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文罗蒙家族的帝城克洛诺斯位于祁山艾尔城的东面,坐落在悬崖峭壁之上,城堡宏伟异常,它临悬崖而建,宛如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在悬崖边上。
它的一侧是万丈深渊,原地生长着千万荆棘,另一侧的城堡正门则是在被一座高耸的守山门劈开的细缝之中。它的屋顶高耸着,远远望去,好像通天塔一般直入云霄,空中时常有雄鹰盘旋其上。
从艾尔城派来的信使日夜兼程,他的同伴在路上也接二连三的遭遇了冥族的算计,不幸命丧路途,他换了一匹又一匹的劳累而死的马只,只为将怀中的重要军事机密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给卡文罗蒙家族的殿下——光琪殿下。
他深知,这封信包含了艾尔城全城老小的性命,他的身上已经挂满风尘,眼睛里也满是疲惫。他瘫软的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的一张一弛而上下颠簸。帝城的守山门已到眼前,但他却仍然觉得远在天边。
“来者,请亮出您的身份。”
信使仰着头,守门山顶撒下的刺眼阳光让疲倦的他无法睁开沉重的双眸,侍卫们只得在高山上城墙中化成了一粒粒黑豆。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份他与同伴共同用命换来的信件,用力在空中摇了摇那封信件。那摇摆不定的身体,便被强大的地心引力从马背上拉扯到地上。他浑身已经毫无力气,整个人从马背上跌倒下来。
八年的守卫也未曾有人敢如此在城门口说要见光琪殿下。他们面面相觑,都望向他们的头领。头领的手摆了摆,示意派一个人下去收下那封信件。
其中一个侍卫便从队列里站了出来,乘上铁链吊起的铁皮升降机。随着同伴们“一二,一二”地呼喊声,铁皮“吱吱呀呀”地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升降机缓缓从山顶,直降到山脚。
他一路小跑到那信使身边,信使身上的汗已经干成了白色盐碱印在背部的衣服上,他的头发也成了一缕一缕,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侍卫用脚小心地将信使“尸体”般地身体翻了一面,从他手中取下那封重要信件。信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务必让我要见光琪殿下,我手中有重要文件。”他祈求着,倦意便袭来,他更是一睡不醒。
侍卫被他“诈尸”一般地忽然醒来吓了一跳,他扫了一眼那封皱巴的信件,上面竟印有卡文罗蒙皇家戒指的纹路——被蓝花楹簇拥的雄鹰的纹路。雕刻之细腻,也唯有卡文罗蒙家族的工匠能有这样高超的技艺。
可鹰的头部却不是光琪殿下的戒指纹路。他一时间摸不清头脑,只好将它举起向山顶的头领示意了一下……
主城的阁楼
阁楼里纤尘不染,充斥着明媚的阳光,仿佛充盈着一盆满满的水的池塘。
女人金色的秀发,被金色的发卡高高的束起,没有一丝碎发。她认真地翻阅着来自卡文罗蒙各地的信件。食指上铂金戒指无不彰显了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卡文罗蒙二亲王。屋子里很安静,她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手中的纸笔。
自从卡文罗蒙遭遇了那场灾难,从此卡文罗蒙家族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落在了这个弱女子单薄的肩上,每天批阅各地发来的信件成了她八年来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她思念着她的族人,她的亲人。
那一夜来得突如其来,好像天塌了一般。
她曾天真地以为天塌了的时候,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却不知道汹涌而来的事情,并不会将她吞噬,而是让她变得更加坚强,化身为家族垮掉之前的最后一个盾牌挡在万人的前面。
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风霜的恶毒,而是让她变得更加独立,独立而美好。
开始的几年还是很难熬的,因为那时她还是相信她的亲人是活在世上的,这让生活在宫殿里的她寝食难安。
可整整八年过来,各式各样的花样“认亲事件”她已经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有她和她的弟弟——三亲王是唯独存活在这世上的亲人了。她便不再派人去四处寻找亲人的足迹。
当侍卫们报上喜讯艾尔城信使的来意,她早已心如死灰,司空见惯,“赏些钱给他,打发走吧。”
她的感情早已被千万封上报亲人足迹的假书磨光,她的略带着责备的口吻,这让侍卫不敢再在这里停留半刻,赶紧夹着屁股走人了。
不过多久,她听见屋门外一阵喧闹,厮打的声音,这个衣衫不整还沾着血腥气的男人却直闯入她的阁楼,“哐”地撞开她的屋门。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肮脏的男人,愈发让她愤怒。她正要指责侍卫的玩忽职守,却被信使勇敢的眼神所吸引。
信使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下半条命,他匍匐在地上,满脸泪痕:“殿下……求您阅目!”他艰难地将手中的信件努力地伸到她的面前。
侍卫们随后赶到,他们强行将这个浑身是伤的信使拖走,一条血迹在信使的背后留下了长长一条痕迹。信使在侍卫手中无力地挣扎着。
他胡闹地在宫殿里大声地叫喊:“殿下!殿下!”他的信件从手中滑落,像是深秋最后一片凋零的枯叶。
“这个人奇怪的很,醒来以后,就藏了起来,让我们好找了一番。”侍卫头领说着,从容地从地上捡起那封揉的已经不成样子的信件。
信件的蜡封戳,在侍卫手中已经奄奄一息将要掉落。那熟悉的纹样,让光琪一时之间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侍卫身边,一把夺过那封信件,她的手变得冰凉。“……”她哽咽着:“让他过来……”
侍卫看到光琪殿下的表情,便略知一二,立刻让手下松开那个信使。却见那个病怏怏的信使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立刻甩开那些侍卫束缚,跪着到光琪殿下的面前,早已泪湿罗裳。
“快……快说……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再次上下扫视了这个信使的上下便心知不妙。
“殿下所在的艾尔城已经被冥族的恺特家族包围了,现在命悬一线。请光琪殿下速去支援……再晚一刻恐怕都不行了。”信使说罢便饮恨吞声再无他言。
“是荼迷,我们的王吗?”光琪紧接着问道。
“是佑明殿下……”
光琪一头雾水,“佑明?”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她万般琢磨地鉴定着蜡封戳的真假,希望能看出些端倪,但这确确实实是荼迷殿下,我们的王的印纹。
难道荼迷已经遭遇不测,已经将指戒传承给了下任继承人了吗?她的手变得冰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平静地打开信件,细细地查阅着信件的内容。
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信件的意思,信件里指明了要多少兵,要什么兵种,走哪条路线,何时之前必须抵达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详尽地阐述了。
她在心里估摸着,细细地算了算。这个时日正好是信中说的日子期限。已然由不得她再犹豫,可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她就愿意穷极一生去证实。
她立刻调出兵符打算按信中所说,调用兵力。可心中还是担心有诈,便叫来三亲王——良,亲自来辨认这信件的真假,与她来一同商议。
不待多时,一身酒气的三亲王便红着脸颊,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光琪便亟不可待地将事实经过跟他描述了一遍。
良酒气全消,他睁大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那封信件,他的手颤抖地握着信封,不断地点着头:“这……确实是荼迷殿下的纹样。”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凹凸不平的蜡封戳,他的语气无法平和。
信中奇怪之处在于,在各个战役中未曾听说过“佑明”将军这样一个称呼,应该是一个毛头小子才是,而在信里对艾尔城当前遇到的战况解说却说得头头是道,更像是饱经战事的战将。
而且派多少兵,确实很难抉择,这个信中人怎么会对卡文罗蒙家族的兵系甚至是数量都了如指掌。
卡文罗蒙佑明?不仅光琪未曾听说过卡文罗蒙家族有过这么一个后辈,就连人际圈广泛的自己也从未听说过此人,这让他心里更加起疑。
但这个信中人又说,梓优——四亲王和晗木——五亲王都在艾尔城,这真相让他们为难。动用兵力如此之多,明摆着就是为这件事的真假下的赌注。
良不动声色,看了看光琪:“我知道,每次你问我的时候,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那么这次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还是相信你,但这次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希望我能与你一同前去。”
光琪将信件折了又折,塞进自己的文件夹中。“我已经按照信上说,整合了兵力,今夜就出发。”她说着,兵符在她手里紧紧地攥着。
她起初是不同意良同她前去艾尔城,原本就抽去了些许的兵力,至少要有一位亲王镇守帝都。可良去意已决,光琪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请三亲王,务必将王者和弟妹们请回朝中。”光琪虽然心中早已风起云涌,但依旧是波澜不惊地说着,说罢便背过身去。“我留在帝都……”
“是!”良一去酒气,一脸的坚定。
这两天两夜是难熬的,比八年还要难熬。
光琪的车辇从狭缝中的守门山中留下两条车轮的印迹,被前后随行的军队的步伐掩盖的无影无踪,她将良送到虎口门便停了下来,目送良的离开。
良骑着马,英姿飒爽,他的青丝在空中飘扬,腰间还挎着酒壶。他身后还伏着一只巨犬,那犬显得乖巧的很,它吐着舌头,依在主人的背后,摇晃着尾巴。
他摆了摆手,“……”
光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是你们吗……原来这些年你们一直在艾尔城……良……你这次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