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侍卫们向来不让人失望,接到信号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她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松下去,手上突然被那只小手用力一挣,夏雪瞅着策马赶来的唐翊唐靖二人,不由得又忆起此刻自己还是在呕气,不能这样就同他回去了,也不知哪来的大力挣开了展墨云的手,往艾草丛中跑去了。
“表小姐!”
展墨云瞥见草丛微动,那过高的艾草丛中隐隐约约潜伏着一排又一排地弓箭手,且箭已上弦,正对着那抹跑动的身影。
然而不知危险将至的小姑娘,小小的身子继而向危险处跑,远处的唐翊似也看到了那张弓的箭,抬手隔空一掌,强大的内力已将一群弓箭手打出数丈。
展墨云再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显然还是没能咽下去,不晓得那些个小匪贼放箭也能有个这般的速度,在唐翊那一掌过后,还有一只箭离弦而出,直逼着夏雪而去。她来不及多想,翻身一跃,推开夏雪,痛意从左肩传来,她低头一看,箭从自己左肩穿入,一大片的血红已将她的肩头染湿。
尖锐地哭声划破天际,展墨云咬着牙忍着痛看着哭得不知所措的夏雪,这一阵大哭过后,唐家的兵马都蜂拥而至,与那些贼寇撕杀起来,很为混乱。她的脑子有些钝钝的痛,再一回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夏雪就仆在飞身赶来的唐翊身上继续梨花带雨的哭。
视线有些模糊,她忽而被人一把扶了起来,入眼处一片白衣。身旁有银晃晃地刀锋过来,展墨云开口道:“小心。”剑划过少年手臂的声音进入她的耳中,她虚弱地脱口而出:“你怎么那么不济,眼神不好使……闪身的功夫也不会么……”
少年默了默,看着她道:“箭上抹了毒药,你不要说话,否则动了真气容易晕过去……”
他这一番话还未完,手里扶着的人忽而倒在他怀里。此时的白宇自还是不晓得她是个女儿身,正准备将她抱了回去清理清理伤口,一阵夹杂着艾草香气的风拂来,勾出他一个喷嚏,再回过神来时,怀里已是空空如也。
在展墨云的记忆里,她从小长到大,没少受过伤痛,但是自己也不会怎么去管它,大伤小伤,过上几日就能好,但……她呆呆地望着那透过窗户纸的阳光,肩上的痛已没那么明显。
是昨日那个白衣少年么?是他救了自己么?是他将自己送回来的?
不管如何,就为着昨日他帮自己挡那一剑,她觉得自己也要去好好谢谢他,念及此展墨云抓过床头的外衫,向外走去。
沿着那日的竹林,她一路走过,远远的便瞅见林边搭了座小木屋,四下种着花草。香气宜人,恬静淡雅。木屋的门紧紧地掩闭着,她迈过几层青石板阶,手还未触上门闩,心口便传来阵阵刺痛,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转过身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手递来一颗黑色的药丸,少年肤如白玉,清嗓的声音如流水般划过:”吃了它。”
展墨云接过,吞下,痛意减了不少。
少年搁下手中浇过花的水壶,推开木门看着她道:“进来坐坐吧。”
展墨云拉过他的手,扯开袖口一看,那白皙的手臂,被白布缠着,还沁出了丝丝血迹。“你……你……”她一大堆话,全卡在嗓子眼,这条伤疤本应该在自己手上的。从小到大,她只有替别人挡刀子挡剑,何曾有人对自己这般,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少年收回手,却显得不在意:”没事。”再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伤而已。”
小伤而已么?
展墨云吸了吸鼻子,他还真是傻得有些可爱呢。
第五章(2)
朝南的窗户纸微微动了动,风亦清闪身从门外进来,大大咧咧地翘起腿躺在藤木椅上,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抿下一口后,剑眉微挑地看着桌案前翻着书卷的唐翊道:“茶都凉了。”
唐翊搁下手中的书:“没人请你喝。”
风亦清抚了抚衣摆凑上前去:“我说你这人怎么一过河就拆桥?昨日你抱着她来找我解毒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的,老子是见你昨日割了那么多血救她,特意来看看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两瓶白色的药丸掷在桌案上,“大瓶的是治她郁疾的药,每日一粒,小瓶的是治她箭伤的药。”说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每晚擦一次,保证连伤疤都不会有……”
展墨云挑开那层层的竹叶,从中间的小道踱步过去,恰好看到风亦清将两瓶白色的药丸搁在唐翊的桌上,前头的话,她没怎么听清,只隐约听到后头那句每晚擦一次。
唐翊他,受伤了么?是因着昨日救表小姐而受的伤么?
她刚走上石阶,已不见了风亦清的人影,只瞅见唐靖推开那书房的门,进去了,她只好转身又往回走了几步,想着等会儿进去看看他的伤。
房里传来唐靖的声音:“二哥,昨夜在汴河那带出没的那些个匪贼,原是南城的一群贼寇,且连了三座山头,不过已经都抓起来了。”
然后是唐翊,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展墨云听着里面的对话,肩头的伤有些疼,她撂开衣襟看了看,好似伤口有些微微裂开了,沁出些许血丝,房里头唐靖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哥,你这次为着雪儿的事,让李岩去将那一带匪寇都剿平了,我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说到此处顿了顿,问道,“你莫不是真对雪儿那丫头动心了?”又喜悦地道,“这个算不算是书上说的怒发冲冠为……为什么来着?”想了半晌似才忆起,”为……为红颜!”
静默了许久,展墨云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伤口更痛了。待起了身走时,只听得唐靖又问了句:“对了,昨日为了救雪儿受了伤的那个小护卫呢,雪儿嚷着要去看她。”
接着是唐翊:“一个护卫无需她担心。”
展墨云脚下的步子停住,将端着参汤而来的冷凝儿撞的后退了几步,汤碗碎裂了一地,她回过神来,看见几个小丫鬟正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冷凝儿眼瞅着她肩头的白色衣料沁出一丝鲜红来,讶然地道:“展护卫,你没事吧?”
“没……事。”
她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脑子里满是她方才听到的那句
一个护卫,一个护卫……
原来,在他心里,你展墨云不过是唐家的一个护卫罢了……你竟还在傻傻的奢求什么,妄想什么呢?
脚下的步子越发地快,迎面看见手持佩刀已有几日不曾见过的容甚——容护卫。
展墨云寻思着他应当是出去办事回来,正要绕道而行,容甚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到她的左肩血浸透了衣衫,皱眉道:“你,受伤了?”
展墨云甩开他的手,语气还算是客气的:“谢容护卫关心,无碍。”说罢转了身便走,无视身后那一字一顿的声音
“展墨云!”
她回头笑得一脸无所谓:“我受伤了,容护卫应当高兴才是。”
她记得他曾鄙夷地看着她,字字铿锵有力地斥责她:”你想像你娘勾引唐堡主一样,去勾引二少爷?”?????
”展墨云,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呵,不知廉耻?
展墨云苦涩地笑了笑,她原以为只是丫鬟下人们看轻她,原来,他容甚也一样这般看她。
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唐家堡的人个个都应该开心的。也包括他,容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