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迎面逢,春光寒
他拿起那些信封,拽着画屏走出隐月阁。
“这是什么?”
画屏摇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信封,“这是皇上给小姐写的信。怎么会在这里?小姐之前让我烧了,后来被二小姐拦了下来。”
朱佑杬正要拆开看,画屏挡住他说:“王爷,这是皇上写的。如果要是皇上知道了…”
朱佑杬看了她一眼,把信封都递给她,“本王只不过想确定是不是皇上的笔迹。既然你说是就是。不过最好现在别让她知道,这无疑是皇上给她的难堪。”
“王爷没有想过这也是王爷的难堪?”
朱佑杬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本王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看她。”
画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转身回到殿内,倚梦已经睁开眼睛,听到她推门进来,“屏儿,刚才你发现什么了?”
画屏连忙将信封都塞进怀中,“没什么,就是擦镜子时发现了一只蜘蛛。”
她刚刚和朱佑杬谈话就在窗下,声音虽然不大,但倚梦也听了大概。现在画屏这样遮遮掩掩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
“屏儿,你过来。”
画屏慢慢挪近,走到距离床边还有几步的距离就不动了,“小姐想要什么,奴婢去拿。”
倚梦朝她招招手,“再近一些,我看不清你。”
她又走近两步,倚梦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屏儿,你撒谎时总是不敢看着我,现在你就是这样。为什么不敢抬起头看着我?”
画屏干涩地一笑,微微抬起头,却不敢正视倚梦,“小姐说什么呢?奴婢没有撒谎。”
倚梦强撑着要坐起来,画屏一着急连忙走过去扶着她,她轻而易举地拿到她怀中的信封,画屏慌张地想要从她手里抢过来,她扬起手中的信封瞪着画屏,“还敢说没有骗我?这是什么?我一直都相信你,为什么连你也骗我?”
画屏连忙跪在地上,“小姐听我说,奴婢不是有意的。二小姐发现奴婢要烧掉这些信,就拦了下来。但是它们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怀里的鸳鸯戏水锦帕也掉了一角出来,倚梦用手将它完全地抽了出来,“好一幅鸳鸯戏水,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傻,他对我一直都是忽冷忽热,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
她想起大婚时倚潇泪流满面的场景,而朱佑樘望着倚潇的眼神时愧疚,其中或许还有她没有看懂的怜惜。
倚潇把信全部都还给了他,却始终无法忘了他。
他在以往的岁月煎熬中磨平了锐利,然而留下的还有不可磨灭的冷漠,只有真正进入他内心的人才能感受到属于他独有的爱。
一晃她入宫也有两年了,日子在春花秋月的良辰美景中度过虽屈指可数,但如今真的让她放下一切重新一无所有的踏出皇宫,倚梦突然觉得她已经失去了勇气。
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的夜似乎总在围绕着她不曾散去。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一觉。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朝思暮想的脸庞。她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无数次梦醒时分都希望都能够真正看到你站在我面前,而今真的看到你时,却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接近你的权利。”
朱佑樘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抓住她将要滑落的手说道:“朕已经回来了,不是梦。”
倚梦抽出手缩回到被子中,眼角渗出咸咸的湖泊,“就算是梦也总该有醒的的时候,其实我的梦早已经醒了,只是我一直不肯让自己醒过来。”
他以为倚梦只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会语无伦次,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朕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对了,你猜朕看到谁了?你一直不是都想见倚潇吗?她…”
他的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倚梦捂住了耳朵,激动地说:“我不想听,不想听。”
他被她的剧烈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连忙抱住她说:“朕知道你受了惊吓,不过现在朕回来了,你看看真的是朕。”
倚梦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却抵不过他的力量,她唯有捂住耳朵不再听他说任何话。
直到她完全安静下来,他轻轻地将她放下。看着她倦容的容颜,仿佛他们已经错过了很久很久。
他眼中闪过仇恨,转身走了出去。
回京的路上他将近来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全部想了一遍,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但他已经猜的差不多。隐忍放纵到现在,他觉得已经忍到了极限。
慈宁宫内一片安宁,太皇太后正在偏殿的佛堂诵经。朱佑樘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看着他口口声声叫了多年的皇祖母站在菩萨面前虔诚祭拜的模样,心中越发得觉得悲哀。
“皇祖母不知道菩萨也只能救自救的人吗?”
太皇太后猛地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身看到安然无恙回来的皇帝,露出祥和的笑容,“皇上一回来就着急来看皇祖母,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他走上前去拿起一炷香点燃插进香炉中,“朕怎么敢兴师问罪?皇祖母为了救朕差一点要了皇后的命,朕再不回来,皇祖母不把整个皇宫的人给朕陪葬?”
他句句带刺,丝毫不在乎太皇太后看着他的眼神。
“皇帝还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哀家不过是取了她的一点血,就这么让皇上心疼?”
朱佑樘转过身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清楚楚,“皇祖母费尽心机的想让娴姑姑消失,不过她现在人很安全,皇祖母也大可放心。”
太皇太后瞬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朱佑樘说:“皇上是在威胁哀家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皇祖母怎么能说是威胁呢?只不过是让皇祖母看清楚谁才是皇宫的主宰。”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太皇太后略显苍老的面容急剧抽动,她奋力地将香炉摔倒地上。
只可惜那一声撞击的响声朱佑樘听不到,他更无法知道她内心的恐惧。
当朱佑樘刚刚踏进乾清宫,朱佑杬恰好就等在宫门口,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朱佑杬走上前正要请安,他挥手道:“不必了,跟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