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以牙还牙
第二十一章:以牙还牙

城主主宅

“……”

佑明缓慢地站起身,他的眉心微微地拧在一起,肩上的伤口仍然折磨着他,肩胛上新包扎的洁白布条在阳光下凸显得格外耀眼。他披上刚换洗好的白色外衣,系上精致的袖扣。

琉沫从衣架上将厚重的外套为他披上,安静地站在一旁,静候佑明的吩咐。

城主满面春风地从屋门口一路奔来,人还未到声先到:“佑明大人,您知道旧神的降临吗……您说的没错,旧神在帮我们!”

“砰!”地一声,那脆弱的门板似乎要被城主拍开两半,他臃肿的身体像是床头的胖玩偶翻转地跌落到地上一般滑稽。

从跨进门的一刹那,他就开始不停地夸夸其谈,形容着旧神来临之时的盛况。还说着,医馆里有个叫晗木的姑娘起死回生了,定是那旧神的恩赐。

佑明一脸冰冷如霜,一改往日恭敬的态度,一言不发,沉默的好像屋内的气压低的要让人的肺爆炸了一般。

“干什么这么严肃嘛?”城主耸了耸肩,他还并未发现佑明睫毛上泛起冰晶般的细碎,发梢上沾有寒气徐徐。

他拍了拍佑明的肩,一时间佑明体内的寒气好像沸水一般蒸腾而起,他顿感阵阵逼来的可怖的力量,仿佛万马奔腾之势要将他夷为平地上的尘埃,这股强大的寒流将他压在地上丝毫不敢动,他被吓得失禁。

地板的温度顷刻间变得极低,他手上的汗气竟将他粘连在了光滑的地板上。他才察觉到佑明手中拿着的素色面具,那张花白的天神面具,那张正是站在东城城楼楼顶的天神的面具。

“为……为什么……”他艰难地动了动下颌。他才注意到床上那身雪白的衣裳,是昨夜旧神的圣装,而它好像旧神从空洞的白衣中抽去了,软绵绵地摊在床上。“难道……”

原来,那旧神……他几乎是惊愕地要喊出来。

佑明将手中的素色面具放在那套洁白的圣服之上,拍拍上面浮着的轻盈的雪霜,“……”放到城主摊开的手掌之上。

他缓缓从城主身边走过,他脚步很轻声,一步一步从这个瞬间变成千年不化的冰石“城主”身边走过,取走了城主从此刻之后的所有生命……

他外套的下摆被长长地拖在身后,厚厚的冰面在地板上生成……

“……琉沫……”佑明的眼睛斜瞥了一眼城主的尸体。“快点处理,天色已经不早了……”

琉沫便立刻会意,将那套圣服与面具收了起来。

艾尔城祁山遗失之森

缤纷的冰雪乘着夕阳飘然落下,男人们的衣服上,发梢上……落满了圣洁的雪花,鬼魅的歌声在他们耳中回荡……

“哦~~哦,今后就满两千岁,人的生或死,不过是虚幻之物,究竟所见所闻是梦是幻。连将要凋谢都不知的人们啊……”

“今日是已定之命。让天神的血带走你们的无知。”

“是旧神……” 这让他们肃然起敬,他们脱下军帽,笔直地站着,眼神里无不透漏出敬仰与肃穆。

恺特城城主——乐忌跨在马上,在林间来回的游走,忽见阳光下片片晶莹的雪花,簌簌地从空中降落,他伸出手掌,雪花在他温热的手中,化成一滴雨点……

这个不太恰当地出现在初秋的美景让他沉醉,雪花在空中折射出万花筒般镜花水月的世界。

梦回千年前的恺特城……

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没落的冥族,身上既没有美玉相随,也没有华丽的服饰,虽然不是麻布这类低档的布匹,但在这次的会典里,他的衣服显然就同麻布一样的简陋。

就连身边的随从,也不像是身出名门,肯定是不知从哪里招来的低劣血缘的冥族的平民。

他叫乐忌,还未从尴尬的稚气的年龄中脱离,剑眉碧眼,虽然还透着这个年纪的羞涩,但一身不屈挺拔的腰板可以看出他有着这个年龄有着的不灭的意志。

他听见别人这般议论他,就更加快了脚步,他涨红了脸。从小到大还没有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典礼,赛特家族炽朔殿下的庆生大典,这位君王也有九千年的高龄。

今早在早场,有幸远远望见那大人的尊容也已是修来的福分,一般的冥族哪有资格这么近的见到炽朔殿下。

他暗下捏了自己一把,简直跟梦一般。现在要赶忙跟他的几个继承人,一一拜礼。

城中的税收并不好,几年的旱灾早就将百姓的根给断掉了,何来的上税呢,血都要被榨干了,也再没有办法满足上供的数量。

这就借着这个机会跟几个赛特家族的继承者说说,兴许能够帮着说些好话,乘着这个大好的节日减免些税收,他暗自心里打着算盘,脚上便更是跟抹了油一样。便全然不在乎他人眼里,自己这破烂的一身行头。

这个行宫真的是极其恢弘,和自家那个所谓的城简直已经不能相提并论了。这地都是用白玉汉石一块块锻造的,它的表面已经被打磨成镜面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鞋纹。

每一根柱子都是从南海用来的金丝楠木,千年不腐,这么一根柱子足足有五个人围起的那么粗大。这从南海运来但不说楠木的价值连城,就说这人力物力的送来,也就只有赛特家族能办得到了。

整个大厅很是广阔,至少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屋顶成拱形隆起。顶部的正上方巨大无比的水晶吊灯悬挂在楼梯正中。相交的楼梯像是横卧在大厅的后部的两条巨龙。

大厅被分为三部分,左亲右奴正中只有炽朔殿下与他的继承者才能进。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想到自己家里,那露不避风似的,在墙右头自言自语,墙最左边就反问在说什么。哪有什么私密性可言。大家根本是同住屋檐下,任凭西风吹。

很快,他就看到了侍卫长,他可是乐忌将要拜访的继承者之一的心腹。他在宫里的时间也远比这宫里其他的随从要久,这里就算是准继承者也要敬他三分。走到跟前,侍卫长一身上等绸缎绫罗,脚踏金边飞鞋,也让自己的粗陋感到羞愧。

他尚未开口。这个干净利落的男人便微微一笑,温柔如光:“您就是恺特城的领主,乐忌大人吧,我已在此恭候多时,您说有事将与少主商议,那么请随我来。”

他扶了下自己的金色单片镜。他的声音好像溪流般干净,动作熟练优美,完美的就像是真贵族。

乐忌连连点头,被这个男人这么一说,领主乐忌大人,好像自己还是从这次的典礼中找回了一些身份,倒是不知为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立即随着侍卫长进了内厅。

内厅的装饰更是华贵美艳,门窗镶着琉璃宛如进入仙境一般,明暗交错。镶嵌在柱上五光十色的云母也恰如天宫般璀璨。

女流宛如红鲤在这七彩的路段上一阵甜美的嗓音游过身旁。也有一些匆忙的,手里捧着酒肉赶着送去宴席上。这些女子如果非要拿世间的凡物与之相比,那就拿月亮吧,皎洁无霜,灵动而又温顺。

路的两边闪烁着犹如萤火虫般的光亮,他很是好奇,但又不敢去触碰。他疾步又跟着那个彬彬有礼的侍卫长往更深处走去。

渐渐道路就狭窄起来。墙上的花纹也逐渐聚拢,忽的仿佛点着了火把,整个视野都亮了起来。他们进到另一个的房间,比起那个大厅要小一些。

随着侍卫长在之中饶了很多圈,他都快目不暇接了,仰头望着天花板上似星辰的图案,这好像是在灵族和冥族还是同一个族群时期留下的祝福符印。

他仔细地端详着,“乐忌大人,殿下已经在里面等候您了。”听到侍卫长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已经到了吗?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小的失落,多么完美的宫殿,若是能再多走会就好了,仿佛是吸了人的魂魄一般的美景,这辈子就看这么一次也真是满足啊。

更别说他身边的那个随从早已经看得太呆了,他们完全没有听见琉沫的话,甚至撞到了他们城少主乐忌的身上,立刻连连道歉。乐忌示意他身后的随从留在这里。紧随着侍卫长就进到这由黄花梨雕刻的门内的房间。

刚进去,一座半通透的屏风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只是慢慢沉沉的百里香烟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神秘起来。

乐忌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他想起父亲曾说过的关于他面前这个赛特家族继承者成人礼的事迹。那种事发生的简直是令人发憷。

“……”乐忌随着这三弯腿内翻马蹄的黄花梨罗汉床缓缓向上看去,这便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赛特家族的继承者……

这个罗汉床床围三块,简单大气,壶门牙正中透雕有温润儒雅的云纹,他坐在正中。手中捧着一本书,一手支在案上,这美丽绝伦的桌案,案面翘头,直牙条,两侧腿间镶板透雕卷云纹。

继承者的手中好像拿着史书之类的杂书,案上整齐的摆着书笔。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尊贵的殿下,也许是昏昏沉沉的烟雾,反倒让他更加敬重起这位赛特家族的继承者,他的脸庞与赛特家族族人有几分相像,好像是用刀削出来的坚毅的面庞,鼻梁很挺唇薄,眼睛很透澈,好像海一样。

那殿下鹰一般的眼睛也随着他进来迎了上了,乐忌又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所到之处好像都会污染了这里,便随意的像斜下方沉下头。他只感觉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变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

忽地艾尔城城北一朵巨大的晶莹的冰花绽放开来,亮得将天边照得煞白,将乐忌从回忆中唤醒。

他望向艾尔城城北,这异象实在难得,难道真的是旧神降临……他心中难免升起几分怀疑,怎么这么巧,偏偏这么巧?

“这是旧神来临的预兆啊。旧神在眷顾艾尔城……”一时间传言不胫而走,此时,蹲踞在艾尔城城郊的大片冥族的军队骚动不安。大家敬畏地望向城北逐渐消退去的冰花……忐忑不安。

恺特城城主乐忌从马上轻盈地一跃而下,他耳朵里充斥着军队里的窃窃私语。一眼看穿其中的招式,心里碎碎骂了句:竟然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是哪位高人在城池里面,竟能呼唤冰这种双重属性。

这让他想起那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艾尔城城池

“旧神惩罚了抛弃信仰的人……那些软弱,自私的人,都会受到责罚……”

却见“城主冰雕”被放到至高的贡台之上。他惊恐的眼神透过冰层还能感受到他当时的惶恐,他政治腐败,谈判“逃兵”等等事迹,被大肆地宣传,成为众之矢的。

月色已经投在整个城池之上,平静的风里,带着浑浊的军火的气息,思虑中的情节终于一步步地开始展开了。

“殿下……”琉沫看着佑明的背影,这个历经赫卡忒战役的男人。多年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敬畏。如果说佑明假扮惩恶扬善的旧神,不如说他就是琉沫心里的旧神,他就是众人心中的旧神。

佑明无言地坐在城楼之上,他的纤细的手指转了转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目光落在城北的医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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