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麒麟意,顷刻心
窗棂上摆放的木槿花在不经意间已经枯萎,正如同他的心在日积月累的承受中快要被榨干一样。
他对于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而过往的一切她又是否是真心?还记得她在西湖边上滴落的眼泪,在认出他的一瞬她明明是那样刻骨的痛与快乐。而现在他们却好像比那时更加的疏远,难道真的如张延龄说的一样,她真正想要嫁的人不是鹤珏轩,而是四弟?
而翔云寺之行,她对于四弟的送行似乎很乐意接受。他越想越是难耐心中的怒火,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心思,他这段时间就真的是傻子,被她玩弄。
而想到何辞珂临行之前对他说过的话,一阵彻骨的寒冷瞬间传遍全身。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李广奉了他的命令去兴王府宣朱佑杬进宫,除夕夜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朱佑杬喝过酒之后先行离席,而倚梦基本和他在同一时间离开的。
他回想起从前朱佑杬与他的兄弟之情,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而从倚梦进宫之后,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在不知不觉间仿佛裂了一条缝,如今这条缝正在一天比一天的宽。
正当他陷于深思中,叩门声响起。
朱佑杬身穿白色江南织造锦缎长袍走了进来,“臣弟给皇上请安。”
他点点头说:“起来吧。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朱佑杬早已想好一切他想知道的答案,镇定地看着坐在上面他曾经最亲近的皇兄。
“鹤景颢逃走的那日,朕派人一直四处追查。后来他们在路上不经意间发现了画着麒麟的符号,沿着符号一路走竟然到了江南你的私宅。朕想听听你的看法。”他直直地看着朱佑杬,希望看到一点值得原谅的愧疚,但是令他失望了。
朱佑杬仍然面不改色,“皇兄是在怀疑我?这个若说是巧合,皇兄恐怕是不相信。但是鹤景颢从大牢逃走的那天,我正被皇兄软禁在家,根本连兴王府一步都跨不出去,而我的令牌皇兄也应该知道能调出的人手都在皇兄的控制之中。”
他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四弟,朕只不过是好奇谁把我们小时候的秘密透露出去了,关于那个麒麟的标志,除了你我二人看来还有人十分喜欢。”
朱佑杬同样一笑,“麒麟是吉祥神宠,天底下自然有不少人想借着它希冀吉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看着似乎玩笑一样的朱佑杬,心好像蒙上一层阴云,“四弟,自小你就跟着朕,想必也应该知道朕最痛恨什么。假如有一天朕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你说朕会选择自欺欺人,还是当机立断?”
这无疑是他给的忠告,朱佑杬又怎会听不懂,但是只要还未到那一天,他就不准备直面朱佑樘给的警告。
“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自己最后选择什么。”
朱佑樘击掌站了起来,“好,朕就等着那一天。”
朱佑杬没有说话,他并不清楚朱佑樘今日找他来到底是为了景颢的事,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朱佑樘问过话之后并没有让朱佑杬直接出宫,而是让他一同去御花园走走。
冬天的寒冷就快要过去,御花园里一片荒凉。百花齐放的日子还很遥远,孤零零的松柏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园子。
皇宫里的荒芜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枯叶残红,人心的荒芜才是真正褪之不去的。
张延龄以为把昨夜与朱佑樘说的都一一讲给倚梦听了,然而倚梦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也没了耐心,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等着倚梦自己反应过来。
果然一旦他停下来,殿里寂静的让倚梦觉得心慌,“怎么不说了?”
他无奈地叹气道:“姐姐刚才一直魂不守舍的,我说了什么恐怕一句也没听进去。”
倚梦干涩地笑着说:“都怪姐姐,你大婚之日我并不一定能出宫,只能现在就把姐姐送你的东西都准备好,等你出宫时一并带出去。还有一事姐姐想让你办,你二姐一直未入宫,我担心她。这次你正好去看看她。”
“姐姐放心,我出宫时一定去看看二姐。只不过是不是要腰牌才能进得去?”张延龄担心地问道。
倚梦想起上次她去兴王府时,并没有拿什么腰牌,但是那也是下人看出了她身穿的朝服,有些犯愁起来,“容我想想。”
画屏站在一旁,插话道:“小姐把宫中腰牌给三少爷,兴王府哪个奴才还敢不让三少爷进去?”
倚梦皱着的眉头一下便舒展开,“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三弟今日你就去一趟兴王府,好让我放心。”
说着便让画屏给他拿了宫中的腰牌,即刻张延龄便出了宫。
恰巧此时李广来宣旨说皇上让她马上去御花园一趟。
她将那颗珊瑚珠藏好,起身去了御花园。远远地就看到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明黄色锦缎朝服,光是背影就让人觉得孤寂。另一个虽是一袭白衣,却没有让人感觉冰冷。
她不知朱佑樘让她来是何用意,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朱佑樘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瞥对站在一旁的朱佑杬说:“皇后来了,若是王妃也一起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提倚潇还好,一提到倚潇,朱佑杬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蹂躏一样疼痛,勉强一笑说:“王妃这几日身子不适,改日等她大好了再进宫。”
倚梦走进才看清旁边站着的是朱佑杬,而一想到让延龄去兴王府,主人却不在。还未等她行礼,朱佑樘一把揽过她的腰身紧贴着自己,她看出他眼中的寒冷之意,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又不能在朱佑杬面前表现出来,她知道那样只会让他更加恼怒。
“皇后一直在隐月阁不闷吗?朕本来想让四弟带着王妃一起进宫,陪你解解闷。不过四弟说王妃身子不适,朕恐怕要给四弟准备一份大礼了。”他果然是故意的,朱佑杬听出他话中之意,也并不澄清,只是在一旁静静地不说话看着倚梦别扭的表情。
倚梦抬头正好对上朱佑杬直直盯着她的目光,好像怕被灼伤似的,连忙低下头,“皇上,臣妾让延龄去了兴王府探望王妃,但眼下王爷在宫中,是不是能让王爷早些回去?”
朱佑樘将她紧紧地桎梏与怀中说:“那四弟你就先回去吧。免得你府里的人为难延龄。”
朱佑杬看了倚梦一眼,“臣弟告退。”
一阵风吹来,朱佑樘护住倚梦免得让风沙迷了眼,在她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朕也想要一个孩子。”
走出没几步的朱佑杬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阵绞痛,更加加快了脚步。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倚梦才挣脱开朱佑樘的怀抱,“皇上不觉得很卑鄙吗?利用我伤害你的亲弟弟。”
朱佑樘轻蔑地一笑,“卑鄙?朕怎么不知道。还是皇后心里忘不了之前,死了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你的遮掩,真正心疼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