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透明的玻璃杯里倒入了滚烫的开水，热气朦胧的水珠挂满了没被水覆盖的杯壁，甚是好看。这已经是我倒的第五杯热水了，自从我回来后，老爸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也亏了张阿姨这么尽心的照顾我老爸，如果她来当我的妈妈的话，我一定是最开心的那个。

等热水开始变得有些温了以后，我小心翼翼地端往老爸的房间，他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周围除了我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还有时针撞击分针所发出的声响，再搜寻不到任何声音。

“爸，喝水，天气冷了很干燥的，要多喝水病才好得快。”我把盛满水的玻璃杯递到老爸跟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捂热的被窝里钻出一只手来，把杯子接了过去，放到了床头柜上。

“爸，你怎么不喝呢？”

“这已经是第五杯水了，遥遥，爸没事的，你就别为爸操心了，这么点小病老年人生生也是正常的。你快去复习功课吧，也快期末了吧，乖，听话。”老爸像个没事人一样让我回去做功课，他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外表的人，可以说从来不照镜子。所以他应该也不会发现，他脸上日益泛滥的皱纹以及出现了很久的斑斑点点的老年斑，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有他深垂着的眼角。

看着老爸憔悴的面孔，我想起一个礼拜前在车上，叶北让我看她手机上所显示的关于“威尔森氏症”的说法。看到那些可怕的文字后，叶北一直用她的手捂着嘴巴，像是里面有个东西要跑出来，而她却不准它出来一样，死死地捂着。最后，她松开她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顾遥，林珊不会真的是要死的人吧，那我可闯大祸了，要不是我......”“好啦”，人家林珊都说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郁闷什么呀。”我看出了叶北心头风起云涌的愧疚感，还是适时地挽救住了她，不让悲伤逆流成河。

可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开导别人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搞得就好像自己不得奥斯卡奖简直就是可惜了似的。可当自己碰到类似的问题时，却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进的小孩，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不准任何人踏入。

就像现在，我看着眼前的老爸，他下半身瘫痪，生活很难自理。如果当年上帝没有剪掉他的翅膀，让他不能飞翔，他就不会在广阔的天空自由翱翔的时候突然间重重地摔入地面，摔得鲜血淋漓，摔得彻彻底底。

生命真的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它很脆弱，它脆弱得不堪一击，它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消逝了，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真真切切的消逝了。

“好啦，遥遥，一直很听爸的话的小孩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老爸的话了呀？”老爸还是用小时候对我说话的口吻慢慢的对我说着，不紧不慢。我感觉一股不知名的酸水就这样涌上我的鼻尖，鼻子酸酸的，眼眶浮满了不敢掉下来的泪水，把老爸那张慈祥且带着沧桑的脸，渐渐送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