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琉沫的回忆
第十六章:琉沫的回忆

刚落脚,琉沫就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将他的弟弟“安顿”好,独自来到码头希望能得到一份填饱肚子的工作。他在码头踱步,找到了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老板。

起初这个又黑又瘦的老板死活不同意他来搬运货物,嫌他身材小,赔本的买卖。在他软磨硬泡之后,还是决定开一半的工资给他。琉沫掐指一算,就算是一半的工资也比在别处的工资要高出很多。

从此,码头上就有了年龄小几千岁的个头矮小的小搬运工,他衣衫褴褛,赤膊破鞋,时常饥肠辘辘,可是为了不被辞退,他干劲十足。无论刮风下雨,烈日炎炎,他都忙碌在港口。

他总是无法融入“搬运工”的群体,大概所有的人都大他几千岁的缘故,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是落魄了才来到这里,也不愿去搭理他。

唯有一个年龄最长的男人偶尔会和他聊上一聊。但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干这行的时日不多了,老了不中用了,和他的外甥女,外孙,都跟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们奔散各处,他格外的思念他们。

“你的父母呢?”最年长的那个男人问着。

“……走了……”那个男人似乎提前显现出来老年痴呆的病症,他问琉沫同样的话语不下上千遍,琉沫不耐烦地回答。

“哦……工作吗?”男人关切地问着,将手中的馍馍片递给他半瓣儿,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儿。

“嗯,工作。”琉沫接过他手中的馍片,慢悠悠地掰下来一点一点地吃着。

“你看你明明是一个搬运工,吃起东西来还这么讲究。”男人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哎?那你的父母呢?在干什么?不管你了吗?”

“……”琉沫目不转睛地盯着刚刚运来的船货,纵身一跃,从高墙上跳了下去。“不管了。”

不管了,管不了了。从此自是我们兄弟二人独闯天下,世间再无镜宫族……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藏在衣服内侧兜儿中的怀表……

……

他们在一些贵族来到在码头的时候,会临时停工休息一阵。

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个不常来港口又不苟言笑的贵族。他的年龄与自己相仿,与每次来到港头随行的人都是前扑后拥的其他的贵族不同,他只有几人相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身清高的书生气,港口的大老粗见了都止不住笑话。

堂堂帝都,哪个贵族身上能不沾一点杀气。可能还没有参加过成人礼吧?茶余饭后大家都在猜测,不过不一会儿,话题又会转到参加成人礼前后的贵族变化之大。早已参加过成人礼的琉沫自然是知道,成人礼的意义,只有通过了成人礼的冥族贵族,才有活下去的能力。

他从心里崇拜着这个沉默寡言,两袖清风的小贵族,他总是隐隐感觉这位贵族是众多贵族中最与众不同的。所以虽然这位贵族不常来港口,但只要他来,琉沫都会在人群中挥舞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工服,声嘶力竭的呼喊……哪怕能得到他的一瞥,似乎都是神的降临。

起初的几十年,虽然时有挨饿,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还算不错。直到帝都下了一场暴雨,冲垮了俩兄弟那破烂不堪的“风水宝地”——不起眼的街巷角落。

他们在雨中寻找新的住处。弟弟就此染了恶疾,开始不断地咳嗽,发烧,钱成为琉沫最大的问题。看着弟弟日夜病情加重,他只能每天攒下来的的钱,已经不够给弟弟医药。

寒冷的秋夜,他的弟弟开始猛烈地咳血。琉沫慌神了,他知道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可是他确实没办法挣到钱,夜里他常常想到这事就无法入睡。

他那饱受病魔折磨的弟弟平静地跟他说:“像我这样的,不如死了好了。”

琉沫听他说这话,平时对弟弟仿佛是对自己身体一般百般呵护的他,竟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扇了他的弟弟一记响亮的耳光。夜里是没有灯的,他看不到弟弟的神情。但是他已经开始后悔,又立刻抱住他重病的弟弟。

看着弟弟每咳一声单薄的身体就好像蝴蝶颤动的翅膀。他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脆弱的就像初春的原本要含苞欲放的却经不住寒冷即将要掉落的花骨朵儿。

他淡淡地说着,“自从父母死后,因为我,日子变得愈发的艰难。哥……不要管我了……我好不了了……”

“……”琉沫蹙起眉,转身出了门去。他在街道晃了一夜。从灯红酒绿的小巷妓女对他的避之不及的眼神,到静默无声的荒郊野外。他徘徊着,踟蹰着……

天蒙蒙亮,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有贼啊!”琉沫揉着惺忪的睡眼,他从干草垛里爬起来。看着身旁的弟弟终于进入梦乡,不忍打扰,留了些闲钱,藏在他睡得干草垛下面,便起身离开了。他往港口走去。

“就是他……”琉沫一早起来就看到身边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但他早已习惯。这些指指点点的人,有些是嫌弃他一身秽物,衣着破烂。有些是生怕他身上带着什么传染病。

“就是他!”他身后阵阵的脚步声向他奔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什么,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按倒在地。他情急之下,身子向下一滑,从那几个壮实的人胯下窜过,肥圆肥圆的富豪大吼着,他滚胖的手来回的摇着:“快!快啊!追!”他身边的人个个人高马大,壮实如牛,险些还真要抓住了。

幸亏琉沫机灵,在街巷不起眼的转角处,躺在地上往下一溜儿,躲在别人家地窖,却听窖外那几个壮汉“人呢?”富人随后赶来大骂这群人蠢货,“啪啪”地好像愤怒的随手拿起身边什么木质的东西打着那几个壮汉。

有惊无险啊,看来以后要小心了,他心里默默想着,心中疑虑,为什么他们要抓他?但也没多想,待外面没了声响,双手一撑腿一蹬,灵活的从地下室的窗户中钻了出来,不巧,那富人还没有走,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绕开了。

下午他也算是得了些小钱,那是上上个月的工钱。他拿着去了药铺换些草药,药铺的老板睥睨地盯着他,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嘴里还嘀咕着:真脏。

他并不以为然,只是捏着一包沉重草药回到“破屋”里给弟弟熬上,不知过了多久,汤药熬好了,可弟弟却迟迟未归。

他心里很是焦急,难道是我昨天打了他,心里极为愧疚,放下汤药就出门来回转。在弟弟平时经常玩耍的地方,找了几遍也没见人影。直至路过了一个围满人的小巷子的时候,听见,弟弟撕心裂肺呼救的声音。

他心跳加速,不由地联想到早上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急忙跑了过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怒不可遏。他的弟弟跪在他的面前,那富人骑在他的弟弟单薄的背上,他就好像压着一座山一般,几乎是要趴在地上了。

那富人正是早上要抓住他的男人。他的怒火直冲上头,冲过去要给那个肥的流油的富人狠狠的一拳,却被身后的几个壮汉擒住。

“哦哦,真是感人啊,偷我的钱救这个小杂种。”富人冷冷地笑着。“看样子不是赛特家族的吧,哼。”他一脚狠狠踩在琉沫弟弟的手上。他的弟弟顿时嚎叫起来:“哥哥!”的大叫起来。哇哇的痛哭的更凶了。

“我没有偷过钱!”他吼着,就像要逃出枷锁的猛兽,努力的摆脱那几个壮汉的束缚。“放开他!你们这些畜生!”

“骗子!”

“骗子!”围观的妓女们一声接一声地喊:“明明昨晚就只有你在街上逛荡。”

“肮脏的外乡人!”他们就像麻雀一般多嘴多舌地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

“走的人多了,怎么就只有我了?”琉沫愤怒地甩着臂膀,要挣脱壮汉们的束缚。

“哼?你说为什么?你是我见过的最下贱的人,你不偷,难道是我们夜里辛苦挣钱的姐妹偷得呀?”那些妓女们说着摇着手中的丝帕,嫌弃的神情上下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偷”。

“你们血口喷人!”琉沫真想上去就把这些混账的嘴撕了。

“哼哼,还不承认了?昨夜一街的人都看到了你这个混混在到处闲逛,不是动着要偷哪家人的钱的歪脑筋,难道还去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偷女人啊?”他大笑着,围着的人群也附和着笑声涌动。

“我没有偷过!”琉沫看到那富人手中的尖刀在他弟弟脸上滑动,他的弟弟不停地呼喊着哥哥的名字,让他愤恨。

“那你是怎么给你弟买药的。要知道他的病可不是几个小钱就能治好的!”那个浑圆的富人嘲讽的看着他。

“我是码头上的搬运工……有时,卖些破烂……”他说着,渐渐将高昂着的头低下去。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是做什么的,这让他觉得安慰。就在家族没有破灭前,他还曾是一个阔公子,他的名字,全族的人无一人不晓。然而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让他承认自己做的不堪的脏活儿,他的耻辱感油然而生。

富人猝不及防地一刀,戳透了琉沫弟弟的手心,痛得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哭声好像能穿过几条街巷。“你们这些围观的,……看也看够了,还不快给我滚!”在富人的恐吓下,那些哄然大笑的人们都知趣地散开了。

男孩的哭声,富人丝毫不为之动容,他手中的利刃一路将他弟弟的手掌劈开,血淌了胖富人一手,他从腰间抽出真丝手帕,擦了擦。“你当我瞎,你这么矮小,港口的搬运工?”

他反问着:“谁会收你?这样吧,错是你犯的,钱是他吃的。那你们两条命都留在这里好了。”

“你敢!在帝都你杀人是犯法的!”琉沫大吼着。

“有人看到吗?”他冷冷地笑着“你看到了?”

他回头问自己的小弟。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摇了摇头。他又接着说:“王法算个屁,偷了我的钱,你就别想活着回去!”

那个富人说着将刀子从她弟弟血淋淋的手中拔了起来,在手里把玩着。“不要!哥!”他尖叫着,学着琉沫的弟弟恐惧的嘶吼声。

琉沫疯了一般:“不要动他!有种冲我来!”他好像跟一只被逼红了眼的野兽,大吼着。

“搜身!”富人一声命下。那捆绑他的男人就把他像猫一般提了起来,他的脚几乎是悬空的,不停地乱踢。其余几个围了上去在他身上摸了又摸,从他怀中摸到一块硬物,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将那物从他怀中取了出来。

“大人,大人,他口袋里有只金表!”他的手下继续在琉沫身上搜着,提溜起那只怀表,一看这成色就知道肯定是上等货。

原本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刀面上的血渍的富人,顿时,好像来了兴致,好像怕有人跟他抢一般,他赶忙抓起金表,从锦囊里掏出精致的放大镜,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个金表。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

“没想到啊,他还偷了个这么值钱的东西。这个嘛,就是我家丢的。”

琉沫看着父母留给他的怀表落入那富人的手中,蹙起眉心,秽了一口。他的弟弟瘫软无力的横卧在地上,奄奄一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这只金表是抵了你弟弟的命。”

富人已经被面前两个兄弟的哭叫惹得不耐烦。掀起这个孱弱的小身体上的头颅,奋力地往地上摔。他的弟弟已然没有了还手之力,好似小鸡啄米般头在地上被富人拉扯着又磕在砂石地上。

琉沫怒火攻心,一时之间吟唱出了家族的镜宫之术。只见晶莹剔透的宛如冰晶的镜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吱吱……”划破富人的手背,他手中握的刀子“当啷”地掉在地上。

胖富人痛叫一声,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背,暴跳如雷。“就是这个龟孙子竟然还用家族法术!杀了他!”圆滚滚的他连滚带爬地把他肥硕的屁股从琉沫的弟弟背上移开。

几个壮汉见状,就对着这两兄弟开始大打出手,琉沫竭尽全力地扑向他的弟弟,忙用身体护住他,蜷起身子。壮汉们将他们围起来,各个卖力地踹着。

他痛得紧咬牙关,血不住地往下流淌,在地上形成了湖泊,就像是镜子一般在地上印出那几个壮汉和富人拧成一团凶恶的嘴脸。他们相竟用尽气力地踹着这个在地上团成一团的男孩。

他渐渐觉得浑身僵硬,鼻血已经染湿了他的衣袖。他的弟弟在他怀里不停呼喊的声音也渐渐变得飘渺。我要活着…他心里这么默默的想着,我不能死

…可他感觉自己每一块骨头都要断了……好像是所有陨石都砸在了他身上,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个很深的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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