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萌恨意,唇吻泪
朱佑杬不敢去触碰像琉璃美丽却易碎的倚潇,甚至她的眼泪流进嘴里,他亦不敢为她拂去。
他坐在她身边,空洞的眼神环顾属于他们的婚房,“你不喜欢这里?还是一点儿也不想嫁给我?”
倚潇只是摇头,却不说话。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是,我不喜欢这里,不想嫁给你,一点儿也不想。”但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忍让谦和,尤其是出嫁后,更是不能对夫君有任何的违逆,这是违背三纲五常的,是要受到唾弃的。
朱佑杬又怎不知她如他,都是被逼无奈,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要我对你好吗?以后我不会再娶其他的女人,这是心甘情愿的让步,但并不是为了你,你会懂吗?”
她还是摇头,仍然没有说话。她懂他心中的执念是为了姐姐,但是她的执念却是不能披露于人,尤其是他。
日间大殿上的一幕虽只有他们四人懂,但看在别人眼中也不是不可疑的。
当三叩九拜结束后,则是新王妃面圣。高高在上的不只是皇上,还有太后。身为太子的朱佑樘坐在皇上的右手边稍靠下的位置,倚梦就坐在他的旁边。
大殿门敞开着,不知为何来了一阵劲风,就在倚潇面朝龙椅抬起头时,红盖头被风嬉戏般掀开,她泪眼朦胧地面容展露无遗。
朱佑樘明显吃了一惊,嘴角微微地抽动。倚梦看了一眼倚潇,又转过头看向太子,她仿佛感觉到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剪不断的情丝,就像一张铁网牢牢地罩住他们两人,将她排除在外。
而朱佑杬凝视着倚梦,却发现她受伤地看着皇兄,然而皇兄的目光却在他身边,最后他才发现他的新娘在哭,只是这泪不知为了谁而流。
兜兜转转他们注定逃不过命运的玩笑,喜欢又能怎样?还不是听天由命,唯独自己最想做主的自己却最无能为力。
朱佑杬觉得他从没有这么疲乏,一只手解开腰间的绶带,准备就寝,倚潇见他要更衣,顿时心中大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朱佑杬见她涨红的脸颊,抚慰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今日大婚之夜,如果我不在你房里睡,恐怕明日就会传遍。这样王妃的威严扫地,下人们也会轻视你。今夜勉强同床共枕,以后再做长远打算。”
倚潇听到他处处为她着想,心里不免感动,轻轻地说:“谢谢殿下。”
朱佑杬听到她说话,客气之外还带着疏离,心中不由得恼火,他得不到的与得到的,心却都不在他这里。他忍让了多年,就连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也从未想过要抢,为什么到最后老天还是什么都吝啬给他?恨意的萌芽由此滋生,翻身朝里睡去。只留倚潇一人看着红烛燃不尽的泪,独守到天明。
同一夜空下,还有两人未眠。朱佑樘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想着倚梦说的那句话,他是不是活着?鹤珏轩如果还活着,他该怎么办?赶尽杀绝还是放他一条是生路?他越想越是清醒,索性披上一件外衣走出殿内。
不知不觉却走到倚梦的门前,值夜的宫监估计都被倚梦打发了。透过殿内闪烁的烛光依稀可以看到她读书的身影,他犹豫再三还是敲响她的殿门。
画屏平日睡在外间,只因朱佑樘从大婚夜开始从来没有留过夜,只好她和倚梦作伴。听到敲门声,冲着门外喊道:“谁呀?这么晚了。”
朱佑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等着画屏给他开门。
果然画屏匆忙穿好衣服,打开门一见是他,吓得正要禀报,被朱佑樘噤声制止。
她会意,待朱佑樘走进殿里,转身将殿门关好,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倚梦还以为没有人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屏儿,是谁啊?怎么什么也没说就又走了?”
半天听不到画屏的回答,但又分明能感觉到有人的呼吸,这才抬起头,看到朱佑樘专注望着她的眼神时,手中的书简散落了一地。
朱佑樘俯身拾起重新递给她,她却没有接。
“怎么不接?这么晚了还在读书?”朱佑樘见她没有反应,便先开口问她。
她想到倚潇的清泪,转而又想到他的瞩目,无论如何也不想理他。
“别看书了,陪我下盘棋吧。”他随手将书简放在一旁,另一只手中拿着两盒棋子摆在桌上。
倚梦起身朝床边走去,“殿下找别人陪你下吧,我棋艺不精,恐扫了你的兴致。”
朱佑樘快步追上她,拽着她的一只袖子,“既然我都来了,只是下一盘棋你都不肯答应?”
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眼中的渴望,“殿下想要人陪还不简单,多少人都等着呢。”
朱佑樘想不到让她乖乖的听话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不用非常手段看来是不行了。不等她反应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才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把她按在凳子上。
本是想好好的和她相处,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今天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倚梦被他胁迫,但是手长在自己身上,就是不肯拿棋子。凭什么你想做什么,我就要奉陪。既然你可以养着别的女人,心中也可以想着别的女人,为什么我还要委曲求全?
朱佑樘把所有棋子都摆好,倚梦却迟迟不肯执棋,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看倚梦满脸上都写着痛苦,他心中的怒火越积越多。和他在一起就这么让她难以忍受,还是因为她又有了一种希望,可以见旧情人的欲望让她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狠地将棋盘掀翻,霍的一下棋子洒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地夜里格外清晰。
倚梦似乎被他莫名地火气吓了一跳,身子一颤。唇齿交融的热烈席卷全身,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甚至看不清他写满妒忌的脸。
遍地的棋子犹如漫天散落人间的繁星,反射着殿内摇曳的烛光,一颗颗触目惊心,刺伤了倚梦的眼睛。她狠狠地推开朱佑樘,用尽全身的力气抹去他的味道,眼泪也随之而出,“你凭什么把我当做你的撒气桶?既然你想要就去抢,去和你弟弟争啊?”
朱佑樘这时分明听出了她话中的醋意,原来她一直别扭的都是白天倚潇的事,但是他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只有她在他眼中,在他心上。
他又一次用错了表达方式,他们之间的误会为什么总是像银河中的繁星,数也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