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刻真意,假奉为
倚梦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可以回避了他的疑问,“皇上找到画屏了吗?”
“还没有,朕已经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画屏,相信再过些时日定能找到她。”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甚至为了她可以不惜低声下气。
画屏就像倚梦的姊妹,和倚潇虽然不能相比,但也是家人一样相处,眼下却迟迟没有她的踪迹,确实让人不得不担心。想到这,倚梦还要靠他,“皇上今日在这里用膳吧,臣妾吩咐御膳房准备。”
朱佑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是否是真的,她刚刚还对他冷言冷语,为何又让他留下来,但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连忙答应,“朕可以留下来吗?”
她默默地点头,准备亲自去御膳房炖汤,擦过朱佑樘身边时猛地被他拉进怀中,“朕没有听错吧?你第一次留朕。”
她羞红的脸像是火红的美人蕉,娇艳欲滴,“臣妾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他心情大好,恐怕现在就算让他为她烽火戏诸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皇后有任何事,朕都会为你完成。”
“臣妾想给母亲求一个封号。”万众瞩目的国母无限风光的背后,却是至死都没能将母亲救出的悲哀。
朱佑樘马上变了脸色,倒不是不想给金氏一个封号,只是眼下万氏余党刚刚肃清,而金氏是妖僧继晓的同伙,怎么能轻易推翻之前的一切罪恶,让她身后荣耀?
他将倚梦拉开一段距离,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说:“除了这件事,朕其他的都能答应。”
倚梦无声地笑着摇摇头,“臣妾知道这件事是强人所难,皇上不必过于自责。”
他心里像揪着一根线,此时望着倚梦无力的笑容,心中那根线拉得更紧,隐隐疼痛。他重新将她纳入怀中,“朕明白你的孝心,再给朕一段时间,朕一定能想出办法全了你的孝心。”
她还好抓对了他内疚的心理,明知道他同样有着丧母之痛,现在她竟然要拿他最善良的孝心作为筹码,“皇上,不知道寒楼是否还在刑部大牢?”
朱佑樘此时才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回想着她留下他的那一刻,就像一个美梦,短短不过分分钟,她轻易地将他的美梦打碎了,“朕想问皇后一件事,皇后知道朕最喜欢吃什么吗?”
她并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宫中规矩皇上每道菜肴都不能超过三箸,更不能让别人看出皇上的喜好,臣妾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拥着她的温度慢慢降到零下,不知道这样的拥抱到底是爱还是讽刺,慢慢地放开她,朝门外候着喊道:“李广进来。”
李广听到皇帝唤他,马上垂首进来,听候吩咐。
朱佑樘看着他说:“你说朕最喜欢吃什么?”
李广心中纳闷,本来皇帝的喜好是不能被猜透的,眼下这该如何回答才好,琢磨的时间,朱佑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照实说,朕恕你无罪。”
李广这才大胆地说:“奴才平日看皇上每次在有银丝卷时,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所以奴才斗胆猜度圣意,银丝卷应该是皇上最喜欢吃的。”
朱佑樘双手一击笑道:“好了,你下去吧。”李广莫名其妙地退出去,朱佑樘则转过头看着倚梦,“朕确实最喜欢吃银丝卷,李广这个跟了不过不到一年的奴才都看出来了。不知道到底是皇后不够细心,还是根本没有将心思哪怕是一寸放在朕的身上。”
他见倚梦不说话,自嘲地接着说道:“皇后刚才想留朕,是出自真心吗?皇后下一句是不是就要问鹤景颢怎么处置?还是要为死了的鹤珏轩喊冤,想让朕也给他一个封号?”
倚梦自知从前对于他知之甚少,一起用膳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然而却也是她没有上心,至少之前是没有留心他的喜好,不然她也不会不如一个太监聪慧。而对于他之后的质问,她回来时已经见过鹤景颢,自然不会问到他,而珏轩逝者如斯,她已经无力再回想从前。想不到朱佑樘竟然误会她至此,话语中让她觉得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她,“皇上既然怀疑,那就没有真假可言。臣妾的真心到底由谁来评定,不是皇上说了算。臣妾只是想救一个可怜的女子,皇上也可以认为臣妾还有别的心思。”
她是个倔强的女子,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太了解这点,“算了,朕今天累了,皇后自己用膳吧。”
他不想再无谓地争执,结果只能是更深的裂痕,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他们之间的鸿沟填平?
前脚踏出隐月阁,剑匆忙来见,他知道必是有重要的事,示意他跟着到文华殿。屏退了所有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剑低声说道:“皇上,兴王殿下带着王妃去了江南,要不要派人跟着?”
他一只手敲着殿内的柱子,一边琢磨着,“江南?他带了多少随从?”
“只不过五六人,不过都是兴王殿下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功夫应该不在话下。”剑不假思索地答道。
“依你看,四弟是纯粹的游玩,还是别有用意?”他其实更愿意希望是前者。
剑皱了邹眉,似乎遇到了比较难回答的问题,“皇上,兴王殿下眼下去江南,而鹤景颢刚刚逃脱,这一切不是太巧了吗?”
他早已想到这一点,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看清眼前的局势,挥手道:”先下去吧,朕好好想想。”
剑走了几步又返回来,“皇上还有一件事,宗政姑娘这几日总是去太医院,但据微臣所知她并没有不适。”
他一挑眉换了脸色,“是吗?继续盯着她。对了,去查查当年钱太皇太后薨时身边侍候的人还有没有在宫中当差的。”
剑拱手退下,朱佑樘在殿内转来转去,越想心中越乱。
而另一边倚梦更是心中难平,画屏没有一丝音讯,宗政涟芊对她主动示好,一切都让她混乱不堪。看的出来宗政涟芊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毫无目的对她好,但是她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又是不得而知。
一直还没有机会见到倚潇,出宫简直比登天还难,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
她还不知道倚潇已经不在京城,一切仿佛都是天意,总是要绕好几个圈才能找到终点。而她守着隐月阁冷清的寸土,都不知道该盼望些什么。
而皇上今日走时那种仿佛行走在无尽黑暗中无助的眼神刻在了她的心里,她难道是爱得不够?为什么总是将他置于难堪地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