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晚来风过,花开花落)
第三十八章(晚来风过,花开花落)

鼻尖似有白莲的清香拂过,颊边忽而似有什么东西触了一下,她睁开眼,见着林儿脸色有些微红的将一片枫叶拿在手里,对她轻轻一笑道:“有叶子落下来了。”

她再哦了一声,一身白裙的林儿已经转身,背影中带着些薄薄的凄凉,漫天飞舞的枫叶纷纷落下来,清风掀起那一片白色的裙摆,看得她顿了一顿,脑子里瞬间似明白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明白,忙出声喊道:“林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流走,又不晓得那东西是什么,茫然之际林儿回过头来看她。

美人面色如画,眉若远山,唇若点绛。三千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美人面带微笑开口:“……护法你要幸福。”转身时却已泪流满面,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人世间最大的惆怅莫过于此,而展墨云很没有辜负她的,一直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的心意,一直一直都没能明白她送香囊和腰带的意思。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伤情: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晓得我爱你。

展墨云的确不晓得,甚至白痴的还以为林儿是欢喜着唐翊,却好心的成全自己与他,在心中感叹,林儿,好女子也。

四五日过后,月事才干净,顶着一声淡淡地血腥味,她发现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好似从回来那天起,就没看见清清,每回去看她时,若是接近夜色,追月就会同她说“宫主睡下了。”她点个头,也不想去吵着小姑娘,若是天色早些,追月就会同她说“宫主出去玩去了。”因着来葵水身上不怎么舒服,脑子转得也不似平日那般快,所以她这这个事没有怎么怀疑,已至让追月耍这个把戏耍了四五日,此刻回想起来,没有一次见到过清清。

想想被追月用这么个法子瞒了四五日,她一股火气窜上来,将追月拎到房里询问,也许她这个好性子不爱生气,所以来清水宫这么多日从未生过气,头一次见她生气模样的追月被吓得懵了一懵,老实地交待道:“其实宫主一直不在清水宫。”

她忍着那股怒意耐着性子追问,才晓得就在她离开的那日,墨清清又闯了个天大的祸事,为什么用个天大的来形容这个祸事,是因着这小丫头片子竟那样不晓得天高地厚地惹上了唐家三少爷唐靖。

据追月回忆,事情是这样的,她走的第二日,晌午时分清水宫来了一帮人,领头的那个便是唐靖,不晓得是不是那日早上唐烨那三句话将他那个脑子里装得都是泥浆的三弟弄得更糊涂了,硬是要来清水宫查一查她的性别,查一查她到底是不是他唐家的那个小护卫。当然他要来查一查也没什么,但唐靖本就是个莽撞的性子,遇上同样是个莽撞性子的小姑娘,说来这事也怪她,几日前没能同小姑娘修一修指甲,不晓得中途他俩起了个什么矛盾,莽撞性子的小姑娘一爪子将唐靖那张万千少女喜爱的脸抓得破了相。

她心惊肉跳地听着追月复述当日的情景,头痛地抚着额追问道:“然后呢?清清现在人在哪?”

追月将头垂得更低:“唐三公子将宫主带走了,带到他的武令侯府去了,宫主自知闯下滔天的祸事,不想再将护法牵连进去,命令我们将此事瞒着护法……”

好吧,虽然已经很习惯墨清清有事没事捅些大篓子出来,虽然也已经很习惯有事没事就替她将捅出来的篓子收拾了,但这个事确实……还不晓得她那尖锐的小爪子将唐家的三少爷抓成了如何一个模样,待脑中浮现唐靖那一张俊逸阳刚的脸上血淋淋地一大片,额间便有冷汗流过,这个祸事也闯得忒大了点。

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想来自己也帮着收拾不了,好在唐靖虽然行事不像着他上头二位哥哥那样沉着冷静,脑子也是个不大灵光的脑子,但为人很耿介,是个能上顶天下立地的真汉子,断然不会为难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此时还得去一趟云宫,据她所知,唐靖从小便对他那位二哥忌惮三分,若自己将唐翊带上,说不准便能将小姑娘领回来。

唔,此番须将唐翊带上。

枯叶飘零,日渐隆冬。

展墨云急忙地赶去了云宫,步子踏入后院时。几股冷风将正房大门吹开,门内重重纱的屏风后,隐约可见帐幄后端坐在桌案前执笔的白色身影,被冬日的一大抹好阳光笼罩中,周身像襄着一层朦胧的雾色,寒涔涔在屏风上透出个人影来。几束叶子成簇的打在窗棂上,带来清新的绿意。

风将屏风后的帷幔吹得飘起来,她蹑手蹑脚的从屏风绕过去,一把从后方抱住唐翊的腰,轻声唤了句:“唐翊。”拿着手的笔顿了一顿,唐翊回过头,将她拎到腿上抱着,瞧了瞧窗外还未大亮的天色道:“这么早,来找我?”

她点了点头,思忖着要如何同他说这件事,这件事说到底是清清的错,将唐靖抓得毁了容,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平日里见着的皆是唐翊训他三弟的模样,但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她自然是晓得唐翊有多护着他的那个三弟,倘此番告诉他你三弟的脸被人抓得破了相,他定然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咯,莫说是他,倘是自己,也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了,所以她慎重的思忖了一下下,有分寸地试探道:“有个事,想同你说一说,是个关于你三弟的事。”

唐翊恩了一声。

第三十八章(2)

窗外有风吹进来,将桌上摊开的几张宣纸吹得起了几个角,展墨云伸出手去将那几个角抚平,拿砚台压住,嘿了一声道:“你三弟他……就是他来清水宫的时候,可能有点误会,他被清清抓了一爪子,脸上有些不太好看……”

唐翊再恩了一声。

她有些忍不住地道:“你别这个样子嘛……清清还那么小,才十六岁,小姑娘啊,小姑娘做事都比较不经大脑,况且……呃,你说是不是。”越说声音越小,直接摆明来意道,“其实,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武令侯府,唐靖他将清清抓去了。”

良久听得唐翊道:“他也是你三弟。”

她恍然一悟地忙点头:“对,也是我三弟,所以此番我们去看一看他的脸……”是个如何惨不忍睹的模样这句话没敢说出来,换了句,“我们去看看他,你说好不好。”

也容不得他回答,展墨云拉了他的手便向外去,一路飞速赶去武令侯府,途中想了多次唐靖被抓伤的样子,其实她本来觉得唐靖一个大男人能清清抓上一爪子也十分难得,况且一个小姑娘,能有个多大的力气,这个伤,估计不会很重,这般想想只是归想想,可事实上,唐靖的脸被抓得委实很严重,她瞧着唐靖脸上三条结了伽的血痕,硬着头皮地看向唐靖道:“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脸上有三条疤痕显得特别英气?”

唐靖冷着脸道:“不觉得。”

耳旁有喷茶的声音,她转过脸,见着亭子里不晓得何时坐着一身白衣青裳的风亦清。风亦清是在江湖上素有神医之称,此番唐靖伤了脸,请他来是必须的,看来唐翊办事果然稳重,晓得将风亦清请来,她默默地看了眼一边下棋一边喝茶的唐翊跟风亦清,继续努力地说服唐靖道:“我妹妹清清她还小嘛,小孩子可能有些不太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让我拎她回去亲自管教管教怎么样?”

唐靖哼了一声,已扭头要走。

展墨云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唐翊。

受了她这么一道哀求的目光,唐翊终是开了个口:“三弟,过来,让风神医瞧瞧你的脸。”

风亦清捧着茶杯子笑道:“不用瞧,就这样好,瞧着挺英气的。”

展墨云听出了他这句话是在揶揄自己,抑或是讥笑自己,一时尴尬得不晓得说什么好。

唐翊咳了一声,执着白子的手一顿,落定时给了风亦清一记识相点的眼神,继续道:“唐靖,过来。让风神医替你瞧一瞧。”

前一句三弟,后一句便是直呼其名,纵然再傻,唐靖也晓得他二哥这个口气不是个好口气,向前的步子如数退回来,在风亦清旁边坐下,咬牙道:“就让你瞧一瞧,倘你瞧不好,清水宫那个小丫头她死定了。”

展墨云干干地笑了笑:“瞧得好的,有风神医在,什么病伤瞧不好呢。”头一次恭维风亦清,自己都略有些不好意思,但风亦清这个人向来爱听恭维的话,对她这句恭维的话还挺满意,仔细认真的瞧了瞧唐靖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后,笑着道:“唔,开两幅药给你贴一帖。”

唐靖抽着嘴角道:“倘贴不好呢?我就毁容了!”恶狠狠地强调了毁容那两个字,再恶狠狠地瞅了展墨云一脸,扭头哼了一声。

唐翊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道:“你这个,是怕没了这张脸娶不到媳妇?”了然地唔了一声,“没事,倘贴不好的话,就叫你二嫂将那小姑娘许给你做媳妇,你看怎么样?”

唐靖继续哼了一声,展墨云还在寻思他这么句话到底是句玩笑话还是认真的,但又想着先安抚唐靖比较好,此时确实不宜再起什么争执,便附和地笑了一声看向唐靖道:“你先让我见见清清成不成?”

片刻后,小姑娘被两个丫鬟领着到了亭外,一见着是她,墨清清眼眶湿热地抱住她便哭:“清城。”

唔,脸色还挺红润,小脸蛋还是白白嫩嫩的,身上也没见着少肉,看来唐靖没怎么为难她,展墨云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凉凉地将小姑娘望着:“你可晓得你做错了事?小小年纪你便出手这么狠厉,如今将人家抓伤成这个样子,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墨清清一张脸埋在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蹭了蹭,小小地抽噎声听得她有些心疼,想伸手将小人儿拎起来,墨清清死搂着她哭,最后哭得越发大声,哭得她一颗心揪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唐靖道:“舍妹太不懂事了,待我领她回去多多管教。”

唐靖冷笑了一声:“你妹妹的确太不懂事了,记着啊,倘本少爷脸上的伤好不了了,”转向唐翊道,“二哥,就按你说的办。”

唐翊点了点头:“好。”

好……好个屁啊。展墨云望了望哭得一脸不知所措的墨清清,强扯出个笑来道:“那我先带她回去了。”说完将哭得无力的小姑娘打横抱起,溜之大吉。

风亦清搁下手里的杯子伸手将唐靖脸上狰狞地贴上去的疤痕撕下来,望着手里头鹿皮做得栩栩如生的疤痕皮道:“哦,你看上那个小丫头了?”笑了笑,“你二哥真是懂你的心思,我说他今日怎么突然抽风说出那番话来。你这招……果然是不错,但依着你的这个脑子。”啧啧啧道,“是你大哥给你支的招罢,你这两位哥哥,真真是好样的,可怜我娘就生了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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