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从来酬志士,英雄自古半得失(七)
天道从来酬志士,英雄自古半得失(七)

小荷应声回头,却见不远处的杂草中半躺着一个男子,左手中高举着酒袋子,神色疏散,眯着一双满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

她愣了愣,便又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旁若无人地低声呜咽起来。男子听得不耐烦,把酒袋子砸到小荷脚下,引起她注意后才问道,“小尼姑,荒山野岭的,你在这里哭什么?”

男子的声音极好听,像是松风阵阵,吹得人心底都是凉意。但小荷却不被这声音所打动,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很是伤心。抽噎声一声接一声地从她双臂间传出,伴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包子……包子哥……”

顾琮听了好一会也没能听出个原委,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包子”的称呼,迟疑着问她,“你饿了?……想吃包子?”

小荷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不是……包子,包子哥……不理我了……”

顾琮更加困惑,不过他也由此得知,这丫头怕是不是真的伤心。否则哪里有功夫听自己讲话,他微微带了笑,走到她身边捡起酒袋并摸了摸她的头,“时逢乱世,九国相持,你一个小姑娘家,实在不该就这样一个人跑出来。”

小荷仍在哭泣,但已经是只有声儿,没有泪,“是包子哥带我一块出来的……”

“他带你出来的?怎么没带你一块回去?”顾琮打断她,毫不在意地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把话改了过来,“时逢乱世,九国相持,你一个小姑娘家,实在不该就这样跟着人跑出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就算是尼姑也不行。如今佛法禅经渡不了苦主众生,念佛的反被嫌恶。”

这一番好心并没能让小荷姑娘感激涕零。小荷仍在抽抽搭搭地哭泣着,边哭边反驳,“我不是小尼姑……”

顾琮自然是不信的。他狐疑地看向小荷,“不是尼姑,削了头发是为着好玩?”

听到顾琮的话,小荷“嗯”了一声。顾琮直觉她不是肯定自己的回答。

果不其然,她在“嗯”声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呜哇——”一声响亮的哭声吓了他一跳。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可真哭起来,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虽然顾琮之前很有耐心地与小荷交流,但他终究是酩酊大醉并不幸被小荷吵醒的人。表面上的平和并不能代表他的内心也的确是如此平和。是以在小荷爆发出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后,仍然萦绕的醉意就驱使顾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手刀切在了小荷颈上,把她打晕了过去。

之后,出于荒郊无人照顾这“小尼姑”的考虑,半醉半醒的顾琮,像拎着一个麻袋一样,拎着小荷的腰带,就这样一路把她拎到了绿柳山庄。

顾家子弟一向好游山玩水,又仗着一身好功夫在这乱世之中也毫不忌惮。这等风流态度,在这一辈的顾琮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近些说,乘兴出游,大醉而归也绝非异事;按远些说,顾琮每次出游归来,不曾少带古玩玉器,有时甚至会把当地结识的侠客红颜请回家中小住。是以仆役小厮都司空见惯。只是这次……

他不过是约三五个朋友到几里外的酒馆饮酒,怎么还带了个小尼姑?

仆役们不好问,而头脑仍昏昏沉沉的顾琮也不曾交代。直到次日,小厮察觉那“小尼姑”迟迟不醒,向顾琮请示时,他仍是一头雾水,“什么小尼姑?爷昨儿个是去饮酒,又不是去参禅,带个小尼姑回来做什么?”

小厮听到顾琮的话更是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道,“公子昨夜就寝前不是还吩咐小的安顿好那小师傅吗?”

顾琮皱眉回想,似乎还真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顾琮没能抓住它。良久,顾琮才狐疑地问,“我真带回来个小尼姑?”得到肯定的回答,顾琮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眉心,无奈道,“走,去看看那……昏迷不醒的小尼姑。”

小荷自山村中出来,又跟着张云锋在断崖下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住了五年,不曾真正到过城市之中,故没有沾染城里人的市侩气,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纯朴的气息。如今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倒是一幅不错的工笔画。

“这哪是个小尼姑,怕是和谁赌气削了头发的小村姑吧。”顾琮走到她的身边搭脉后,才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是被人打晕了,没什么大碍,但一时也醒不来——咦,谁对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下的这么重的手?”

顾琮很满意,看来自己在醉酒之后,仍是有这等救人于危难之中的侠义之心的。——显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那一手刀。

小荷悠悠转醒是在傍晚,漫天绯色云霞自天上射入她的眼中。清新雅致的纹饰綉在薄透的绢纱床帐上,帐外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隔着床帐有幽幽檀香钻入她鼻孔。床边隐隐立着一个人影,在她软软撑起身子后,柔柔地唤了一声,“姑娘。”

一切都不真实得像是一场幻梦。

她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村里的最富的富户也不过是比自家多几口猪。从未见过这等气派,一时惊得嘴都合不拢。

小荷不觉得她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下就能去到西方极乐世界,一来那男子下手并不重,二来她的体质也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所以她把这当做了一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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