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夜下箫,惊人梦
第二十五章夜下箫,惊人梦

(二十五)夜下箫,惊人梦

更深露重,静悄悄的院落响起悠然的箫声,忽而低沉忽而高扬,仿佛思绪飘到苍茫山野之间,抬头仰望则是大雁南飞划过青天,远处寂寥的白云亦卷亦舒,广阔的天地间唯有一人驻足凝思,无限的愁苦与怅惘皆在箫声中。

倚梦睡得本来轻浅,箫声悠扬在耳边更加睡意全无。披上外衣打开窗户朝外望去,吓了一跳。吹箫之人正是在自家的院墙之上,一条腿弯曲跨坐在墙上,月色暗淡中依稀可以看清他身着白衣,样子很是随意。

推窗时因为有些响动,他回头看到了倚梦,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箫声还在继续。

倚梦关好窗户,换好衣服走出门。挨着墙种着一个梧桐树,树影在月光中摇摇曳曳,清风拂面带着婉转的箫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倚梦仰起头看着认真吹着箫的朱佑杬,心中多了一份钦慕。

一曲平沙落雁缓缓划上句号,他神色淡然,“很久不吹了,都有些生疏。”

倚梦不是很懂乐曲,只听得出他曲中辽阔的天地犹如志存高远的胸襟,但悠扬之中却又带着寂寥落寞的孤独之感,“我对箫不是很了解,但是你曲中之意大概还是能听出一些的。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朱佑杬心中一惊,想不到倚梦竟然一语中的,“你确实猜中了,碰到一些棘手的事,怎么也找不到解决的头绪。”

倚梦听他这样说,看来真是遇到问题难以解决,才会大晚上不睡觉,只好问下去,“到底是怎样棘手,连你都没法解决?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出点力。”

朱佑杬并不指望倚梦能够帮到他,但就是想找个人倾诉,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于是叹息说道:“朝廷军队的兵器供应出了问题,一旦有战事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倚梦一只手支着下巴细细地思考,忽而脑中突发奇想,连忙说道:“朝廷通常都是直接用银子买兵器吗?还是有其他的渠道?”

朱佑杬想了片刻说:“国库充足时当然可以用银子,但大多数都是以盐换的。边远地区的百姓通常都是卖粮食换盐,而朝廷也收购粮食,等到灾年时发放救灾,平时都在国库储备着以备不时之需。但这和兵器供应有什么关系?”

倚梦激动地两手一拍,“当然有关系,如今既不是大灾之年,百姓粮食必然富裕,又不是刚刚经历过战争,铁器又怎会凭空缺乏,必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朝廷若是这时候降低盐价,商人无非都是唯利是图,既然可以大赚一笔又何乐不为呢?那在其中故意不让商人把兵器卖给朝廷的人肯定也是给了商人们好处,如今朝廷把漕运这块肥肉抛出去,肯定会有不少人来抢,到时候害怕没有兵器?”

朱佑杬高兴地一跃而起,从墙上跳到地面,正好站在倚梦眼前,“你是怎么想到的,亏得我和皇兄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竟然被你轻易就解决了,你真是个奇女子!”他的浓眉上扬,嘴角挂着不羁的笑容。

听到他把自己夸成奇女子的倚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鞋子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浸湿了双脚冰冰凉凉的。忽然她被人拦腰抱起,旋转着离开地面,惊诧地看着朱佑杬抱着她的侧脸洋溢着喜悦,他把她稳稳地放在梧桐树伸向墙外的一枝树干上,两人并排坐着。倚梦想起之前说要还他人情,这次也算一次吧,“我欠你三次人情,这次算是还了一次,我还记着呢。”

朱佑杬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别说话,听听月夜天籁。”

倚梦安静地与他坐着,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风一过,树叶浮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悄悄地看了朱佑杬一眼,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悠长的月夜中,眼睛都不眨一下。

鸡鸣了几声,天都要亮了,如果再坐下去,恐怕下人们早晨打扫时会发现,倚梦打了个呵欠说:“我该回屋了,你也回宫吧,这样坐了一夜被别人发现了,会传闲话的。”

朱佑杬把倚梦的衣服向上拉了拉,拢在脖子处,抱着倚梦跳下去,稳当地落地,“你回屋吧,一夜未睡都怪我。”

倚梦眼珠一转,“那就算是我还了两次人情,还剩下一次。”

朱佑杬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奇女子,账还算得很清楚。”

倚梦脸一红匆匆地跑回屋去,朱佑杬注视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要是欠一辈子…”

清晨还有些雾气,落在晨光中的薄雾慢慢地散开了。东宫里一队人端着太子洗漱用品鱼贯而入,朱佑杬稍待片刻,见她们都出来了才走进去。

朱佑樘一见是他,立刻吩咐何鼎多备出一份膳食,招手让他走近些坐到椅子上,“怎么这么早?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你的眼圈都是黑的。”

朱佑杬揉揉眼睛,思绪还是很清楚,“皇兄,我知道该怎么解决兵器短缺之事。降低盐价使商人获利从而朝廷得到兵器。”

朱佑樘眼睛放出光彩,手兴奋地拍在大腿上:“通过漕运这块油水大的肥肉来引诱他们,确实是个好办法。四弟,真有你的。才过了一夜你就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朱佑杬连忙摆手说:“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奥…是一个高人指点,我才茅塞顿开。”

朱佑樘怀疑地看着他,“高人?你从哪儿找了一位高人?”

朱佑杬怕再说就要露底赶紧转换话题,“对了,皇兄你随身戴的玉佩呢?好长时间都没见你戴了,那枚玉佩你不是从来不离身吗?”

朱佑樘感觉四弟有事瞒着他,但既然他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那枚玉佩我收起来了,总是戴着怕弄丢了。”

朱佑杬不敢妄加猜测,暂且相信皇兄的玉佩还在,“皇兄,我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当不当讲。若是你说了,我觉得不当讲你也讲了,我能那你怎么办,你还是我的四弟。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朱佑樘抚摸着手指的玉扳指,思量到底是什么事让四弟不好开口。

朱佑杬未开口脸先红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建王府。”

朱佑樘听到马上眉开眼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想成亲了。看上哪家姑娘了,回头我和父皇说一声,给你赐婚。”

朱佑杬腼腆地笑了,“这个先保密,只是皇兄知道就好。”

朱佑杬走后,朱佑樘陷入沉思中。四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追着他跑的小淘气鬼,如今他也该成家娶妻过自己的生活了。那么自己呢,以后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注定会是孤家寡人。倘若像父皇一样独宠一个女子,固然是钟情,却难免会有第二个母妃。他不想**多一条冤魂,更不想欠下这辈子永远都还不清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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