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骤变的暴风雨
第十八章:骤变的暴风雨

艾尔城城郊

下过雨后的山上总会长出美味的蘑菇,女孩儿跳着轻盈地小碎步,提着竹篮,沿着曲折的山路蜿蜒向上。她看到血色的溪流从地势高的半山腰,缓缓淌下……

她仰起乖巧的羊角辫,好奇心涌上心头,但想到父母嘱咐过,绝对不能独自一人爬这座山。一边是好奇心的驱使,一边是父母的嘱咐,她摇摆不定。但最终她想到昨夜艾尔城城里消失了不少人,还是觉得下山为好。

正当她转身要下了这弯曲的斜坡,忽得耳边响起阵阵马蹄的声音。肯定是邻居伯伯,昨夜一夜未归,定是又带着他的人到林里打猎去了,不知道又逮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呢。

原本还在犹豫的她一路开心地向上爬去,嘴里还含糊地哼着儿歌。

上山的坡越来越陡,她艰难的用两只小手抓住头顶的树根,总算是费尽全力攀爬了上去。

她的身体还没上来,上半身悬挂在巨大的树根上,手上却摸到皮质的鞋头。“伯伯?”女孩儿顺着皮鞋往上望去,男人鞋跟处闪亮的马刺儿还在打转儿,腰间别着的骷髅头装饰显出“异鬼”的味道。

一把爬满“异鬼”纹饰的银枪别在他锃亮的皮带上,男人的食指在银质枪把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咔咔”的声响,他赤裸着的上身布满了蜘蛛网般的伤痕,女孩儿颤抖地抬起头望向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小朋友?”男人背着光,战争已然在他身上纹上无数的标记,他像山一般地屹立在她的面前。

女孩从未见过身上有如此恐怖伤痕的男人,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让女孩儿吓得丢了魂。他身后还站着大队的孔武有力的壮汉,他们各个装备精良,一无畏惧地直视着前方。

男人见到女孩儿的神色咧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拉住女孩儿纤细白嫩的胳膊,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儿本能性地避开他。

他却毫不在乎,一把将女孩儿搂到身边,就像抗麻袋一般粗野地将她扛在自己宽广的肩上,“老子不杀女人,就是带你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女孩儿在他肩上无论如何拍打踢踹,男人都不肯放手。

他背着女孩骑上了骏马,绕过繁茂的枝桠,走了没多久,他就将女孩儿从肩上放到平坦的地上。“你不是想知道那条小溪流的泉眼在哪里吗?”他阴冷地笑着。

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感到地上格外的湿软,仿佛人的肌肤般滑嫩,浓烈的血腥味直钻进自己鼻子,惶恐之中,她猛然回头,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大片的尸体堆。

他们的手脚七零八落地分落在尸体堆的各处,他们的血汇成了溪流,他们的腐肉不协调地粘连在一起,似乎成了另一种物种。

尸体堆里面大多数的人,大多都是她认识的城里人,甚至还有她一眼就认出了凭空长了七八只手脚的隔壁伯伯。她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要逃离这里。

男人叉着腰,上身因为战争遗留下来的伤痕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银色。他的鞋跟在地上蹭了蹭,靴后的马刺滚了几转,他身边的随从准备要抓住那个已经吓得腿软,跑路都颤颤巍巍的女孩儿,他胳膊一挥,挡住了随从的去路:

“小朋友,告诉你们那没用的城主,我们已经在城外等着吃了你们了。”

“啊哈哈哈哈!”男人狂妄地大笑道。

女孩儿一没注意,一个跟头栽倒树根里,又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好像脆弱的蝶儿般,惊慌失措地哭着奔下山去。

“……哼……”他提着唇角。一个口哨,一跃,上了马背,拍拍他的骏马,脚一蹬,靴跟后的马刺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准备着吧……”他转头跟身后的部下说道:“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

他腿一夹,马脖儿便向前伸了伸,悠然地离开了。跟随着他的大部队好像盘踞在山上的巨龙,在遗失之森缓缓潜行着。

女孩一路慌张,不顾蹦在裤腿的泥点,满脸泪水,喊叫着,“救命,救命。”身上摔得满是血迹,直奔回家。她发紫的双唇不住颤抖,一把扑向正在择菜的劳累的母亲怀里,哇哇地大哭起来。

“……好可怕……”她抽泣着……

她的母亲看到女儿的竹篮也破了,里面的蘑菇没剩几个,烂的烂,碎的碎,没几个好的。一身衣服全是划开的口子,还以为是别家小孩儿欺负了自家的孩子,正愤懑不已。

却见自己的女儿脸色煞白地发起了愣。“呼”地呕吐起来,吐了自己一身。“哎呀!”她正要训斥自己的女儿,却见女孩儿又失神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死啦!都死啦!”

“遗失之森,要吃了我们!哈哈哈!” 她又忽得冷冷地死盯着她的母亲:“隔壁的伯伯就在那个死人堆里躺着……”

女儿的疯狂举止把母亲吓坏了。

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一部分城里的人都悲痛不已,一夜之间消失的人原来都死在了遗失之森,一部分则称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女孩儿说的话,定要上山一探究竟。

人们纷纷传言,神不再保佑他们,祭神时令的种种不祥预兆都足以崩溃整个城池城民的心。

“旧神要亡我城啊!”

“旧神要亡我城啊!”

小女孩儿带来的消息宛如是恺特族乐忌手中的一颗深水炸弹,他将其投在这曾经无比宁静的艾尔城,在城中激起了千丈高的浪,成了骤变的暴雨中的海洋。

镇中心城主的宅子

“铛铛……”佑明中指指节叩了叩门,却听见城主的屋里“哐啷”地一声,柜子轰然倒地的声音,男人掩埋在柜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惨叫声。他脑海里都可以想象到这个懦弱的男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佑明大人吗?”男人过了好一阵才回应,他摇摆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佑明冷冰冰的脸让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冥族恺特城的人,其次就是这个不要命的扑克脸的参军——佑明。他缓缓将门打开,尴尬地笑了两声,希望能缓解下气氛。

他红扑扑的脸上青了一块儿紫一块儿,鼻血被他随意地一抹,蹭在衣服上,他笑盈盈地仰着头,望着站在门外的佑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的家就像是被洗劫过一般,被翻得乱七八糟,大包小包的堆在客厅至少有七八个。

这让琉沫发笑,逃难还想带这么多金银走。因为匆忙地拉扯柜顶上的保险箱而使得整个柜子重心不稳,倒了下去。难怪脸上青了一块,还流着鼻血。

琉沫眼里透露出无限的轻蔑和鄙视。“您这就走啊?”他嘲笑地看着城主。

“那怎么办?我打又打不过。你们可不同了。”他巴结着佑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腹部,再愁眉苦脸状地拍拍自己的酒桶肚:“您看看……就这,您说我能参战吗?”

琉沫对这个城主毫无敬意,他想到之前要不是因为他的临阵脱逃,谈判也不至于破裂:“佑明殿下,早杀了他也好,免得引起全城逃难的狂潮,让艾尔城不攻自溃。”他说着将要拔出腰间的剑。

城主从没想过他们会想杀他。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圆滚滚地在地上摇来摇去,闭着眼睛,嘴里混乱着咬着些什么词,大多都是向旧神祈祷的话。

琉沫见他这副模样,心就凉了一截。“这真是祭神的时节。”

佑明还是很客气地扶起“糊不上墙”的城主:“大人,您就算今天离开了这里,也逃不远十里的。您再带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五里……”他无奈地笑笑:“五里就被你的当土匪的子民劫了。”

城主低声嘀咕:“是有点多,不方便啊……”他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寻思着行李里的东西是要挑一挑,可是都是宝贝,都是他的心头肉,舍了谁都是不行的。

他嘴上郑重地宣布着:“佑明大人,这个城池就交给你了。本来我也是打算把这个位子让给你的。”他说着,忙着走到那张已经被他翻得书页漫天的书桌前,寻找着那份“让贤”的协议书。

佑明见这个愚蠢的人已经慌张的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言语,也不恼,也不气。心中顿生一计,他俯在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男人耳边偷偷地说了几句,男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忙碌。“您说的是真的?”

佑明点点头。“这些珠宝肯定都是城主大人的。”

见财眼开的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城民实在是太可怜了,佑明大人,让我们给冥族最后一击吧!话说,你说的上任城主埋藏的金银财宝不会是骗我的吧?”

佑明故作神秘地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不要声张,小心消息外漏。

城主眼睛肿泛出亮丽的光彩,他不由地提起唇角。“啊~~嘘!嘘!哈哈哈!”

琉沫看到变脸如此之快的城主,不禁为之汗颜。

……

“佑明大人那您看怎么办吧?”谈吐本来就不是很清晰的城主这句话重复了有几百遍。“我相信您一定有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他焦急的像锅上的蚂蚁。

虽说还是十分相信佑明的实力的,和他在一起活着的几率远远高于自己一个人出去单打独斗的几率(话说后者活着的可能性是零吧?),但乐忌——恺特城的城主,毕竟是唯一一个在赫尔忒战役里存活下来的男人啊。

他想到那次鸿门宴看到那个面生恶相的男人浑身都是战争留下的印记,再看看自己这浑圆的肚皮,就不自觉地浑身打个冷战。

他坐在真皮沙发上,腿一直不停地抖动,亮色皮鞋时不时地在地板上发出让人心燥的噪音。“您别不说话啊。”

“都跟您说过了,半个月前的夜里佑明大人已经向克洛诺斯城要求人马支援,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快马加鞭往这里赶来。”琉沫眼一斜,懒得再去理他,可他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地让人心烦。

“可是,可是你看看啊。这街街道道都是慌乱的人。不是我说,我这是个小城,没有多少战斗力,老老少少,病残不少,他们要真打起来,我们也抵挡不住他一时半刻的攻击。

更何况,我们就这样一个小镇子,怎么可能会得到克罗诺斯城卡文罗蒙家族的援助?”

城主故意将“卡文罗蒙家族”的声音拉得老长,他实在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在地毯上焦躁的走来走去,手背在身后,双眉紧锁。“那叫乐忌的男子,才上任不久的就如此的让人不安心。”

琉沫已经不愿对他再做过多的解释,城内因为上次城主谈判的失败,搞得人心惶惶本已经很不利了。

对于援兵一说,他心中更是有着疑虑,半个月送去的信件,直到现在克洛诺斯——卡文罗蒙家族帝都也没有一封来信,到底援兵会不会来?这让他不禁捏了把冷汗。

忽地有人一阵雨点般急促地的敲门声,还未经允许就破门而入。进来的士兵大汗淋漓,声音里带着沙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他们知道恺特家族在城西已经布下兵阵!有很多人,很多人向东城去,……去……去逃命,城门马上要被那些民众们攻破。”他气喘吁吁地大喘着。满头是热汗,也顾不得城主从前训斥他们肮脏的泥土沾染在洁白的地板的事情。

“什么?”城主正要因为士兵弄脏了他的地毯而发火,几乎是要跳起来。他狠狠跺着脚,叹气又摇头。“佑明大人,您快看看快看看怎么办啊!这样,叫人如何是好!您可别再不说话啊。”

“有多少民众现在聚集在东城门?”佑明安然自若地问着。

“五成?”士兵说着,又立即改口摇着头:“六成?不!越来越多的城民聚集在东城城门了。我也说不好现在又增加了多少人。佑明大人,这样下去没有办法了啊。”

“……琉沫……”佑明转过身,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昏暗的即将泯灭了半边天的红光,太阳就要沉下去了。他轻唤了一声,琉沫伏在他的耳边,佑明小声地说了什么,琉沫便匆匆与那士兵一同赶去。

“哎呀,佑明大人。您快说怎么办啊!”城主急的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他看到佑明有恃无恐的样子,更急了。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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