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桥边路,行人泪
第六十七章桥边路,行人泪

(六十七)桥边路,行人泪

皇后的桂冠似乎在寻常百姓家是无限荣耀的,然则倚梦如今的心境却算不得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她心中仍然惦念着大牢里的母亲,宫中的人都被朱佑樘封了口,若是胆敢有一个人在倚梦面前胡说,他绝不会放过,因此金氏的尸首已经运回老家安葬了,倚梦还是一无所知。

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倚潇刚知道金氏被处死立刻就晕了过去,朱佑杬连忙吩咐去请宫中的太医为她诊治。画屏匆匆跑到殿内告诉倚梦说二小姐晕过去了,一直没有醒过来。

倚梦一听到消息,心中焦急万分。但理智还在,怀疑地看着画屏问道:“无缘无故怎么会晕厥?屏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

画屏早已经知道金氏被赐毒酒的事,因为朱佑樘明令禁止不许在倚梦面前说起,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只是听太医院的医女说兴王殿下把李太医他们都叫到府里为王妃治病,其余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双手在背后拧成了麻花,心中十分纠结。

倚梦见她脸色有些慌张,而她平时答话总是喜欢看着倚梦,如今却仿佛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面,分明是知道什么。“屏儿,在皇宫里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你是我从家里带进宫的,如果连你都不和我说实话,那我真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依靠谁。”

画屏耳根软,加上本来心地善良,如今倚梦已经是皇后的身份,她却说只相信自己,让画屏心中感激不已。转而想到夫人虽然平日里多有苛责,但待下人也算是仁至义尽,如今却受累枉死,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倚梦。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小姐,我若是说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夫人,夫人她……”

倚梦听到夫人二字,便觉得天旋地转,心似乎被揪起来,“我娘她怎么了?屏儿,你快说啊。”

“夫人她被赐了毒酒,二小姐知道后当场便晕倒了。”画屏哽咽的声音像是丧钟响起,幽然从心底升起的悲哀顿时传遍全身。

倚梦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在地上,幸好她向边上一摸扶住了桌角,“你说什么?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我从冷宫出来怎么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一定是你骗我的,我现在是皇后,怎么可能让皇后的娘喝毒酒?我现在就去刑部,我要去见娘,她还等着我救她出去呢。”她慌乱地向前跑去,不管前面有什么,在她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撞到凳子也丝毫感觉不到疼,她只想快点儿见到她曾经恨过的母亲。只因她贪财,今日竟然将命也搭了进去。

画屏抱住她的一只胳膊,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小姐,夫人的尸身已经运往老家,小姐节哀吧。”

倚梦此刻像是听不懂话的野兽,发红的眼球像是嗜血魔鬼的独目,她用力甩开了画屏,指着她狠狠地说:“你胡说,你胡说,你是大骗子,我不相信,不相信。我要去找她,她肯定还在刑部大牢,她说了等我救她。我现在就去。”

刚要转身突然全身发软,双腿不听使唤地瘫坐在地上,泪水如同暴风雨来得迅猛,不可抵挡。

她恍然大悟,原来朱佑樘之前的柔情都是因为他欠了她一条命。果然他总是能在她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地插上一把刀,最后仿佛还笑着对她说:我就是想让你痛。

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响彻整座坤宁宫,远处而来的漪清感叹道:“最终还是知道朱佑樘是多么一个无情的人了。”

倚梦长坐于地上不起来,漪清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她抽动的双肩,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同情,“你想离开吗?”

倚梦回过头看到往日的敌人,不知为何现在却不觉得她有多么可恶,她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点头。

漪清蹲下来和她同高,眼睛直视着她,“你真的想走吗?如果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倚梦还是点头,她逃不掉命运,但她想见母亲最后一面,哪怕是尸体。

漪清有些冰凉的手抚上她的手背,语气坚定,“你决定好了,我会如你所愿。”她起身离开的瞬间,才觉得自己也疯了,竟然会帮一个她从第一眼就认定的敌人。或许是因为太爱了,她不想再让她爱的人受相思之苦。

她刚走没多久,朱佑樘下完早朝来倚梦这里,本来是想看看她。却发现她泪眼朦胧的坐在地上,像是一尊泥塑的菩萨。

画屏见到他尤其惊恐,连忙去扶倚梦,无奈怎么也扶不起她来。

朱佑樘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又哭了?”

倚梦如死灰一般的双眸,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刹那间点燃了浓浓的恨意,在朱佑樘眼中更是透着无限的冰冷。

“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为什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良心?那是我娘,与你的母妃一样。”她咬着牙齿,字字都带着恨意。

朱佑樘抱着她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她还是知道了。他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而且来的这么突然。

“我如果说是逼不得已,你会相信吗?”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她能给他赎罪的机会。

“我不会再相信你,包括你说的每一句话。”她浇灭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之光。

朱佑樘仍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只是他觉得这一路走来他也很累。

“你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如今他只能用逃避来面对她,因为他们之间仿佛除了恨什么都没剩下。

他将倚梦轻轻地放在床上,独自转身准备离开。

倚梦却在这时拽住了他的袖子,他的心一下子跳的很快,他以为她想通了。

“我想出宫,你放了我吧。”她在求他,第一次肯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这样可怜的眼神,只为能逃离他的身边。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去,留下倚梦大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我恨你,我恨你……”

就让她恨吧,总好过她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再也看不到她。

尽管她恨他,但只要她在他身边,恨多久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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