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解忧语,笑清风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很远。茗烟眼尖瞧见前面有个捏糖人的小摊,悄声问道:“王妃,奴婢可不可以买一个糖人?”
倚潇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微笑着说:“可以。走吧,一起去看看。”
倚潇走在茗烟的后面,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云裳。不知道她现在身在哪里?一个女子流落街头无疑结果不会好到哪去。
茗烟让捏糖人的人捏了两个,一个递给了倚潇。她脸上的满足感染了倚潇,原来快乐就是一瞬间,只在于人心。
茗烟转身挽着倚潇向回府的方向走,却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挑出了那抹墨绿色荷叶裙。她不敢相信地指着快要消失的人影对倚潇说:“王妃,你看那不是云裳吗?”
倚潇匆忙地在人群中搜索,只看到拐角处最后的一个背影,然而就是一个背影也让她认出来,确实是云裳。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身穿着少有的藏青色丝绒小褂,虽然也只是一个短暂的背影,但似乎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倚潇内心的愧疚像是盈满容器的水忽然被人倒出,一下子减少了很多。云裳若是远远地过的很好,不再威胁姐姐的幸福和她心中独有的秘密,她愿意祝福她。
倚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云裳,我们走吧。”
茗烟一眼怀疑,摇摇头小声自言自语,“不是云裳吗?看着很像啊。”
回到王府,朱佑杬正在院里踱步。
“王爷,这几日为何不见你上朝?”倚潇其实早就想问,但好像又不适合。毕竟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似乎没有权利过问他的事。
“皇上让我在王府自省,也许很长时间都不能迈出王府大门。”
倚潇吃了一惊,想不出皇上为了什么居然把他软禁起来,怪不得这几日平日来府上的官员们都不来了。
突然间安静下来,倚潇想不出到底是该安慰他,还是直接跳过这一话题。
朱佑杬看出她的犹豫,从怀中取出早年波斯进贡的紫玉手镯,慢慢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一只手,温柔给她带上去,“当年父皇让皇上和本王各自挑一个玉饰,本王一眼就看上了这个镯子。当时不知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女子的饰物,如今却发现原来它也在等待最合适它的主人出现。你和它一样都是不张扬的美,一点点渗入人心。”
倚潇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手还紧紧地被他拉着,只好垂下头,诺诺地说:“殿下过誉了。”
朱佑杬心突突地跳着,眼前的温情画意似一缕柔和的清风吹进他干涸沉默的心里。他把倚潇拉得更近些,鼻尖仿佛快要触到她如瀑布倾泻而下的青丝,说不出的迷人香气悠悠地环绕着他。
倚潇紧张不已,耳根发热好像秋日里火红的枫叶在燃烧,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然而吐露气息却小心翼翼,仿佛怕温热的脂粉气不听话的跳到朱佑杬的脸上。
她小声地说:“殿下,姐姐……”话说了半句,剩下的半句被朱佑杬完全吞掉。
辗转交融的唇舌像是难舍难分的风沙,相互追随,缠缠绵绵。
倚潇是第一次被人不顾一切的亲吻,像是强取豪夺一般,他没有前奏更没有通知,一切突如其来的发生。她竟然在最初的一刻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朱佑杬耸立的眉峰,像是两把利剑,将一切清楚地划分开来。她猛地推开了他,羞愧难当地捂住脸跑回房间。
朱佑杬懊恼地挠挠头,看见站在一旁的偷偷脸红的茗烟,而且她的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顿时觉得面子丢尽了,然而却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威信,只好佯装恼怒喝道:“还不去侍候王妃,站在这里等着挨板子呢?”
茗烟一吐舌头,快步走向倚潇的房间,心中却并不畏惧。平日里朱佑杬从来对待下人都是和和气气,不曾像一般王亲贵族那般目空一切。就算是表面上生气,但也不会重责下人。
朱佑杬自己也明白在王府里他给人总是一副温和的面孔,因此下人们都不是很怕他,今日茗烟朝他吐舌头便可见一斑。
他温和惯了,有时候都会忘了生气该是在什么状态下该有的表现,压抑久了心中自然会有别的法子排解,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东风吹尽百花,残红遍地。弘治元年也已经确确实实的过了一个春季,严寒过后总会是酷暑,两者都是一个极端。
朱佑樘把议政的宫殿搬到了文华殿,文武百官每日必到。这几日朝廷正在全力追捕逃跑的鹤景颢与寒楼,朱佑樘的忍耐也快要达到一个极限。
天下各地东厂鹰爪遍布,却就是找不到鹤景颢的踪影,这无疑不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朱佑樘心中已有定论,恐怕此时鹤景颢已经到了哈密。如此一来再想要抓住他则是难上加难,何况今日蒙古也有异动,若是出兵哈密担心腹背受敌,让朱佑樘头疼不已。
更让他头疼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迟迟在外不归的倚梦。他不知道她这个一国之母到底要在翔云寺呆上多长时间,只要一想到她就由不得看向远处,然而他也明白隔着重重高山,他又岂能望见她的身影?
只能每日靠密探得到关于她的点滴消息,好在她近日不再孕吐,食欲也慢慢变得好了。
这几日倚梦总是感觉有人在暗处注视着她,可是每次向周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寺里给送来的饭菜也让她疑心,不说每日必有她喜欢的吃的几道菜肴,还时不时的送来北方这个季节少见的水果。她让画屏悄悄去厨房看看,却也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正如主持说的一样,单是为了照顾她特意准备的。
自从不再孕吐开始总是想吃些酸的,正好有瓯柑解解馋。酸的倒牙还是想吃,画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话她。两人正有说有笑的逗趣时,寺里的小僧给送来书信,倚梦连忙让画屏拿过来,果然是倚潇寄来的,写着姊亲启,但字体却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数行,却像读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书,锥心刺骨的感觉再次重现,头目眩晕仿佛地面跟着她一起旋转,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堵住了呼吸的唯一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