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立马转过身，呵斥住所有小厮离去，苏如是却是不管不顾的走着，哪怕落尽水了，或者被石头绊倒，又或者倒在花丛中，折腾到傍晚才歇了下来。苏如是往回摸着走，突然停下脚步。

“红香，你来指路。”

红香上前将袍子披在苏如是的身上，语气淡漠，“苏小姐又是何必。”

她自己拢着衣服，微冷的打颤，几缕散落的头发落在额前，多了一些病弱之美，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腰封上的暗纹，衬着她肤白如玉的景色，苏如是微微偏向红香方向，哑声道：“我也如此问着自己。”

跌跌撞撞离去，不顾云衾刹那间浮起的种种情绪。

只是谁也没想到，刚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叫唤。

“小姐……”

所有的话语都被咽在嘴里，琉染看着湿透了的苏如是，眼神扫过红香，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这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突然发觉什么，脸色立马雪白，“小姐，你……你的眼睛……”

“没有事，只是想尝尝看不见的滋味罢了，刚才不小心落在湖里去了，我先换了衣服在与你们说。”

“抬脚，门槛，假山，盆栽……”

红香在一旁冷冷的说着，苏如是有时候撞了上，有时候险险的避过。

站在一旁的师子厚，突然道：“苏小姐膝盖周圈至少有五处见血。”

此言一出，琉染、待秋急忙将苏如是带进屋子，不顾她的反抗，关好门，揭开裤子，两人倒吸一口气，红香看去，也别过眼。

“小姐……”

待秋难受的要死，捂着嘴，不让丝丝哭声流露出来。

苏如是病了，不是很严重，却是无药可医，至少在师子厚看来是如此的。

师子厚站在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哽咽声，握紧拳头，想起刚见到苏如是那一身湿哒哒的狼狈样，莫名的觉得揪心。

他沉默许久，最终转身离去，问了几个人，才知道端王在不远处的湖边亭。师子厚寻了过去，那人穿着素白的女子披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像雕刻的石人，无一丝生机。

师子厚突然发觉自己没有一丝的立场来问，脚底板像是生根了一般。

“她怎么样了？”端王的声音透着低沉，带着无法发觉紧张。

师子厚低低的一笑，最终苦涩的收回，反问道：“若是端王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看呢？”

那个看字，师子厚咬的极为重。

“端王若因眼疾而觉得怎样如何不能过活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我想让端王去看一件事，那时候端王还是如此，那么……苏小姐也不该在这王府，一个活死人的身边浪费日子。”

师子厚也顾不得如何失礼，况且他本来就是与皇上、端王一起长大，若非微生颜儿，想来比现在更好。

他上前拉过端王，旁边候着的人，连忙拿过披风，师子厚将苏如是的披风脱了下来，吩咐人好生洗好送到落霞苑，而随后将端王的披风丢在他身上，让端王自己做。

等上了马车，端王才皱起眉头，冷言问道：“去哪里？”

“你去了自会知道。”

马车内带着已经备好的暖炉，云衾的体温开始从冰冷转换为微凉，熏香隐约，让一直紧绷着的端王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

师子厚打断他沉入梦里的契机，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端王稍稍眨着有些酸涩的双眼，撑着座位起身。

下了马车才觉得面对的是一片嘈杂，还带着一股股说不清的味道，十分难闻。这样想着，却不露情绪，只是疑惑的朝着师子厚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就算他看不见了，也是知道的。皇都唯一一个收容所，里面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直接在巷子里吃喝睡，寻个躲风避雨的地方过余生。

师子厚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带着他走了进去，里面就像一个大杂院，地方虽说宽敞，却抵不过住的人多，几个人挤在一个地方，相互的唠嗑。似乎见到他们，瞬间不敢说话，带着胆怯散开。

师子厚与云衾都穿的很好，哪怕身上只有一个象征身份的玉佩，可是那衣服上的针线纹路，还有那布料子都能让院里的人过上一辈子，吃喝不愁。况且，两人身后随着一队人，五人身上都穿着侍卫服。

所有的人带着惧怕还有好奇羡慕的眼光，偷偷的看着门外的两人。

师子厚看着空荡的院落，轻声的问道：“你觉得你苦，还是这里的人苦？”

云衾不出声，师子厚也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这里的人有人断了脚，却用手撑起整个家，养着一个活泼可爱的还在，有人断了手，用画出出神入化的墨宝，有人从生下来就看不见世间一切，却活的潇洒肆意。”

“你说，你有什么权利比在这里的人更觉得，看不见便是天塌了。”

师子厚蹲下身子，朝着矮棚下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孩子说道：“小平安，过来。”

那稚童闻言，突然咧嘴一笑，糯糯的叫道：“神仙哥哥！”

步伐不稳的朝着师子厚跑过来，师子厚接住他，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味，亲切的问道：“小平安，最近还好吗？眼睛还有没有痛痛？”

小平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唯一可惜的是，他的眼睛也如云衾的眼睛一般，没有神气，带着空洞的神情。见师子厚问，他很认真的点头。

“没有，自从神仙哥哥把仙药给平安吃了之后，平安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痛痛。神仙哥哥好厉害啊，比……嗯，比一般的神仙还要厉害。”

师子厚看着怀中的孩子，开心的一笑，“你见过别的神仙吗？”

“有。”他仰着小脸，答的很仔细，“以前的神仙给的仙药都不好，神仙哥哥是最好的。”

师子厚放他下来，摸着他的头说道：“那是因为天上的玉皇大帝看见很乖很乖的小平安不舒服，所以让我下来给小平安治病，然后等小平安好了，就可以孝顺爹娘了。”

“那神仙哥哥会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