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遮旧容,祸相依
朱佑樘冷冷地看着倚梦,好像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漪清,刚才太子妃想问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鹤珏轩到底在哪儿?”
漪清不慌不忙,似乎早有准备,“殿下,我只不过听宫里的人嚼舌根才知道有鹤珏轩这样一号人,却还想不到太子妃为了一个反贼,居然兴师动众好像向我问罪似的。”
真是一石二鸟,即消了朱佑樘的疑心,又把倚梦心中有别的男人暴露于他面前。倚梦发现她真的很蠢,居然相信一个从来都没安好心的女人。
朱佑樘现在最恨的就是从别人嘴里证实倚梦的心思,他连看也不再看倚梦,一只手将漪清揽在怀里,“御膳房今日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萱花海棠酥,要不要去尝尝?”眼中皆是柔情蜜意,视倚梦为无物。
漪清却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般的看了倚梦一眼,“殿下陪我去,我就去。”
朱佑樘满脸笑容,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的意味,转身对李广说:“备步撵,顺便告诉东宫的侍卫,以后没有我的准许太子妃不能踏出东宫殿一步。”
倚梦实在忍无可忍,凭什么他要限制她的自由,“太子殿下,臣妾犯了什么错?要把我禁足。”
朱佑樘背对着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掐进手掌心,生疼的感觉盖过了心痛,“你觉得呢?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可以无法无天。我随时都有废黜你的可能,以后你好自为之。”
倚梦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我好自为之?一夜春宵换来的不过是你的弃之敝屣,虽然现在我还是太子妃,但是我和被你废黜的冷宫妃有什么区别?索性你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朱佑樘内心挣扎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为了可以守住这份爱,他必须要残忍,“李广,还愣着干什么?让人把太子妃带回东宫。”
李广见朱佑樘不悦,连忙差人将倚梦送走。
倚梦甩开上来搀扶她的宫女,“我自己会走!”
她飞快地从朱佑樘身边走过,独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胭脂的味道,让人闻了想要作呕。
正在气头上的倚梦光顾着向前走,却没有留意脚下,一不留心踩到一颗刚刚被挖出的木槿花,差点儿跌掉。一瘸一拐的花匠扑到在她的面前,“小人该死,忘记清理花茎,差点儿害娘娘摔倒。”
声音带着嘶哑,但不知为何似乎很熟悉的感觉,在这个位置倚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你是新来的花匠?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花匠仍是埋首伏在地上,“小人确实是近来才进宫的,因为李公公推荐的小人才得以能够在宫里有口饭吃。”
他虽然趴在地上,但丝毫却不像一般奴才那样给人卑躬屈膝的感觉,反而从他身上流淌着一种从容不迫,倚梦突然很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抬起头来说话。”
他却说:“小人因为外伤,脸部有很大的疤痕,恐怕惊了娘娘的天颜。”
越是这样,倚梦越执意要看他的样子,“让你抬起头就抬起头来。”
他似乎犹豫了半天,才缓缓抬起来。
那一瞬间倚梦真的是被吓到了,蜿蜒曲折满布整个脸庞的疤痕像是传说中的恶魔的利爪,那样触目惊心。
他见倚梦惊骇的表情,眼中闪过一瞬的伤心,迅速地把头低下了,“娘娘受惊了,小人该死。”
倚梦缓过神来,才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是她硬要看的,“没什么,你下去吧。”
他最后有些留恋地看了倚梦一眼,重新给她磕了一个头,“愿娘娘万福金安,小人会为娘娘祈福的。”
倚梦看着他左摇右摆费力地走路,那身影一点也不想记忆中的那个马上英姿飒爽的男子,她怎么会把他想成珏轩呢?
秋天似乎来得早了些,一阵秋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荡在半空中,打了几个璇儿悄无声息地落到土地上。
皇上的病许多日子也不见好,朱佑樘开始着手整顿朝纲,他半生都在尽孝,然而母妃的冤死始终如一根芒刺深深地扎在心上,他对父皇已经尽够孝心,如今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让所有害死母妃的人统统都去向她赎罪。
曾经红极一时的万家终于走到了尽头,依附于万氏一党的梁芳,继晓也在被清除之列。
却没想到在审讯继晓的第二天却牵连出倚梦的母亲金氏,画屏还是听到别宫的宫女私底下议论才得知。
慌张地跑回东宫,一进门就说:“大小姐不好了,夫人被带到刑部大牢了。”
倚梦两眼发黑,头也跟着眩晕起来,“你说什么?娘她为什么会被带到刑部大牢?”
“听乾清宫的小宫女说好像是国师连累了夫人,好像是太子殿下要肃清朝廷内部万家的势力,这才对国师下手,却不曾想到那个继晓居然把夫人给供出来了。”画屏虽然着急,但还是清楚地说明了整件事情。
倚梦在殿内转了几个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太子一面,为今之计只有他能救母亲。
东宫所有人都知道倚梦被禁足,自然是不敢放她出去。倚梦无奈只好以死相要,这才换来出东宫的机会。
朱佑樘平日在乾清宫偏殿休息,倚梦虽未只来过一次,却记得清楚,李广一见倚梦慌张而来,连忙上前挡住她,“太子妃您快回东宫吧,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您违抗他的旨意,恐怕更救不了您母亲。”
倚梦此刻只想到救人要紧,哪怕她以后永远被禁在东宫,只要母亲相安无事。
拂开李广挡在面前的胳膊,“我自有主张,犯的错也由我一力承担。”
朱佑樘并没有睡着,早已听到倚梦的声音,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才能救她的母亲。
倚梦跑进来看到端坐的朱佑樘,没有丝毫的畏惧,“怎么才能救我母亲?她只是请国师为我作法,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朱佑樘点头,“我都知道,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办法。”
倚梦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火气,听到他说想办法就认为是敷衍之语,“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把她关进大牢?想办法?我看你是想好借口怎么对我说吧?”
“你为什么总是怀疑我?如果你不相信我,又何必来求我!”朱佑樘也被她激怒了,言辞变得激烈。
“你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但每一次向你打开心扉后,换来的都是你狠狠地背弃。你的心里从来都筑起一堵高墙,将我划分在外,我还怎么相信你?”倚梦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绝望地看着朱佑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