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庵中诸位非常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连红儿也说道:“大少爷,当初我们所有人看到少夫人的第一个反应都跟您一样,可是您也跟我们所有人一样,都很清楚,小蕊小姐已经过世了!”
“别说了!”他总是逃避面对这个事实,“可是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告诉我,她长得和小蕊一模一样!”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啊,新婚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到新房吵着要大嫂出去,当时你不就见过她了吗?”赵君柳还真是单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赵君柏做错了事倒也不介意承认,只是现在他努力回忆着,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程雪莉却知道。一个喝醉了酒,披头散发遮住了脸。一个被酒味熏得一直用手中的红盖头紧紧捂住鼻子嘴巴。事实上,当时,两个人谁都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
长生解围:“可能大少爷喝醉了酒,没有记住看到了少夫人吧!”
赵君柳一想也是,又问道:“之后这些天里,你也没有见过大嫂?”
赵君柏想了想,还是摇头。心里却开始明白:就因为她长得像小蕊,所以爹以为她能取代我心中小蕊的位置?她居然能让爹这么信任她?还是他们以为,小蕊真会被其他任何人所取代?
赵君柏蓦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所有人都想着:这一次,但愿他是真的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并且永不再犯才好。
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旁边还有另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四个人走过去,赵君柳扶着程雪莉坐了下来,青儿和红儿站在两个人的身后。
程雪莉还特意选择赵君柏只能看到自己背影的方向,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他又一直盯着自己。不过这一次,她不敢也不想再回头,告诉那个人,自己是程雪莉!
坐下来,看了看两桌的人,赵君柳问道:“长生呢?”
赵君柏又好像魂不守舍,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长福只好代为回答:“少爷叫他下山去报官。”
“那两位艄公呢?”
“他们还在房间里,不想出来。”
待在房里干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一想到两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去了,而他们的死很有可能跟他们有关,大家都只觉得内疚自责还有仇恨……
赵君柳说道:“大哥,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赵君柏还是不说话。
青儿说道:“小姐,可是我们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啊!”
长福说道:“所以少爷让长生去报官,有官府的帮助,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凶手的。”
希望如此吧。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想着房里的两对祖孙,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耳边是佛门特有的敲击木鱼的声音。
“咚!”
“咚!”
……
缓慢而稳定的节奏,一下一下,直击人心。
还有师父们念经的声音,虽然大家都听不懂她们念什么,甚至听不清,却还是觉得莫名的安宁和平静。
早课结束后,师父们从正殿里出来,便各司其职,生火、做饭、洗衣、扫地。
心威师太走了过来,朝大家单手礼佛,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早安,还请在此稍作休息。这位施主。”她最后看着程雪莉一个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赵君柏也是如此。别人倒也罢了,唯独他,又一次一看到她,就再也移不开双眼。
只听心威师父接着说道:“贫尼见你昨晚身体欠佳,便告诉了本庵的一心主持,主持颇有医术,想为你诊治一番,还请随我来。”
程雪莉自己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名医了,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事,便说道:“多谢师父,也请代我谢谢贵庵主持,只是我觉得身体好多了,不敢麻烦一心主持。”
赵君柳却不同意,她一点儿都不放心,主要是在她脑海里,程雪莉早就给她留下了不可更改的身虚体弱、百病缠身的印象。现在有一个大夫主动提出要给她看病,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大嫂,你还是去看一下吧,这样我们也好放心一点。大哥,你说是吧?”
听到有人叫他,赵君柏随口应了一声“嗯”,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程雪莉。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名叫程雪莉,不是他心中的小蕊、可是每次一看到她,他始终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就算是默默把她当成小蕊,多看一会也好。
程雪莉此时才真正第一次看着赵君柏的脸,见他这幅样子,她不禁想起了赵君松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情景。兄弟两个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而两人的这幅表情更是如出一辙。她不想看到他明明看着自己的脸却想着别的女孩子的样子,立即说道:“心威师父,我这就随你去见一心主持,还请你带路。”
人已经转弯消失了,赵君柏还在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赵君柳不忍:“大哥,她已经走了。”
“我知道。”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赵君柏苦笑:“君柳,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能理解大哥心中的痛苦!”
说着,他沿着程雪莉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心威师太将程雪莉领进主持的禅房,却又关上门,让红儿只能在外头守着。因为主持交待了,只让程雪莉一个人进去。
主持正在打坐念经,见程雪莉进来,便让她在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主持话不多说,程雪莉一坐下,她就直接伸手过去给她号脉。
程雪莉趁机打量着她:这是一个年级在六七十岁上的人,但容光焕发、红颜黑发,可见修为之高,内功之深厚。可是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冷若冰霜。与心威的不怒自威不同,她是让人不寒而栗。
冷不丁一心主持蹦出几个字:“施主多大了?”
“我十七岁了。”
“不知施主将近四十年的功力从何而来?”
“四十年?”程雪莉惊道,“我不知道啊!”
主持看了看她,说道:“施主有话不妨直说,无须对贫尼隐瞒。”
她的话让人不容反对,而且她的人,也让程雪莉觉得熟悉而又值得信任,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老夫人就可以叫她一声“娘”一样,似乎她也已经认识这位一心主持许久了。
“一年多以前,家父病重,自知将不久于人世,随将他四十余年的功力同时传给了我和小弟二人。但怎么会有四十年,我实在不知道。”
“你是否自小练功?”
“是的。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家父就教我和小弟武功和内功心法并且督促勤加练习。”程雪莉又说道,“其实主持师父您不用麻烦,我还自小跟着父亲学医,我自己的这点病我还可以应付的。”
“能医难自医。令尊姓甚名谁?”
“家父姓程名一明。”给她看病,为什么问到她父亲头上去了?
“程一明?令堂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我爹也没有提起过。”问完父亲,还问到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母亲。
“施主请离开吧。”
“啊?”程雪莉很是不解,突然就叫她来,然后更加突然地就叫她走?尤其她明明是找她来看病的,却对她的病情只字不提?
不过很显然,一心主持不打算答疑解惑,闭上眼睛念起经来。
程雪莉无奈,只得起身离开了。
刚推开房门,赵君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紧了她的双手,问道:“告诉我,你认识小蕊吗?”
“不认识!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叫程雪莉,不是小蕊也不认识小蕊!”她又急又恼,想要挣开他的双手。可惜她一个“柔弱”女子,又怎么比得过这个强壮男子的一双铁腕。
她表情略显痛苦,说道:“你快放开我,我的手被你抓疼了。”
赵君柏毫无松手的意思,紧接着问道:“不可能,你和她实在长得太像!你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还是你们根本就是姐妹?”
“我只有一个弟弟,他叫程雪蘅!我没有亲戚,也没有姐妹!你快松手哇!”
“石璟瑜呢?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
“不认识!我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努力想挣脱他的手,却始终徒劳无功。
一心主持忽然出现,一把抓住赵君柏的双手抛出去,他立即被震得后退两步。
一心主持看着他,问道:“石璟瑜和你什么关系?”
赵君柏脚步站稳,气息平定,说道:“她是我朋友的母亲。”想不到这位一心主持的功夫如此之高,轻易就制服了自己。
“你叫什么?”
他双手合十:“晚辈赵君柏。”
“姓赵?‘天下第一庄’的赵家庄?”
“是。”想不到小小一个尼姑庵,也有人知道赵家庄,并且只知道他姓赵就立即将他和赵家庄联系到了一起,而且她还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