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凤尾曲，凉羽衣

要来的不会挑时间等着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才来，等待有时不过是一场华丽暴风雨的前奏。

朱佑杬踏进乾清宫，大殿上的那把龙椅明晃晃地仿佛在嘲笑他现在的模样，他跪在地上，还未开口头上先狠狠地挨了一下，飞下来的竹简正好砸在他的额角，血汩汩而出。

朱佑樘盛怒的脸上写满了恨与不解，“说，为什么你的王妃会在哈密？”

朱佑杬磕在地上的头感觉到地上寒意，心中的寒气也越来越多，“臣弟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鹤景颢半路把倚潇劫走，我一直不敢对外声张，时至今日实在是不得已。”

“不得已？朕看你是别有用心！”朱佑樘心中有一面镜子，不光能看到自己，还看到许多年风雨走过来的朱佑杬。他不想让之前的一切灰飞烟灭，可是偏偏上天不给他机会维系最后的兄弟情谊。

朱佑杬俯伏在地上，握紧的拳头藏在袖中，“臣弟没有半句虚言，今早兵部急报哈密联合了川陕乌合之众企图破坏我朝疆域，而蒙古部也趁机起兵，臣弟这里有一封鹤景颢派人送来的书信一封，面呈皇上。”

李广将书信递上，朱佑樘打开信封不过是寥寥数行，然而看完信。他将信连同信封一起狠狠地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朕看他是做梦。”

朱佑杬早已看过信中内容，仍装作毫不知情地样子问道：“他写了什么？怎么样才能把倚潇救回来？”

朱佑樘冷冷地看着他，“你若是真的想救倚潇，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着急？”

“皇兄如果不再相信臣弟，那么多说无益。只要能救出倚潇，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他说的言辞恳切，就好像真的一样。

朱佑樘拍手说道：“好，既然你说什么都愿意，那么朕就让你带一队人马深入哈密将你的王妃抢回来，你敢不敢？”

朱佑杬毫不犹豫地说：“好，臣弟现在就出发。”

朱佑樘被瞬间的愤怒冲昏了头，当朱佑杬不眨眼一口答应时，他又开始怀疑之前的推测也许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烦乱地喊住准备离开的朱佑杬，“等等，朕不是让你去送死。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朱佑杬站在原地看着纠结的朱佑樘，等候他最后的抉择。

李广着实为朱佑杬捏了一把汗，倘若方才朱佑樘不改口，无疑朱佑杬的生死悬在一线，很可能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朱佑樘思索了很久，最后对他说：“你先下去，朕要好好想想。”

朱佑杬走后，他把乾清宫的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呆着殿内。

这次出行不但没有达到他的目的，还将所有事都弄得一团糟。朱佑樘心中有万分的怒火不知道该向谁发，而真相就在眼前，他现在却怕揭开真相后的难以割舍的情分让他生不如死。

宫里掌灯时分，天色还并没有很暗。朱佑杬这几日天天去隐月阁，众所周知，只有刚刚回来的朱佑樘还被蒙在鼓里。李广更不敢在他心情不佳时，去点他心中的那把怒火。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时，朱佑杬在每日的同一时刻又来到隐月阁，画屏见到他连忙将他拉到隐秘处，“王爷不知道皇上回宫了吗？怎么还敢来？”

他敲了画屏额头一下，笑着说：“本王早已见过皇上，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画屏为难地看着他，有些犹豫该怎么开口。

他等不及，对画屏说：“算了，本王既然来了亲自去看看也放心了。”

画屏拽住他，“小姐看到那些信封了，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脸色一变，马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倚梦眯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轻轻地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她忽然将手缩了回去。

他知道她并未睡着，“你都知道了？皇兄他回来了。”

她没有说话，还是闭着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之前不是去王府找倚潇，她并没有见你。实话告诉你，她现在人在哈密。”他一边说着一边瞟着倚梦。

果然在他说到倚潇时倚梦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倚潇为什么会在哈密？”

他看似着急的面孔，隐藏在内心的却是淡淡的欣喜，“现在并不是讨论她为什么会在哈密的时候，鹤景颢说了要想换回倚潇，就必须皇兄交出两样东西。”

“他要什么？皇上答应了吗？”倚梦急切地问道。

朱佑杬略显犹豫，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他要鹤珏轩曾经给你的那把剑，还有必须是由你亲自带着交给他才能换回倚潇。”

倚梦心里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她甚至不敢再继续问下去朱佑樘到底有没有答应。

朱佑杬故意不说话，仿佛可以猜到倚梦心中的纠结与害怕。他不动声色地将倚梦扶起，抓着她的肩膀说：“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倚潇我会去救她回来。”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脚步，回头一看倚梦拽着他的袍子，“让我去，把倚潇换回来。”

他把她抱起揽在怀里，“我不会让你去，就算皇兄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仅有这样一秒，她觉得如果回到最初她和倚潇都不是这样执着，她们或许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怀抱。而现在一切都错乱了，她现在就算是为了最初的自己做最后一件事，以求问心无愧。

她推开朱佑杬，“是我自己愿意的，倚潇善良却软弱，她在哈密永远都有流不完的泪。”

殿外忽然传来步撵的声音，画屏匆忙地走进来说：“王爷快走吧，好像是皇上来了。”

朱佑杬最后看了倚梦一眼，慌忙离去。

朱佑樘坐在步撵里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一切都在李广眼里一清二楚。

倚梦依旧那副模样，病恹恹的。听到朱佑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悲凉越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