更加随意飘散。

“你毁了镜子,那么镜子里的你肯定就会四分五裂,镜子又反映出实体的你,你就会四分五裂的。”

乐忌疼痛难忍。“……”他身上布满了,马刺深度的的伤口。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