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永生并不是相互对立的,从一定程度上说永生可能便是只有在死亡中才能得以延续。死亡是肉体的腐朽,物质的消逝殆灭,而至于精神却是未可知的。但是我们永远无法绝对地否认真实的存在着一个我们无法感知的暗黑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骨骼生长的声音,没有血液流淌的喷薄,没有心脏有序的震动,亦没有肉体逐渐腐陈的形态,所有的只是回归天地之初的寂静。还有那些不断飘荡着的虚影以及一片片惨寂空白的虚空。
九月中旬的清晨与日暮已经逐渐有了秋的寒意,丝丝沁凉入体寒。
盛夏是在刺骨的阴寒中醒过来的,那种阴冷,熟悉且诡异,便仿佛是置身于深不见底的万古寒潭,漫无边际的阴寒仿佛即刻就要侵占本就单薄的躯体。
她睁开了尚且朦胧的睡眼,手背遮挡住从窗外透进屋子里的光线,却怎么也抵挡不住一缕缕沁入骨髓的冰寒。
动了动手指,试图起身拉上厚厚的天青色窗帘,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是沉重,而且迟钝。就像是灵魂很轻很飘忽,思想浮于表面,无法触及身体。
半起的身子一下子摔倒在白底绣青花的枕头上,扬起明亮的尘埃。盛夏蹙了蹙眉,却在移开手心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在清晨透彻的日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泛着流水般的光泽。
整块玉佩呈现出一个八卦的形状,许是在阳光下的缘故,玉上的八卦闪着熠熠的光。她拿着玉佩仔细的瞧着,自从爷爷去世时将玉佩交给她之后,盛夏便一直随身带着从未摘下。
纤细修长如玉的手指缠绕在玉佩的红丝线上,看上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也正是在盛夏仔细观察玉佩的时刻,她没有发现身上的冰寒阴冷慢慢地消散,只存在着暖洋洋的温暖。
她细细的端详着玉佩上鲜明的纹路,摩挲着浅浅的凹痕,有一种新鲜血液流淌着的生机勃勃的感觉,活力,阳光,且温暖。
盛夏将玉佩戴在脖子上,玉佩与细小的锁骨相辉映。
她陷入了回忆。
是那晚,农历七月十五,爷爷去世的那一晚。
那晚,没有星光,没有明月,只有阴惨惨的冷风和寒鸦“呱呱”的啼叫。
爷爷当时死死拽着盛夏的手,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满汉悲伤,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担忧,这么多种情绪便直直的印在她明亮但是忧伤悲痛的眸子里。
“小夏啊,待会你就你把玉佩从爷爷脖子上取下来收好,爷爷走后,你一定要带着,随身带着,不能有一刻的疏忽。记住了,记住了……”爷爷的手越抓越紧,勒的盛夏一阵阵的疼痛,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爷爷的体温越来越低,她努力抑住眼里就要落下的泪水。
“还有,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存在,以后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拥有了什么能力,总归要记住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盛夏十分恐惧的感觉到手中的温度已接近冰冷。
爷爷努力地睁大双眼看着盛夏,“小夏啊……”
“小夏,慧极必伤,切记,切记。”
终于,手中的温度完全消失了,如冰般寒冷,毫无生机。
风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窗户,使之噼里啪啦的响。
盛夏只是觉得身上愈来愈冷,如坠冰窖,而且那种诡异的阴寒似乎要侵蚀掉她的灵魂一般。
她想起了爷爷的话,将玉佩从爷爷的脖子上取下来,再将之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几乎是瞬间,她便感觉到了那种如沐浴阳光下般的温暖与舒畅。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戴上玉佩的那刻,无数只正往她身上攀爬的恶鬼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尤其是她手臂上那只黑色的恶灵脓疮满面,流着绿的脓水,吱吱吱吱地,眼里流露出恶毒的蓝光。
顷刻,腐臭就弥漫了半边黑夜。
……
盛夏甩了甩头回过神,懒洋洋地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蓊蓊郁郁生机勃勃的树木与可爱娇美的鲜花,转瞬想到今天是开学的最后一天,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展开双臂,微仰着头,浅浅笑了。
精致的五官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展开笑颜的那刻,便是围墙上最鲜妍娇媚的蔷薇也羞得低下了头。
倾国倾城,遗世独立,便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