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试广心,梦不平
宫中日子在寻常百姓眼中自是锦衣玉食,羡煞旁人。但在倚梦却犹如被圈在笼中的鸟儿,自由全无。
这几日加上朱佑樘没有一天在她房里就寝,自然少不了流言蜚语,而宫中之人大多趋炎附势,见太子不常来便以为倚梦不受宠,渐渐地也就怠慢了。倚梦虽然不在意,但画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尤其是朱佑樘公然的将漪清安排在心幽殿,不仅日日前去探望,就连政务繁忙时也一定抽出空来去她那里坐坐。
漪清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是清秀可人,每次朱佑樘来之前,总是先沐浴更衣。无奈朱佑樘似乎对云雨之欢不上心,无论夜里多晚他都会走,从来不会留下过夜,让漪清着实恼火,但又只能隐忍不发。
正午刚过,心幽殿前的荷花池内,几只蜻蜓立在初露尖角的小荷上,点缀着盛夏的气息。
漪清煮好一壶清茶等待朱佑樘的到来,果不其然茶香四溢,朱佑樘也准时进殿来,“什么茶这样清香?”
漪清踱步款款走进,奉上一杯刚煮好的清茶递给他,“太子殿下先尝尝?漪清手艺不精,望殿下不要怪罪。”
朱佑樘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之余,还是猜不出是什么茶,“到底是什么茶?之前从未喝过。”
漪清笑而不答,“殿下若是喜欢日日可来心幽殿,奴婢定当煮好茶恭候。倘若让你知道了,差人去寻,他日再得佳人煮茶侍奉,岂不是再也不来了?”
朱佑樘心中虽是不愿与她周旋,但又不得不假意承情,只好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天天来。”
话音刚落,李广在殿外通报,“太子殿下,刑部审讯何鼎一案已有结果,是否现在告知殿下?”
朱佑樘算准了这个时间来心幽殿刑部会差人来报,因此不假思索即刻让李广进殿。
李广弓腰低首,并不看任何人,只是认得朱佑樘的鞋子,距离两步之遥时便停下了,“殿下,何鼎确实为哈密奸细,唤作云鹰。殿下差他第一次去徐大人府上时,他先往通传,之后又与鹤珏轩串通,让您误会儿时所见之人是张家二小姐。后来多次传消息给鹤珏轩,次次不误。每次都或多或少连累了太子妃。最后一次是鹤景颢属意要他设法带太子妃出宫,不然就让她永远消失。他心知太子妃肯定是没法出宫,才投毒谋害。岂料正好碰到侍卫换岗,又逢您从慈宁宫归来,这才作罢。”
朱佑樘没想到居然他从一开始就被鹤珏轩算计了,幸亏他未错过,否则这一生都要在悔恨中度过,恐怕鹤珏轩要的就是这种结果。此刻一想到倚梦曾经被鹤珏轩抱过,甚至可能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他像是在火上烤着,容不得他再多想一分。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他虽然罪大恶极,但主谋已死,念在他平日尽心侍奉的份上,赐他一个全尸,不要累及家人。”
李广听罢正要退出交待刑部太子旨意,朱佑樘却叫住他,“李广,今日见了亲妹妹,难道没什么话交代?”
李广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这亲妹妹就是漪清,连忙回道:“承蒙殿下不弃,愿收留家妹,妹子一但入宫,便要谨守宫规,何况奴才乃太子内侍,怎能僭越规矩?”说着偷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漪清,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朱佑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丝毫不表现出来,“难得你这么懂规矩,退下吧。”
李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退出心幽殿。
东宫殿外种了几棵石榴树,朵朵娇红的石榴花仿佛舞女的红衣裙,在明媚的阳光下点燃生命的色彩。
倚梦望着开得无比鲜艳的石榴花,眼睛一亮,对画屏说:“屏儿,去摘些石榴花来。”
画屏怀疑地看着她,“小姐忘了你对石榴花过敏,只要稍不留意碰到就会长小疹子。”
倚梦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没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让你去摘。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画屏迟疑了片刻,只好听倚梦吩咐去摘石榴花。
摘好后盛在花篮里拿进殿来,远远地放在地上。
倚梦让她先退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殿内将石榴花粉涂抹在手臂上,脚踝上。不出一刻钟,身上便开始痒,接着红色的小红点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了。
这时她向殿外喊了一声,“画屏,去请太子殿下,就说我突然生了怪病,全身奇痒无比。”
画屏进殿一看,方知道倚梦原来用石榴花故意使自己过敏,想到朱佑樘几天没来,渐渐明白倚梦的用意,便去心幽殿去找朱佑樘。
朱佑樘听到画屏的通报说倚梦突然染病,心中顿时焦躁不已,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茶还未喝完就匆匆离开心幽殿,直奔东宫正殿而去。
一路上健步如飞,恨不得马上飞到倚梦身边。画屏心中纳闷,看起来太子并不像不在意倚梦,但为何就是不来见她?
其实心幽殿距离东宫正殿并不算远,只是因为心中着急才觉得好像有千步之遥。总算到了殿前,正要推门而入,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宫女,见到朱佑樘行礼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说她现在恐怕病会传染,让您在殿外等候。待御医查过之后,确定无碍,您再进殿。”
朱佑樘心中本就急切想见到倚梦,担心她病中无依无靠,现在却不让他见,他才不管她得的什么病,他只要见到她,“起开,本太子今天一定要见到太子妃。”
说着一只手已经扶在门框上准备推门,倚梦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太子,若是硬要进殿,那我就不见御医,这病也不用治了。”
朱佑樘推门的手一下子就放下了,“倚梦,你现在到底怎么了?既然让人去叫我,为什么又不让我见你?”
倚梦却说:“并不是我让画屏去请你,你愿意回心幽殿尽管回去。”
朱佑樘听出她话中浓浓的醋意,顿时心情大好,“我本来也不想来,既然这样我便回心幽殿了。”作势要走,却丝毫未变姿势,附耳细听殿内动静。
倚梦也不加挽留,反而赌气说道:“你要走便走,哪怕今后再也不踏进这里我也不会说什么。”
朱佑樘才不听她非真心的说辞,只是静静地站在殿外等候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