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暖从小便是温和到有点懦弱的性子,但也很少掉眼泪。只是一味的忍着,幼儿园发的课间加餐的小甜点,她总是被分到没人喜欢的味道;小学的元旦庆典,原本属于她的小礼物也被别人拿走;即使到了现在的高中,做值日也会被拜托做许多不是分内的事。她们说:“拜托啦苏沐暖,我放学有约,你帮我做一下值日嘛。”她便笑着放下书包,安静的打扫。
同学们都说,有事就找苏沐暖啦,反正她又不会拒绝的。她几乎忘记了这是她连续第多少天打扫教室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的只剩下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
“怎么只剩你一个人?”门口传来少年低声的询问,苏沐暖诧异的抬头,林牧穿白色的衬衫,校服外套被拿在手里,藏蓝色的校裤,松松垮垮的背着包,倚在门旁。
即使身上穿着最死板的校服,林牧也依然俊杰脱俗,他身上就是有不拘平凡的气质,纵使这样轻轻松松的倚着门框,也依然吸引人的目光。
“你怎么会…”苏沐暖略为惊异,手中的动作便停下了。
“我在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他挑了挑眉,重新强调。
“她们放学有约…我只是帮个忙。”她微微笑了笑,右手将鬓发挽到耳后。
他看着她不经意的动作,女生单薄的身子微弓着,继续扫着地。
“她们让你帮忙,你就帮忙吗?”他的声音隐约有点怒气。
“只是一点小事…所以…”她的声音依然轻柔。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别做了,以后。”他叹了口气,语气像命令,又像请求。他的眼睛望着她,以后的很多次都是这样,他就这样静静地看她,也觉得舒心。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只是习惯了的生活方式,突然改变,很困难。
她不知如何向他说明,于是沉默着继续打扫。他见她没有回应,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卷起袖子,拿了桌上的抹布,擦起了黑板。
“你…”她看他修长的手握着有些污秽的抹布,认真的侧脸带了些无奈和认命。这是她无法想象的场景,如此优秀出众的少年,竟然在不发一语的帮她劳累。
“那个很脏。”苏沐暖低声说,心底一个柔软的地方似乎像下了雨,潮湿又动容。
他轻声笑了出来:“能有多脏,都是一样的人,别把我当成天上的。”林牧看得出,这个女生把别人对她一点点的好都看得很重,放到心里当作恩赐,卑微又小心翼翼。午后的阳光调皮的落在女生的发上,她的皮肤白到恍惚透明,不是特别美,但也决不丑陋。她的神情很恬静,眼中有明显的感动。
有了林牧的帮忙,今天的卫生打扫的比往常都快一些,苏沐暖笑着递给林牧一条糖,脸上有浅薄的红晕:“吃吧,我觉得很好吃。”语气里第一次带了点孩子气。林牧拨开纸吃了一颗,薄荷的清凉瞬间逸满了口腔。
是薄荷糖,像她给人的感觉,有一点清冷,但又令人觉得清新。
“走吧。”他拿起东西,走了两步又停下唤身后的女生。
“…好。”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与这样的少年并肩行走,高挑修长的身材,举手投足的气质,她虽然很少注意,但他身上衣物名牌的标签还是不难认出,这每一点细节都是令人骄傲的资本。
为什么是她,他为什么选择靠近这样的她。
为什么是她?秦柯远也问过林牧这个问题。
“我没想过那么高尚,拯救苦逼少女,那都是扯淡的借口,我只是觉得,”林牧顿了顿,唇边一抹浅笑:“只有她,会放大别人对她的好,缩小别人的不好,把所有得到都当作恩赐。我想,我会需要她。”
“我到了。”她停下步子,看着他笑。“恩,明天见。”他懒洋洋的转了身,手插在口袋里,背影也好看极了。
那天到底是怎样的意外,会让他没有吃一顿饭的钱,会让她与他相遇。
那句突兀的“明天见”又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思。她困惑,但他不说,她便不会多嘴去问。不大的家里空落落的,沉寂在她的眼里弥漫开来,洗了澡坐在沙发上,作业早在学校完成,也没有食欲,于是想着今天的际遇,便浅浅睡了过去。她睡的不安稳,微微蜷缩着身子,小小的窝在沙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已是浓郁的黑,门外有钥匙胡乱找着锁眼的碰撞声,许久才被猛地打开了。
苏沐暖没有开灯,在黑暗里缓缓看向门口,壮硕的男人的身影,半揽着无意识呢喃的女人,踉呛着进了门,随着门重重的关上,男人腾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开了灯。看到沙发上的她,男人陌生的脸上有了几分诧异和尴尬。他怀中烂醉的女人,赫然是她的母亲贺岚。
贺岚在这个时候微睁了眼,朱唇边一抹冷笑:“不用理…那个小贱人。”她的声音夹杂着酒气,和一丝旖旎的性感。整个房间都被俩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沾染。
贺岚很年轻便跟一个富商生了苏沐暖,不过十九便当了妈妈,富商玩完了,过火了,腻了,便留下了些钱走人了。干净利落的消失在贺岚的世界里。
苏沐暖曾经觉得贺岚恨她是应该的,只是那又何苦生下她。
贺岚很美,身材曼妙又有成熟惑人的风韵,今天这样的状况,已不是第一次。男人看着她暧昧的笑,不再顾忌,抱着贺岚进了房间。门没关,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与别的男人纠缠,迎合,满足的叹息,贺岚甚至望了她一眼,唇边是惑人的笑,眼中却是铺天盖地的孤寂与绝望。
甚至让苏沐暖以为,她在哭泣。
怎么会…苏沐暖苦笑,贺岚明明这样享受,是她想的太多。于是关了灯,去了阳台。
安静的夜晚,几缕凉风和零星的星星,夜空中突然闪现林牧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渐渐消散在风里。她素白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缓缓写出了两个字,然后看着笑了,转身回了房。
那玻璃上有几个浅浅的笔画---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