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怎相忘,长煎熬
倚梦心跳的厉害,思绪跟随他的吻缠绵,理智在混乱中快要找不到方向,她或许早就失去了自我,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然而想到噩梦就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他们,她全身一颤推开了朱佑樘。
他受伤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朕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朕。为什么我们还要互相折磨?”
她扭过头狠狠心说:“皇上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之前的种种都可以一笔勾销。”
他愣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仿佛听到世间最难解答的问题,“朕若是不答应呢?”
她回眸一笑,像是城池坍塌前的决绝轻笑,“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她是如此残忍,明明知道无论她提出的条件是关于金氏的,还是关于宗政涟芊的,现在他都无法答应。他同样报之一笑,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朕再也不会来了。”
若是他们之间只剩下条件,他宁可一辈子不见她,也不会让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一切变质。
他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迈出那扇门,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相见。他像逃亡的犯人一样,不敢回头看一眼。
而她一直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落泪,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对最不想伤害的人说最伤人的话,她活该如此痛。
静悄悄地院落突兀地响起几声乌鸦的叫声,给寒冬的傍晚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之感。李广紧紧地跟在朱佑樘的身后,心中不住地叹气,好不容易才见皇上兴致不低,却没想到又是同样的结果,真不知皇后到底要把皇上折磨成什么样子?
迎面匆匆忙忙赶来兵部尚书余子俊,见到皇帝马上俯首叩拜,“皇上,哈密部近日不断地扰乱陕贵一带,大有侵犯中原之意。贵州总督与陕西总督呈上来的奏折已经交由兵部,臣以为平定内乱刻不容缓。”
朱佑樘心中正烦,听到哈密又造反的消息烦上加烦,挥手示意让余子俊起来,大步走向乾清宫。
冬天天黑的早,尚未到晚膳的时间已经完全黑下来。乾清宫内灯火通明,紧急被召进宫的一众大臣与朱佑樘正在商议余子俊上奏的要事。李广候在一旁干着急,这一商谈国事更是不知何时才能用膳,倘若又像上次一样晕厥被太皇太后知道,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几颗脑袋够砍。
一直讨论到深夜,才算有了定论。群臣都希望皇帝能把兴王急召回来,毕竟兴王对哈密也最为熟悉。朱佑樘点头应允,即刻派了人去江南快马加鞭召兴王回宫。
夜里寒风凛凛,京城距江南一千多公里,路途中,每到一个驿馆总会有接替的人赶下一段路程。越走倒是越暖和起来,兴王在江南有自己的私宅,虽然表面上与大户人家的府邸看起来差不多,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到只有皇家才可以用的黄绿相间的琉璃,闪闪发光。
此时朱佑杬却不在自己的私宅,早在倚潇说想回京的那天,他就想好了去处,收拾简单的行礼,只带着倚潇和几名心腹便启程了。
倚潇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以为终于要回去了。路上与朱佑杬同坐一辆马车,他一直闭目养神,她也只好沉默。
路越来越颠簸,倚潇掀开车帘看出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虽然不认识路,但记得来的路并不是像现在这般荒凉。她看了一眼朱佑杬,见他好像是睡着了,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推了推他,“王爷?”
他仍旧闭着眼睛,身体跟随着马车左摇右摆,“怎么了?”
见他没睡着,倚潇连忙问道:“我们不是回京吗?怎么觉得好像越走越远了?”
他不慌不忙地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又接着闭上了眼,不打算再理她。
倚潇本来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跌进深谷,她觉得坐在身侧的他让她有些害怕。
她好像任人宰割的羊,或许他们到达的地方就是屠宰场,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会想起很血腥的场面。
信使到达兴王私宅的当天,管家告诉他兴王殿下已经回京,估计很快就能抵达。信使一听既然兴王已经启程,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便没有多停留即刻也返京了。
马车掀起的灰尘好似漫天飞舞着灰色蝴蝶,遮住了人的视线。快到陕甘交界,马车突然停了。
倚潇心悬到了嗓子眼,朱佑杬虽然一直闭着眼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他再次睁开眼,“本王就送你到这里,下去看看谁在等着你。”
倚潇心猛地跳动,难道会是姐姐,然而掀起帘子的一刹那她整个人愣住了,对面的那个人不是景颢吗?
她回头看看朱佑杬,他毫无疑问地点点头,“你不用这么惊讶,就是鹤景颢。”
“为什么?王爷和他不应该是仇人吗?”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见你,本王就遂了他的意,让他见到你。”他说的如此简单,仿佛她是一件随手可送的物品。
她一动不动无声地哭起来,泪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砸在狐裘垫肩云衫上。
景颢等不及倚潇下马车,骑着马飞奔过来,剑柄挑开车帘,看到满脸泪痕的倚潇,心仿佛被狠狠抽了一下,“她怎么了?”
朱佑杬摊开手,“她就交给你了。”
听到朱佑杬彻底地将她抛弃,她哭的更加厉害。
景颢瞪了朱佑杬一眼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朱佑杬扔给他倚潇的包袱说:“本王自然说道做到。”
景颢接住包袱拴在马背上,自己跳下马,伸出手接倚潇。
她迟迟没有抓住他的手,无奈之下他只好硬是把她给抱下马车。她却死死地拽着朱佑杬的衣角,“王爷难道真的要把我送人?”
朱佑杬用力地掰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很快取而代之是报复的快意,“本王只不过是送你一个礼物,足够你这辈子享用不尽。”
她颓然松开了手,最后请求他,“王爷能不能让茗烟陪着我?”
他尚存着最后一丝悲悯,点点头。
看着景颢抱着她远去的背影,朱佑杬心中的快感慢慢消失,好像有冷冷的北风吹进心里。他将车夫赶下去,自己驾起马车,鞭子抽在马背上,好似也抽到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