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何薪沉着脸回到教室时,我的内心蓬发出阵阵惶恐。
“你不会闯什么祸了吧?”我激动的质问他
“照片呢……?”他定神的望着前方,语气生涩,完全忽略我的质问。
一股凉意从我背心中央蔓延开来……
他突然的冷漠让我心生不安,但我还是乖乖的回道:“在课桌里……我打算下晚自习拿出去扔了……”
话毕,他伸进我课桌内,把框着的黑白照拿出来,三两下撕成了碎屑,拎着黑色相框一同扔进了垃圾桶……转身与我默然相对:“早点仍了……这东西不吉利。”
“嗯……”我缓缓点头。
望着他,我仔细的解读着他的内心世界。他身上,明显有着浓浓的闷气,却憋在心里不发泄,让我满腹疑惑……
“何薪。你到底怎么了?你在生气什么?”我忍不住问。
“没。”他回答得很干脆。边说边回到了座位上。
紧张沉闷的气氛油然而生……
我们各自缄默着。
许久,他才开口,问了我一个至少我认为很可笑的问题。他的语气很认真,神情很紧张。
“柯姵馨,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希望你如实的回答我……你也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说吧!我不生气……”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苏阳?”
“不喜欢。”
“真的?”
“真的。”
很简单的对话,却在他原本僵硬的脸上添上了少有的笑容……
他的担心,他的猜疑,他的焦虑,他的心思,甚至他的爱慕,我都心知肚明,可是爱情这东西,勉强不来。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就像石头,滴再多的水也是无法穿孔的,我从来都认为滴水穿石之说只是一种修辞手法,用来夸大那些虚无的事物的……我不能在让他为我生出各种念想了,我必须跟他说清楚,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是的,我对你说了一堆很残忍的话——
“何薪,我想我也该跟你说清楚了。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好我都体会在心。你的心意……我也明白。可是,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想和与我的世界离得太远的人有任何交集。”
“你是好人,你会找到幸福的。”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他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般迅速凋零,被哀伤至极的情绪取代。
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悲伤,悲伤到甚至我都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话。
他把头压得很低,从侧面看上去,如扇子般的睫毛下覆盖着一双红红的眼睛,透明的泪水有好几次都快落下,但又被他生生的憋了回去。
我自惭形秽的看着他,握住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侧脸,轻声对我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不喜欢苏阳。”
“我……还有机会……”
听罢,心一酸,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白雾,我慌乱的把头转向窗外。
不再看你。
那一刻,我的心也乱了……
2
晚自习几节课他都心不在焉的,眉头一直没松过。
放学铃声一响,他就直奔教室外,掏出手机,给苏阳打了个电话。
“喂,阿薪!”电话没嘟几声他就接了电话。
“管你现在有没有空,马上开车并且加速到乡下来!”
苏阳感觉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陪我练练!“
”好!“苏阳答应的很干脆:“我们也好久没一起练过跆拳道了!”
“学校操场等你,你快来吧!该怎么进校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还没等苏阳回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苏阳也没多想,习惯了十几年来他那臭脾气,但是苏阳一直把他当最好的兄弟,直到我的出现……让他们的友谊慢慢出现裂痕,无法修补的裂痕……
当苏阳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操场上没有一个人,两旁有微弱的灯光,何薪脸上复杂的表情隐隐约约能透过光晕看之其二。
苏阳向他走来:“小子!什么事把你弄得这么生气?”
“废话少说!开始吧!”
苏阳笑了笑:“好啊!”
天很冷,但是他们还是脱掉了厚厚的外套。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狠狠的说完后,扬起拳头,一拳就打了过去,苏阳没躲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趁苏阳没站稳,又是一个回旋踢踢了过去,苏阳用双臂挡住,却还是被他踢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苏阳抖了抖被踢得发麻的手臂说:“臭小子!你来真的是不是?”
他没说话,捏紧拳头又向他攻击过去,一场力量的较量正式展开,何薪很会打架,但苏阳也不弱。只是,一起同学跆拳道几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苏阳都没能赢过他。每次都被他虐得死死的躺在地上,可即使这样,苏阳还是喜欢和他作伴练习,因为这种大汗淋漓,全身无力的疼痛感,让他感觉你们的友谊是别人无法想象的深刻。
只是苏阳没想到,这次,他的确来真的了……
苏阳气喘吁吁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着天上微弱的星辰,笑着说:“臭小子……我哪里惹到你了吧?”
何薪流着汗走过去,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苏阳拉起来,然后很认真的望着他,说道:“苏阳!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拐弯抹角。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给我说?”
苏阳这才意识到他没开玩笑,是真的生气了,他认真的回道:“什么事?”
“柯姵馨!你喜欢她是不是?”
苏阳一愣,才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昨晚我后醉酒后在他面前说了很多话,也包括何薪喜欢我这件事。所以苏阳能明白他为何怒火冲天。他的眼垂下去,淡淡否认道:“何薪,不要乱说……”
“乱说?昨晚你和她单独去吃面,而且来乡下了也不给我打电话,这些怎么解释?”
“我在校门口遇见了她,天冷!看她一个人,而且也饿了,就顺便搭她一起去吃个面,有问题吗?”苏阳解释的很详细,他用善意的谎言维护着你和他的友谊,是的,那时候,他看你比看我还重要:“至于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把姵馨送回宿舍后已经很晚了……所以就开车回城了。”
何薪听了他的话,看着他,久久没做声。
他拍拍苏阳的肩膀,语气缓和:“苏阳,我相信你……”
“嗯。所以就不要多想。”说完, 他吃力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外套,埋怨道:“你这小子,下手真重!”
他伸手扶住他,闷闷地说:“才断了三根而已,很轻了。”
“小子!看来我这周得在医院度过了……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是被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打的?”
“好了,我的错!快回去吧!很晚了……路上开车小心。”
“嗯。你也快回宿舍。”
苏阳一跛一跛的离他远去,几米外,他叫住了苏阳,很认真的朝他大喊:“苏阳,我很自私。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柯姵馨!你能明白吗?”
苏阳背对着他,心脏揪紧,身体和心上的疼痛,大声回道:“臭小子!我不喜欢她!放心啦!”
苏阳就是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温柔少年——天使的化身。
3
“我不喜欢她。”苏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自嘲的摇头,他居然说出这种谎话。
坐直身体,有些艰难的从床头柜上拿起烟,叼在嘴里点燃一根,吐出一个烟圈,眼睛忧郁地望向窗外,思绪慢慢飘远……
第一次见我也是在学校的操场上,那时,我张开双臂,仰望天空,面带微笑,风轻吹着我的发丝,绕过脸颊,在星光月夜的天空下显得楚楚动人,和城里女孩相比,我身上多了份素雅清丽的特质,在他心里,我是特别的。他的心煽动了……最终败在了“一见钟情”四个字之下!
片刻后,他掐灭烟头,默念:做你最好的朋友!姵馨。
日子就这样悄然的过着,闲暇片刻,突然想妈妈了。我的生日她也没打电话过来,我坚信她只是单纯的忘记了……整天呆在学校,好久没回家,不知道妈妈的身体怎么样。
我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嘟声好久那头才有了响应。听到妈妈熟悉久违的声音,心里暖暖的,我大声对那头的妈妈说道:”妈,好想你!”
“小馨啊!妈妈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前几天你过生日,妈妈竟然给忘了!瞧妈妈老糊涂了……”
“妈,没事的。”我心里还是很开心,我继续问道:“妈最近身体怎么样?药吃了有效果吗?”
“当……当然有效果,病好了大半了……”
“那就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你也是。”妈妈停了片刻,问我:“小馨啊……最近没有什么人来找你吧?”
“人?没有啊!”我否认着,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继续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没没……妈就随便问问。”
“哦……”我一向对妈的话十分信任,所以也没往深处想。马上要上课了,我对妈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妈妈,松了一大口气……
几个小时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拎着一大堆东西上门来找到了妈妈,妈妈见到他的一瞬间,几乎没站稳,十几年没见了,他比以前老了许多,妈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但她还是冷静下来与他平视对话:“柯强。你来干什么?”
中年男人顿顿脚,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乞求:“我……前几天是姵馨的生日,我给她买了些东西……”
“哦?是吗?”说着,马上前拿过东西,才想起前几天确实是我的生日。
妈妈冷冷的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愣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我想去学校看看姵馨。”
“看她?你当初把她送到我们家来的时候不是说不会再来乡下打扰她。只负责出钱抚养。怎么?如今父性大发啊?”妈说得很绝:“还有,小馨十几年没见你……三岁之前的记忆早就淡薄,甚至连你这个亲生父亲的模样都早已忘了!称她还不知道你当年为了自己荣华富贵的家庭而抛弃了她的时候,还是别来打扰她。就让你在她心中保存着一个好爸爸的形象。”
他的脸上布满内疚和悲伤……
妈妈趁热打铁:“柯强,你就放心,小馨跟了我十几年,我早就把她当亲身女儿,我会照顾好她的。只是……自从樱然他爸去世后,这家里的开销和两个孩子的生活费确实……”
“张英,这个你放心,钱我会加倍给你打过来,只是,姵馨就交给你了……”
“放心,小馨跟着我不会受委屈的。”
……
经过一阵谈判后,爸爸答应了妈妈的一切条件,妈也名副其实的找了个好的理由让爸爸继续往她账户里汇钱。只是她没料到——
这个世界在那么一秒钟就可以哑然。
谎言如纸,一捅就破。
事情慢慢进入了水生火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