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期许的,不过荒凉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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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没了——
当医生把这个消息宣之于口时,病床上的我彻底崩溃!
我惨绝人寰的嚎啕大哭!在病床上痛苦的翻滚着!我的孩子!唯一的寄托就这样没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苏阳心疼的按住病床上不安分的我,红着眼劝道:“姵馨。别乱动,你刚流产,身子动不得!”
我对苏阳置之不理,迷离的思绪早就让我堕入了悲恸的深渊,我像中了邪的魔鬼一样,奋力推开苏阳,翻滚下床,赤着脚试图冲出病房,我嘴里叨叨念着:“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没死,我要去找医生!”
刚打开门,何薪就赶到了!我看到他的脸,一时没控制住,揪着他的衣领肝肠寸断的咆哮:“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还我!”
何薪任由我剧烈的摇撞着他,他好像被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疼得已经发不出声。他贪婪的目视着我,认真的望着我的容颜,手指轻轻划上我的脸颊,颤抖的抹掉我的眼泪,挤出来沉痛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却仅仅说了对不起……他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何薪啊何薪,连最后一点期许都被你斩断!我还能怎么爱你?
我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死命的摇头,发誓要把身体里的泪水全部流光,我摇摇晃晃的站在他面前,痛不欲生的抓扯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身子剧烈颤动着,朝何薪凄然一笑:“我怎么会爱上你……哈哈哈……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我竟然爱你!哈哈哈……”
何薪只不过是听着、怔愣的战栗着,只是听到这些话时,眼眶突然如同决堤的河坝、泫然泪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我极不稳的站在原地,讽刺他:“怎么?你平时不是很会说?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何薪看着我虚弱的身体,灰白的面容,眸子里终于涌出一丝不再掩藏的担忧,他环住了我的双肩,让我靠在他的身上,给了我一个支撑点。
“你身体现在很虚弱,去床上躺着好吗?”
何薪终于肯对我温柔相待了,终于肯拿出点良心来关心我了,可是一切都晚了!我冷漠的仰头,继续刺伤他:“你是在担心我么?何薪,你居然会担心我……我为什么觉得如此可笑呢?”
何薪沉默了,我只感觉自己的额头上被一滴滴泪水砸到,他在哭。
他凭什么哭?孩子都没了他有什么资格哭!
“我恨你!你给我滚!”我用力推开他,身体的支柱没了,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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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她直奔地上的我,跪在地上搂住我,她哭着抱紧我:“背心,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还和你闹脾气!你也傻,什么也不和我说,你以为我真的不要你这个朋友了吗?说好的一辈子,说好的会陪着你!我没忘,一直都记得呢!”
不用看她的脸我就知道是叶子来了,陪我一起哭,陪我一起笑了这么多年的叶子,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她的出现,让我有了归属感,环住她在她怀中呜咽:“叶子……我的孩子没了……孩子没有了……”
苏阳给叶子会意了一眼,叶子瞬间明白,她也没问我什么,抚着我的背轻轻地拍着:“没事,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没事的,乖……”
我放肆的哭泣着,叶子嘴一直不停的安慰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和叶子早就成为了彼此的一部分,镌刻在心底的友谊就算在受风吹雨打也不会动摇!有时候,爱情还比不过友情,想想都可笑。
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的我,脑中忽然晃过爸爸的脸,对!他怎么样了?120赶到了吗?张英被抓了吗?一想到他为我挡了这么多枪,血淋淋的睡在石地板下,我的心头立马恐慌起来!
我离开叶子的怀抱,紧拽着她的手无助的对她说:“叶子你知道吗?董事长就是我爸爸!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刚刚替我挡了张英的子弹!我看到他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头上,背上,胸前,都流了好多好多血……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要去看他,我还没当着他的面好好的叫一声爸爸!”
叶子伤心惨目的望着我,其实她已经知道董事长是我亲生父亲,前不久柯锦弦已经告诉她了。而且她也知道此刻我的亲生父亲已经安静的躺在医院阴森森的太平间,她疾奔过来就是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去见爸爸最后一眼!没想到她还没先开口,我倒提了起来,令叶子为难得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
“姵馨……你爸爸就在这个医院……”
叶子语气中的霜露之悲让我尽收眼底,她很不对劲儿,我忘了,柯锦弦肯定也知道一切,叶子也肯定知道,爸爸的消息柯锦弦肯定在第一时间告诉了叶子,可叶子这副神态是在告诉我董事长出事了吗?
我尽量往好方面去想,装作淡定的拉着叶子的手说道:“爸爸肯定没事吧?叶子,你快带我去看他!”
拉着她走了两步,叶子却像磁铁一样被地板吸住,怎么也拉不动她。我的心绷得更紧,回头问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姵馨,你爸爸死了……”叶子紧抿着嘴唇,不忍的告诉我:“他脑部被枪击,打中命脉,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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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太平间的。
叶子和苏阳搀扶着我,何薪在后面紧紧的尾随着,他想来安慰我,却又不敢面对我。
推开太平间的门,阴冷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头顶上只悬挂着一根日光灯,我叫苏阳和叶子在门外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只见柯锦弦孤僻的站在爸爸的床边,他愣愣的望着满脸是血的爸爸,好像一点都不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死了,我慢慢朝他挪去,发现他没有掉眼泪,但双眼却肿得像个核桃,估计已经痛哭过了吧。
听见脚步声,柯锦弦知道是我来了,他抬眼看我,沙哑着嗓子问道:“打死爸的那个凶手已经被抓,你没事吧?姐……”
他的那一声姐叫得我再也包不住眼泪,回忆起他之前对我的关心,他也早就知道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吧。望着眼前这个仅剩的亲人,我格外珍惜,我泪流满面,但却咧嘴言笑:“我没事……”
柯锦弦给我让开位置,独自走到窗前:“送爸最后一程吧……”
床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十分静谧的卧在白色床单上,身体被一层层白布遮住,只露出血流满面的头,那是爸爸吗?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我双腿无力的跪在他的床边,小腹在我弯腰的那一刻突然绞痛,那是我死去的孩子的控诉吗?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就让它疼吧,疼死我更好,至少天堂有我的爸爸,有我的孩子……
我轻轻地捧起爸爸安放在床边的手,冰冰凉凉,已经没有暖意,血液都停止了,哪还有温度。我小心翼翼的抚摸他粗糙的手掌,把他当成进入梦乡的安详老人。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嘴里反反复复的给他道歉。没有他的应答,我开始自言自语:“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枪呢?子弹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啊……爸,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起码让我知道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亲人,对吗?你不可以就这样走掉的……我刚得知你是我的亲生父亲,还没对你认真的叫一声爸你就离开我……你怎么能这样?爸……爸……”
说到最后,我简直在嚎哭。
这时,柯锦弦走到我跟前,抚了抚我的肩膀:“姐,爸他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他怕你恨他。我打从出生那天起就知道我有一个姐姐,是爸告诉我的。那时候爸入赘到林家,身份地位很低!加上我妈的施压,才被迫把你送到乡下。爸曾多次对我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他内心一直在忏悔!妈在世之前我也劝过她好多次接受你,去接你回来,可是妈顽固到底,始终不答应。后来妈因病去世,去乡下找你的时候你却不在了……姐,不管爸曾经做了多少错事,但他始终是爱你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他爱我,从他不顾一切替我挡枪时我对他所有的怨念都崩塌了,渴望亲情的我多想找到我的亲生父亲,我哪还有挤得出多余的情绪去恨他呢?
我缓缓站起身来,弯下七十五度腰,张开双手环着冰冷的爸爸,脸紧紧贴着他的脸,轻启嘴唇,柔声说道:“爸,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