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百般恼,随风散
景颢抱着她的手终于松开,他将她拉开一段距离,更好地看清他爱上就不可自拔的女子,“我对你真心相待,为什么就换不来你对我哪怕一点点的动心?”
倚潇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艰难地说:“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把心浪费在我的身上。”
景颢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他们对不起你。朱佑樘根本不喜欢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忘了他?”
倚潇捂住脸不让他看到她悲痛欲绝的神情,“是我的错,不怪任何人。”
她到现在还是在为朱佑樘开脱,究竟她要为一段没有结局的爱付出到什么时候?
景颢气得摔门而出,留下她一人独自饮泣。
哭累了,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外面的歌舞声渐渐消匿,除夕之夜马上就过去了。帘子突然掀起一个角,倚潇以为是风吹的缘故,但帘子保持着被掀起的状态很长时间。她开始觉得不对劲,缓缓起身朝门悄声走去。
“寒楼?怎么是你?”倚潇惊异地叫出声来,连忙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寒楼拉起来。
寒楼衣上沾了很多尘土,并不像一时半刻弄上去的,她看到倚潇完全没有反应,好像不认识的人一样。
“你怎么不会自己的房间,蹲在这里做什么?”倚潇扶着她走进大帐里,一面拿着手炉给她暖手。
她还是不说话,呆呆地盯着地面。
这时倚潇才觉出她有些怪,仔细地打量她一遍,在她的眼前轻轻晃动手指,她眼中的机灵全都消失不见,好像傻子一样。
“我送你回住的地方,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大帐内?”倚潇试探着问她,看她是否真的如心中猜想。
半天没有开口的她终于有了反应,只不过她拽着倚潇的袖子小声地啜泣,“不要送我走,轩哥在这里。”
倚潇微微一怔,鹤珏轩不是死了吗?
此时外面突然变得嘈杂,到处都是打着火把的人。寒楼像是很害怕躲进倚潇的怀里,“他们都想让我走,他们都不想让我跟着轩哥。”
倚潇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只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他们是谁?为什么他们要让你走。”话音刚落帘子猛地被人从外面掀起,进来一个穿着哈密当地服饰的女子,见到寒楼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让我找到你了。”说着走近倚潇,冲她一笑,“我们家小姐神志有些不清楚,让姑娘受惊了。”
倚潇也冲她一笑,摇摇头说:“不碍事的,寒楼她怎么了?”
那女子脸色有些迟疑,倚潇见状连忙说:“若是不便开口,恕我刚才冒昧了。”
“小姐自从被少爷带回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二少爷从来也不说发生了什么。”说完那女子便耐心地将寒楼哄地站起来和她一起走了。
倚潇似乎隐隐之中明白寒楼为什么会成现在的样子,多半还是和珏轩的死有关。
悲哀如寒楼,只怕她是自己不愿意从痴迷中醒过来。
夜里的风更大了,皇宫里的高墙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倚梦蜷缩在被子里,久久无法入睡。脑中回忆起的点点滴滴全是流泪的场景,大婚那天倚潇的泪,今日宗政涟芊的泪,为何她像是被泪水包围了?无论她怎么挣脱也挣脱不掉。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吗?
风敲打着门上的铜锁发出清脆的响声,持续不断。而后却又变换成咚咚地叩击声,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以为是在梦里。最后还是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才真真确确的知道不是梦。
因是除夕夜,她不舍让宫女们在家家团圆的日子执勤,于是早早便让她们舒舒服服地过一次除夕,谁也不用守夜。因此外面敲门的声音谁也没有注意,只吵醒了她。
“开门,给朕开门…”朱佑樘冒着寒风还是找来了,他说过永远不见她。今日只不过是醉了,明日便可以把一切的说辞推给酒。
倚梦犹豫了很长时间,本想只要她不开门他迟早会走,毕竟外面很冷。但他好像就是跟她过不去,她越是没动静,他就敲得越厉害,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被他吵醒。
无奈之下,倚梦急匆匆地穿好衣服,给他开门。
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倚梦本想劝他走,他却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灵活地抓住她的胳膊,顺势把她拉进自己的怀中,而他抱着她跌进了殿内。
倚梦撞在他的胸口,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强壮有力,而她的心跳开始随着他的心跳起伏,变得越来越快。
他的声音从宽厚的胸膛传进她的耳朵,“朕不争气和自己打了一架,结果还是来了。”
她窝心的幸福,但是也窝心的难过。
“皇上来时多半都会喝醉,也许不喝醉就不会再来了。”她鼻息中充满着浓浓的酒味,她并不喜欢酒,但只有他身上的酒味不让她厌恶,反而还有些沉醉。
他像拍刚睡着的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倚梦,深怕拍疼了她,“谁说的,朕想每天都来,就是你不给朕好脸色。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总不能没有一点尊严。”
倚梦偷偷地笑了,犹豫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皇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知道只有你醉了,才会答应。”
他茫然地点点头,其实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好像天空中飘浮的雪花,软绵绵的落在心上却是那样冰凉,“皇上以后不要再喝醉了,也不要再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开始渐渐地平静,也开始渐渐地没有知觉。肩头忽然有了重量,他平稳的呼吸声浅浅地传入她的耳朵。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之感让她能够得以重新抱紧他,“我们的日子还能有多少?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快乐?”
她哭了,泪滴在他的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她费力地将他拖到床上,盖上被子。而她躺在他的身侧,黑暗中仿佛还能看清他的模样,因为他早已深深刻进她的心里。
忽而她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点起一根红烛,拿出宣纸平铺在桌上。他的脸庞映在烛光中像是柔和春光中的幻影,只怕稍纵即逝。她一笔一笔地描画出他的样子,将来若是他真的不再来,她也不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不敢怀念而忘了他的模样。
殿里很冷,她的手冻得红红的,画了整整快两个时辰总算画完。朱佑樘正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去。她收拾好笔墨纸砚,悄悄爬上床钻进被子中。
他突然咕哝了一句,开始倚梦没有反应过来,而他又说了一次,“朕要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