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一世堂,今日红
第一百零六章一世堂,今日红

(一百零六)一世堂,今日红

倚梦顾不得裙钗麻烦,匆忙地随着宗政涟芊去往乾清宫的偏殿。平日里李广都是在外间侍候,今日却不见他的踪影。进去之后才看到他端着熬好的汤药立在一旁。

朱佑樘信不过所有的人,只留李广在殿内。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却像一个无人照料的孤儿,纵使他拥有天下,但惟独缺少平常百姓家的温情。甚至就连生病都要谨慎,恐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乱。

汤药的热气袅袅上升,好像阴霾笼罩了一切,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心却是从未有过的难过,他不再是那个孤傲的皇帝,而是她的夫君。

她勉强露出笑容。款款走向床边,他诧异地看着她,“皇后怎么来了?”

她顺手接过李广手中的药碗,坐在他的身边,“皇上不想见到臣妾?”说着吹了吹有些烫的药汤,盛了一小勺先在唇边试了一下,“已经不烫了,皇上喝药吧。再说皇上身体不适,臣妾理应照顾。”

他晕晕乎乎地喝了一口,明明吩咐过太医不准将他的病告知任何人,就连太皇太皇太后现在还蒙在鼓里。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是不是费尽了脑筋在想臣妾怎么知道的?”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她喂的药。一碗汤药马上就见了底,站在一旁的李广深感庆幸,若不是皇后来了,皇上怎么能这么听话一下子喝完那么苦的药。

她将空碗递给李广,正要拿些蜜饯给他,却被他抓住手臂,“你去哪儿?”

她从未见过他现在的眼神,似乎在害怕什么,她拍拍他的手说:“臣妾去拿些蜜饯,刚才喝得药应该很苦。”

李广此时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含了一个蜜饯在嘴里,连心也跟着变得甜美起来。

“朕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的躺在床上了。”他还伸了一个懒腰,完全不像是病人,倒像是只懒猫。

她突然抱住了他,而他张开的双臂停留在半空中僵住,心剧烈地跳动,胸前一片湿热,“怎么了?朕…”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极力地掩饰内心的悲恸,“别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

她忘记了他们的地位,世间所有的夫妻都是平等的,如你我之称。也正因为如此她到如今才发现她已经只剩下他了。

他最怕的一幕还是提前上演了,为了心中的执念,他一直一直不肯放弃追逐当年的温暖,而当她站在他面前时他已无力偿还她一辈子的幸福。他的嘴角不住地抽动,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朕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窝在他的怀中点头,“只要你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拉开她,郑重其事的说:“相信朕,就算有一天我们会分离,朕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她使劲地摇摇头,“我不想要你安排好的一切,我只要有你。”

他听到长久以来藏在她心里的话时,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愧疚。他如她,又何尝不想白首到老?

“朕觉得今日的皇后是不是被什么妖精附体了?怎么专挑朕爱听的话说?”他不想再将这样的悲伤延续,只好岔开话题。

她终于破涕而笑,“皇上可以让钦天监看看臣妾是不是妖精变的。”

他擦干挂在她眼角的泪滴,体力有些不支,重新躺倒床上,“钦天监可不是抓鬼神的。朕想听你读诗。”

她看出他的疲乏,但也知道他不愿让她担心,勉强一笑站起来去拿诗集。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她认真读诗的样子,暂时把一切烦恼抛却,单单沉醉在她的诗里。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的鹧鸪天,她感怀于别离后的相逢,犹如他们的如今。别离总是悄无声息的降临,而重逢却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他见她陷入沉思,握住她的手,“朕不会让你再离开的。”

她莫名其妙地心酸,不知是为了逝去的那个孩子,还是为了他们莫测的以后,“万一有一天皇上不得已会送臣妾走,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

他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不会的,就算有一千个不得已朕也不会送你离开。”

鉴于上次倚梦留宿被太皇太皇太后知道后受了罚,今日刚用过晚膳他就派人送她隐月阁。

夜深人静之时,她站在窗前,辽远的星河正闪闪发光,画屏为她披了一件外衣,“小姐,怎么还不睡?”

她叹了一口气,仍望着天空,“屏儿,杜大人那边有没有消息?”

画屏猛地想起今日杜全确实托人给送来一封信,倚梦不问她倒忘了,连忙从袖中取出递给她,“小姐这是杜大人让交给你的。”

她打开一看,总算是有了眉目,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一个相识的人。

第二天一早倚梦吩咐画屏去请主管秀女的娴姑姑来见她,并且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娴姑姑早已知道当初上面属意让她为难的倚梦,如今已是皇后,心中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随着画屏进入隐月阁,瞧见端坐在上面的倚梦,连忙跪下,“叩见皇后娘娘。”

倚梦见到她记忆中受的羞辱如潮水涌动,虽时过境迁但仍记忆犹新,“娴姑姑,本宫有今日还要谢谢你。”

她听到倚梦口气不善,手心冒了一把冷汗,“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下人,听主子的吩咐。若是当初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

倚梦冷笑一声,“今霓虹宫叫你来,就为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娘娘请说,奴婢一定照办。”

倚梦看了一眼画屏,示意让她在门外望风以免隔墙有耳。

“本宫问你从何时入宫,都在哪些宫里当过差?”

她都一一作答,倒是并没有多大出入,但是却有一点她匆匆略过,正是当年在钱太后宫里。

这不得不让倚梦生疑,莫非其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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