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两心同,鸿雁书
云裳终于在平凡中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简单的快乐,慢慢地遗忘了曾经的贪念,因为当前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状态。她要抓住陆青,也许这会是她今生最后的机会。
陆青其实从一开始见到云裳就觉得有些眼熟,相处一段时间后更加确定当初肯定见过她。每当她用一种主人的姿态对待牧场里不听话的畜牲时,他就会想起曾经的她,同为下人的她却看不起当时是马夫的他。
如今容颜毁掉后,反而她变得不再像以前十分的趋炎附势,虽然还是有些虚荣心,但总归是改变了很多。
容颜总会在时光中慢慢老去,只要心依旧清澈纯净,身边的人就会看到一个人的美好,而不光是衰老的容颜。
云裳有时候会发小脾气,而且还会把马拉到野外任由其奔驰,她在一旁看着马儿越跑越远却无动于衷,因此她弄丢了好几匹马。每次弄丢马,她还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但是每到晚饭的时候她总是会做陆青最爱吃的萱花酥,站在一旁看着他吃。等到他露出一副欲罢不能的表情时,她才会乖乖地低头小声说:“今天我又弄丢一匹马。”
每次陆青看着她那种无辜的表情,还有那一盘子萱花酥,都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大小姐,你知道一匹马多少银子吗?下不为例。”
云裳每次听到陆青喊她大小姐心情都会变得出奇的好,马上点头说:“保证没有下次了。”说完立刻快乐地像只小鸟飞出了房间。
但下次还是照样,每次用萱花酥贿赂的方法屡试不爽,陆青就是拿她没办法。
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知道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忍剥夺她的快乐。她之前根本不敢出门,因为脸上可怕的红斑,她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只有放马时她无拘无束地奔跑,在平坦宽敞的草地上开怀大笑,那时陆青就想她应该是这个样子,满脸的笑容,而不是整天闷在房里不哭不笑,像个木偶。
云裳有时还是会烦躁,想起在宫中的日子,心中还是会有不甘。但见到陆青对她微微一笑,风中给她披上云衫怕她着凉,她的心就会平静。对于往事也就选择了淡忘,包括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得上怪病。
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日子,兴王府里一群粉蝶围着迎春花翩翩起舞。
朱佑杬被皇上软禁在家已经是第三天了,日日在家中无所事事,不过倒是忙里偷闲。平日里那会有这样好的机会在家里休息,倚潇正好也闲着。两人则一整天都钻进棋室不出来,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吩咐下人端到棋室来。
倚潇棋艺并不差,经常两人对弈总是分不出胜负。朱佑杬暗暗吃惊,想不到倚潇柔弱的外表下,心思却十分玲珑剔透。
刚落下一子,倚潇嘴角微微上扬,手里执一颗白子笑着说:“这次可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要怪我。”
朱佑杬马上看了一下棋盘,发现原来走进倚潇设计好的圈套中,他突然耍赖把刚才落下的棋子拿了回来。
倚潇一急扯住他的袖子,“你怎么耍赖?亏你还是堂堂的王爷。”
她嘟起的嘴唇在柔和的光线下仿佛诱人的红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朱佑杬咽了一口唾沫,被她抓住的手臂反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倚潇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使劲往回抻胳膊,朱佑杬牢牢抓着就是不放手。
“上次本王进宫时记得和你说过让你等我回来,你说会等我。现在本王想成为你真正的夫君,你可愿意?”
倚潇把头低得很低,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微弱的声音传进朱佑杬的耳朵里,“殿下不是说过不会勉强我吗?”
朱佑杬苦笑一声,放开了她的手,“本王说到做到,我去西院阁楼。晚饭你自己用吧。”
他落寞的身影落在倚潇黑色的眸子里,心突然跟着疼了一下。她猛地跑出去追上朱佑杬,把袖中的那张有倚梦字迹的纸交给朱佑杬,“能不能把这个想办法交给姐姐?”
朱佑杬拿过来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你从哪里得来的?”
倚潇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说道:“是鹤景颢给我的。我不懂这是什么,但姐姐应该知道。”
朱佑杬紧紧地把那张纸攥在手里,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你去见鹤景颢了?什么时候?他还和说了什么?”
倚潇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紧张的朱佑杬,“就是你离开的那几天,他就只给了我这张纸,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朱佑杬将手背到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没什么,我知道了。这几天会差人给她送过去的。”
他的声音不再是云淡风轻,幸好倚潇心性单纯,听到他说没什么也就不再追问。
回到阁楼上,只有他一人时。手里握着的纸已经被汗水打湿,字迹也模糊不清了。
他踱来踱去,最后仿佛想好了什么似的,坐在椅子上动手写信。
寥寥几行字,他轻轻吹干墨迹将信交给随身侍卫,让他快马加鞭送到翔云寺。
此时朱佑樘已经站在翔云寺的大门口,望着寺后高耸的青山,云雾缭绕,心境也变得宽广沉静。
倚梦正在房里吹箫,闲来无事正好把之前学朱佑杬吹的平沙落雁试着吹一遍。
箫声婉转,却也凄清。虽然这并不是一首让人感到忧愁的箫曲,但每次听朱佑杬吹总感觉有无名的伤感。如今自己吹起来更觉得仿佛处在无人之境,孤单的行走在茫茫大漠。
朱佑樘一进寺内就听到了箫声,一曲尚未吹完,他便听出吹箫之人的心思藏着淡淡的哀伤。
而这首曲子是他最熟悉的,每当朱佑杬心情不好时他总会吹。如今却这首曲子却吹进了她的心里,竟然让她吹起来也和朱佑杬一样带着惆怅。
他站在箫声飘扬的房外,静静地听着她把一曲平沙落雁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画屏从隔壁房间推门走出来,像是看到鬼神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朱佑樘。
震惊之后反应过来正要行礼,朱佑樘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声示意,画屏悄悄点点头,只好一动不动地也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