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离死别永相隔

深夜，两个丫环早就累得陷入了沉睡。

躺在床上也睡着了的赵雪蕊猛地睁开双眼，尽量悄无声息地爬到紧挨着床放置的轮椅上。双手滚动两边的轮子，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外间，手上捻着两颗珠子，分别打中了红儿和蓝儿的睡穴。她来到房门边，静静地等到巡夜的家丁过去，这才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关好身后的门，来到了离房间不远的湖边。

抬头看，天上正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低头看，湖中央也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片刻后，她双手用力一撑，投入了湖中明月的怀抱……

在这万籁俱寂、万物沉睡的冰冷深夜里，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落水声，湖水泛起阵阵涟漪，不断扩散，最终消失……

赵君松猛然从噩梦中惊醒，顾不得自己还住在半山腰的古木庵中，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就跃出了古木庵的大门，一路拼命飞奔下山，翻墙跃进了赵家庄，朝赵雪蕊的房间赶去。远远就看到，如此深夜，赵君柏居然也刚刚赶到了赵雪蕊的房门口。他拍了一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声。赵君松来不及等他再拍第二下，直接冲了进去。房门只是关着，没有上闩，他如此大的力气，几乎把自己撞到在地。

两个人直接冲向里间，如同他们的噩梦，床上是空的。他们又到外间来。

这么大的动静，身怀武功的红儿和蓝儿都没有一点反应。两个人立即明白，解开了她们的睡穴，问小蕊哪里去了。可是她们两个又哪里知道。强烈的不祥之感笼罩心头，四个人慌忙四处寻找！

四处看，没有。再看，终于发现，湖边盘根错节的老松树下，灌木丛旁，赫然停放着赵雪蕊的轮椅。

四个人赶紧跑到轮椅边，轮椅上空空如也。红儿和蓝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小姐……你在哪……快答应我们啊……”

很快，庄里的人都被她们吵醒，赶到了湖边。

红儿哭泣着，冲走在最前面的赵大庄主说道：“老爷，小姐不见了，只有她的轮椅放在这里。老爷，怎么办啊？”

话音未落，一直一手摸着轮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平静的湖面的赵君松忽然跃入了湖中，赵君柏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赵大庄主怒了，骂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会游泳的统统跳到湖里去找，不会游泳的一部分去拿长竹竿来，越长越好。一部分去点蜡烛灯笼，越多越亮越好，剩下的都再给我去别处找！”

眼前是赵家庄里最大的湖，方圆几十米。周边浅，中间深，最深的地方也有将近十米。赵家庄里有一百多个人跳进了冰湖里，放眼望去，湖面上全是人头。

这样的天寒地冻，这样的冰冷彻骨，这些人已经在湖里找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地，不少人因为体力不支或者冻得受不了，借助伸到湖面的长竹竿，被岸上的人拖了回去。湖岸边还有几十个不会游泳的人紧紧地盯着湖面，希望能发现惊喜。

终于，有人惊呼：“我找到了！”就在靠近湖中央的地方。

所有人立即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集中。

好一会儿，大家齐心协力，将赵雪蕊拖上了岸。

在这冬天的冰凉刺骨的湖水中浸泡了一个多时辰，赵雪蕊的身体早已同湖水一样冰冷刺骨。

湖岸边，赵大庄主早已命人烧起了熊熊大火。刚从湖里爬上岸的人全身冻得瑟缩着，披上了丫环们拿来的棉被棉衣等物，团团围着火坐着，仍是止不住地打颤。

谢先生也早已赶到，一看到赵雪蕊就立即挤了进去。他蹲在赵雪蕊身边，非常非常仔细地检查。

赵君柏先爬上了岸，他推开了要给他包上棉被的小厮，冲进拥挤的人群。很快赵君松也爬上了岸，两个人看着谢先生在忙碌，不敢打扰他。

好一会儿，就连赵大庄主都等不及了，问道：“谢先生，小蕊到底怎么样了？”

谢先生低下了头，说道：“大庄主，小姐，已经去了……”

闻言，赵君柏、赵君松和赵君柳三个人都一下子跪倒在地，紧紧抱住赵雪蕊冰冷的身体，大声哭喊着她的名字……

所有的家丁、丫环、小厮都跪了下来。

赵大庄主缓缓踱到了赵雪蕊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地上的这四个人。他们四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啊，如今，却只剩下三个人了……

红儿和蓝儿边大哭，边狠狠扇自己的耳光，责骂自己：“都是我不好，不是我睡着了，没有看好小姐，小姐她绝不会……”

湖边，只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个如花似玉的鲜活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枯萎逝去了……

天亮了，二夫人将赵君柳带走了，二庄主也使蛮力将赵君松拖了起来。只有赵君柏，赵大庄主直接在他的后脑勺上重重劈了一掌，将他劈晕了。

婚礼变成了葬礼。

几天以后，赵雪蕊的丧事结束了。

赵大庄主秋后算账，做出了最后的裁决：当天晚上所有巡夜的家丁全部打五十大板。红儿和蓝儿两个丫环护主不利，各打三十大板。

蓝儿最终下定决心到望山上的古木庵去大夫人。临行之前，她找到赵君松，将一块玉佩交给他，说道：“这是小姐投湖那天白天，小姐交给我的，嘱托我一定要在第二天亲手交给你。”只是一直哀痛于小姐的早逝，直到今天要离开了，才想起要完成小姐的遗愿。

这块玉佩赵君松很熟悉，因为赵雪蕊很喜欢，时常随身携带。尤其，她曾经说过，有一天她会把这块玉佩送给她最喜欢的人。因为以后她肯定会嫁给这个人，成了夫妻以后，这块玉佩是她将来的丈夫的，但将来的丈夫的所有东西都是她的，所以这块玉佩也依旧是她的了。

赵君松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暗暗告诉自己：“小蕊，我就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你真正想嫁的人也是我。可是，就为了一句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你却独独违背了自己的真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斯人已逝，这恐怕只能是一个永久的迷了。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来。

去年冬天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是三个人在一起打雪仗。而今年，却只剩下两个人了。就连剩下的两个人，也没有出现在原先一块玩耍热闹的地方了。

赵君松独自一人来到赵雪蕊的坟前，竟看到赵君柏倚靠着墓碑，就好像靠着赵雪蕊。他早已喝的烂醉如泥，大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覆盖，可是他已经没有一点感觉。

赵君松为他扫干净身上的雪，摸一摸他的手和脸，都是冰凉冰凉的。他索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再找来一些枯枝烂叶，点了一堆火。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绣有红莲的香囊，贴着鼻子闻了许久，它的香味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馥郁了。

他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香囊，上面也绣有一朵红莲。他却是将这个香包扔进了火中，说道：“你送了一个亲手所绣的香囊给我，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如今，我也送一个我亲手所绣的香囊给你。你送我的香囊和玉佩我会一辈子都带在身上，就让这个香囊，代替我去陪着你。”

香囊在火中只剩下一堆灰烬。

赵君松一只手扶着墓碑，另一只手摸着墓碑上“赵雪蕊”这三个字，凄然一笑：“小蕊，本来想多陪陪你的，不过大哥喝醉了酒又在雪地里躺了这么久，我要送他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再见，小蕊。”

说罢，他背起赵君柏，走在积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宋府。

赵君柏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块有特殊意义的玉佩，可是赵君松已经将它收回了怀中，然后又拿出了那个在回忆中同样拥有特殊意义的香娘。赵君柏认得出来，确实是他记忆中赵雪蕊曾经躲着他亲手所绣的香囊。

如今，人证、物证都齐了。

可怜的赵君柏，一直以来，都以为赵雪蕊时常和赵君松在一起说说笑笑，是因为他们俩兄妹之情很好，就好像赵君松也时常和赵君柳打打闹闹一样。而且，赵雪蕊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里面的喜欢。所以，当爹说要将赵雪蕊许配给自己，并且几个月之后就办婚礼，他高兴不已，以为赵雪蕊也和自己一样高兴，只是她终究是女孩子，所以有些矜持害羞。他甚至理所当然的觉得，赵君松和赵君柳一样，会祝福他们俩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他自己所想的那样！

事情过去快两年了，如今，他终于知道了，说道：“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对，我要你放开程雪莉！”事到如今，赵君松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