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关键人物
第十四章 关键人物

乌云遮住了圆月,漆黑的夜空上只见稀疏的残星,良城三十里外的一块营地,夜色下有上百黑影慢慢靠近,这里远离战场,却依然守卫森严,门外便有四人站岗,营中有两列士兵巡视。

四条黑影弯腰摸到营门,悄无声息地从守营士兵身后三步处站起来,站岗士兵听得身后动静转过头来,只看到一道寒光,还来不及哼一声便被割断了脖子倒了下去,瞬间被拖出营外,而那四道黑影则取代了守卫的位置,时间不过片刻。

两道身影通过营门,飞快地射进门里,四个守卫无动于衷。两人飞快窜到一个营帐旁,紧贴着帐篷,随着巡逻的队列移动身子,始终保持在巡逻队伍的视野之外,他避过巡逻,闪身进了最大的一顶帐中,那帐中放着桌案、案上散放着文书,桌旁放着一张床,一名男子美梦正酣。

脖子上传来的冰冷寒意惊醒了男子,他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森寒的眸子,惊骇非常,张嘴欲喊,一张带着剥茧的手掌死死捂住了他的嘴,黑色面巾下传来低沉阴冷的声音:“你要是敢叫出一个字,这匕首立马就能隔断你的喉咙。”那男子一头冷汗,只能在手掌下艰难点头,满眼恐惧。

手掌移开,那声音问:“粮草存在哪里?有多少?”那床上男子颤声道:“北面的三个大帐中。”黑衣人观察男子神色惶恐,轻蔑一笑道:“多谢。”毫不犹豫割断了男子的脖子,鲜血撒了一床。那黑衣人用棉被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拿了桌上几本文书出了营帐。

两道黑影摸到北面果然见大个巨大营帐立在那里,每个帐中前都有两名士兵值夜,两人故技重施,从背后将其中一顶营帐的守卫放倒,接着是另一顶,片刻后,三个营帐前已经空无一人。

二人进入营中三炷香后,营地北边燃起了熊熊火光,巡逻士兵见到火光大惊失色,一边大喊:“粮仓着火了!快起来,粮仓着火了,救火呀!”一边向火光方向却没能奔出几步便被人从后面砍倒在地。

营外突然冒出了上百人马,从正门冲进营中,近处被喊声惊醒的士兵出了营帐还没来得及穿上盔甲便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挥刀斩杀,那上百骑冲进营里,分散成不同方向,见人就砍,也不管是死是伤,只管向前杀去。一时间大营中营帐坍塌,四处哀嚎,很多士兵还在梦中,便被坍塌的营帐压死或者被黑衣人的大刀斩杀,血色映着火光照亮了整片大营。

天终于亮了。墨离躺在兮月怀中,还未醒来,但身上伤口已结了痂,面色也不似昨夜苍白,兮月舒了口气,幸好被俘时敌军看自己是一介女流,并没有搜身就将她同墨离一起投入了府衙牢里,她身上还藏着毒医送的药囊,能为墨离简单治伤。

天光大亮,却没有人来送水食,倒是等来了那鼠目的章大人,兮月不认得此人,只是本能地将墨离拥得更紧,那章大人却默不作声命人按住兮月,架起她怀中的墨离,将两人一同带出了牢门。

两人被一路压着带到了良城曾经最繁华的闹市处,那里已清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聚集着身着铠甲的士兵,兮月细看发现,这些士兵中有被俘的五万人马中的一部分,都被反绑着,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周围围着几千敌军士兵。

“带璃王!”章大人一声令下。

卫兵把墨离推到空地中央,朝他的腿后狠踢了一脚,墨离被踢得一个踉跄,膝盖硬生生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他暗自咬了咬牙,倔强的把头抬了起来。

兮月猛然知道了他们要做什么,手指瞬间冻成了冰,整个身子像被雷劈中,动弹不得。

墨离手脚上的铁镣已经取了下来,两道深深的瘀痕在皓白腕上十分显眼,他十根手指泛着紫色,似乎还有点肿,俊美的脸庞还苍白着。

“璃王,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记得遗诏藏在哪里?”章大人阴冷的声音传开。墨离被按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抬头看他一眼:“何必白费唇舌。”

章大人冷冷笑道“璃王果然英雄气概,那就让你手下将士看看,反叛二殿下是何等下场。去掉他的里衣,给我当众抽二十鞭!”

墨离被两旁士兵拉开了衣襟,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子。“啪!”长鞭已带着风声向那白皙的背脊卷去,血光猛地染红了兮月的眸子。“啪!啪!”声不急不缓,鞭痕在白皙的背上绣出了一幅凄艳的图案。

“啊!”墨离一声轻吟,再也撑不住,身子向前一倾,却兀自受伤的双手撑住地面,不让自己倒下去。“啪!”鞭子在空中虚晃一圈,一滴鲜红的血星顺着鞭梢直飞到离得最近的俘虏脸上。

“啊!”最后一鞭,墨离终于软了双臂,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香气和墨离身上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无人注意。跪在前方的俘虏们都站起身来,向前挣动,看守士兵拿着长矛挡在一处。那章大人看了一眼躁动的俘虏,冷声道:“继续,给我狠狠打。”

那行刑人又执鞭上前,墨离伏在地上,无力躲避。兮月被两名士兵压在一旁,全程看着,只觉全身血液沸腾,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席卷了她所有的思考,见那鞭子又要扬起,大喊一声:“不!”那声音凄厉非常,如杜鹃啼血,震撼人心。

那行刑人被这身凄厉喊声震住,一时没有动作,那章大人转眼向兮月看来,只见兮月双眸腾着杀气,如毒蛇般咬上他的心脏,慌忙道:“将这刁妇。。。”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慌乱的声音打断:“报,城外有敌军来袭,人数众多,黄将军请求支援。”

章大人冷笑道:“集结大军,先随我出城解决了那波残兵再来处理这些俘虏。”他命一名士兵去城中十万大军的驻扎处,召集人马,出城支援。但过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回来,那章大人才觉得奇怪。

“奇怪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空气中飘散着若隐若无的香气,兮月拨开了身边压着自己的士兵的手,奇怪的是,那手绵软无力,被随意一挥便挥到了一边,身后两人软到在地。再看那章大人也似乎站立不稳,腿有些发抖,颤声问:“你,你做了什么?”

兮月冷冷一笑:“我只不过在你们进城之前在城中所有的水井中下了慢性毒药,在给我们的人都服了解药。这毒药本不是毒,银针试不出来,也不会立刻发作,它需要一味药引,一旦有了这味药引,所有服食了这种药物的人,都会瞬间中毒。刚刚已经有人点燃了我藏在城中各处的药引,你那十万大军现在已经中毒了。”

那章大人脸色惨白道:“你这毒妇!你既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在所有的井水中下毒,你将城中百姓置于何地?”“百姓?”兮月看着从四面街巷中走出来的手握兵器,却做平民打扮的人群,又笑道:“这城中百姓早已随三王爷撤去,你好好睁眼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那章大人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群,他们虽然着百姓服饰,但面容刚毅,正值壮年,显然全是璃军所扮,破城之日可笑他粗心大意,没有注意过这些跪地相迎的“百姓”,竟然就这样带兵入城,做了这瓮中之鳖。

见那章大人面色灰败,身子也软了下去,兮月冷声道:“杀!”被到来的伏兵松了绑的俘虏们从地上一跃而起,徒手冲了上去,将那些已没了抵抗的几千士兵扭断脖子或生生打死,立毙在掌下。

城外,黄将军带着二十万大军对阵三王爷与年华合作一处的二十万大军,两军本势均力敌,年华拿出从后勤军中得来的书册,又推上了自朝廷后勤军中俘虏的士兵,宣布他们已放或劫烧了他们所有粮草,这一次竟是朝廷军队粮草全无,形势瞬间逆转。此时,黄将军又得到了城中十万大军被璃王五万军士全部俘虏的消息,章大人更被人从城头压着推了下来,在他面前摔了个粉身碎骨。终于不再坚持,领兵向北边京城方向撤了回去。

兮月在这激愤的人群中独自走进了原本被包围起来的空地,来到墨离身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用颤抖的手探了探墨离的鼻息,指下的气息虽不算有力却还算平稳,墨离睁开眼睛,还带着残血的嘴角扬起,给了兮月一个眩目的笑容,紧紧握住了兮月伸过来的双手。

他们读得懂彼此眼中的激动,良城守住了。

京城,御书房。君岳将刚刚传到宫中的军情奏章捏的变了形,咬牙对在旁服侍的太监道:“速速请左相入宫。”左相与二皇子君岳御书房中密谋半日,定下了一条毒计,而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璃王大军却浑然不觉。

良城得胜后,璃王带大军一路来到了汉江流域一带。汉江沿岸,是一片草原,过了草原便真的到了京都腹地。

黄将军自良城败走后就一路退到了这片草原,与璃王的军队在草原两头遥遥相对。他们驻扎此处已过半月,良城一役两方都各有损伤,粮草短缺、人员马匹也十分疲惫,故而都不曾再挑衅,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又是一年严冬过去,春天来临,草原风光辽阔,一望无际的绿草地绵延天际。自离开良城北上,舟车劳顿,墨离的伤一直没能好透,这一段时间在草原上刚好可以让他暂时安心修养。

兮月听说草原上生长着一些和中原内地很不相同的草药,游医们也对外伤有特别的治疗方式,于是打算到草原有名的游医那里去看一看。

墨离身子还未大好,兮月让他尽量不要长时间行走,墨离却放心不下兮月一个人去这茫茫草原,于是二人合计,墨离便委派年华代自己陪兮月同去。兮月虽然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但知墨离是担心自己,也就同意让年华随行。

这日早晨,兮月和年华二人骑着马,离开了营地,向草原牧民聚集地前去。

二人在牧民中四处打听,得知一位名叫蒙戈的中年汉子是这一带牧民中很有些名气的医者,便按牧民指引来到了蒙戈的住处。这带的牧民放牧为生,经常根据牧草长势迁徙移动,居住的是易于拆卸的白色帐篷。

二人被蒙戈迎进了帐篷,兮月向他说明了来意。那蒙戈是个皮肤黝黑十分健壮的草原汉子,听兮月询问医治外伤的方法和用药,便问是谁受了外伤。兮月不能直说是璃王,只含糊道:“受伤者正是小女的夫婿,他日前因为得罪了官爷被抓进了牢里,受了鞭伤,也不知那鞭子上涂了什么,我虽给他用了伤药,但伤口好的很慢。”

蒙戈听了奇怪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年华一眼,年华今日穿着一套淡紫的劲装,做的武人打扮,坐在兮月身边显得很是精神。便笑道:“我看这位兄台身体强壮,没有什么大伤未愈的病态,那伤口好的慢些也无妨,夫人无需担心。”

“啊?”兮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蒙戈是将年华当成了她的夫婿,忙摆手解释道:“这位是小女兄长,夫婿伤势未愈,小女才央了兄长同来。”蒙戈才知道自己误认了夫妻,连声道歉,兮月只道无妨,年华却在一旁低头不语,似乎有所触动。

蒙戈也不藏技,告知兮月,这草原上的确有些对外伤有奇效草药,它们大多分散长在各处,十分难寻。不过这草原北上有一处前朝修建的巨大堤坝,那堤坝将汉江水流拦在了草原上游,使之改道,保护着这片草原不被江水淹没。大坝低处潮湿阴凉,很适合那种药草生长,所以他常常前去采摘。

而蒙戈还顺带告诉了兮月二人他最近去那里采草药时发现的一件怪事。“那大坝自前朝修建以来就很少有人修缮,再加上水势雄壮,牧民也不会去那块放牧,久而久之也就人迹罕至,只有我们这些采药的大夫会偶尔去那边采些药材。但最近几日,我也曾前去,发现那处有些奇怪,好像从坝上传来嘈杂的人声。我曾想要上坝去看看,却发现上坝的路上被人设置了路障,路边有很新的车轮碾过的痕迹。最近也没听说要修缮大坝啊,你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他看了一眼年华又道:“我看这位兄弟武艺在身,若是方便,可否请你们采药的时候帮我们探一探,也好求个心安。”兮月二人满口答应,问清了大坝方向和上坝的路,便告辞了蒙戈,出了帐子。

帐外,兮月沉思不语,年华看着她道:“看来那处的确蹊跷,是否先回去回禀殿下?”兮月想了想:“暂时不必,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派人贸然前往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你我二人先去看看,探探虚实。”年华听了也无异议,二人继续上马往大坝赶去。

那大坝在草原深处,接近旱地的地方,远远看去就像横卧在草原上的一条长龙,十分壮观。二人按照蒙戈所说,找到了上大坝的路口,果然见此处拦着一个木栅栏,还有两名守卫站岗,情形有些古怪。二人在一旁草丛里埋伏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静潜伏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草原上一片灰黑,才依稀看见,从北边来了一队车队,运车的人一副平民打扮,都没有点火把,而是靠着月光缓慢前进。

年华常年在军中,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当兵的假扮的,他偷偷告诉了兮月这一发现,兮月眉头微皱有些不详的预感。她附在年华耳边:“你看,他们拉的车子盖的严严实实,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只见那些扮作百姓的官兵将拖车停在了路障处,与那守卫的士兵交谈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年华见那两名守卫上了坝去,便猫着腰悄悄摸向停放在岗哨处的车。到了车边,见车子上盖着厚实的石板,便单手将石板抬起了一角,想往里看装的什么。突然兮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华,他们回来了。”

年华一惊,伸手进去摸了一个球形物件出来,还来不及看便见从坝上下来了一队士兵,连忙将那物收入袖中,盖好了盖子又摸了回去。

兮月二人继续埋伏,见从坝上来的那一队士兵也没有拿火把,三人一组安安静静的推了所有车子,往坝上运去。直到他们走的远了,才悄悄退了回去。

他二人策马在草原上奔驰,直到离开大坝大概有了十里远处,才下得马来稍作休息。兮月问道:“可看清了车内装的什么东西?”年华摇摇头,从袖内拿出那个球形物体,草原上夜色茫茫,看的很不清楚。

兮月拿出火折子划亮,凑近了去看,只见那球形物件通体黑亮,下方悬着一根麻线样的东西,兮月将火折子凑上去,恰好点着了那麻线。那线一点就着,冒出呲呲声响。年华借着火光看清了那物模样,此时见麻线着了,大惊失色,大喊道:“危险!”便向前抛出黑球,反身扑向兮月,兮月只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巨响,火光乍现,便双眼一黑。

待兮月再睁开眼睛,感觉到路面正在颠簸起伏,她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不容易看清了周围情况,仍是夜间的茫茫草原。她此刻正趴在年华背上,怪不得感觉到颠簸。觉察到兮月动了一下,年华忙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娘娘,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兮月摇摇头,奇怪道:“刚刚我怎么了?我只记得听到一声巨响。”年华似乎想起了之前情形,一脸唏嘘道:“他们运上大坝的,是雷火弹。那东西一点就着,威力巨大,一般拿来开山之用。刚刚娘娘不甚点燃了引线,造成了爆炸,还好只是一颗,威力有限,只是将娘娘震晕了过去。”

兮月第一次听说雷火弹为何物,十分惊讶,又担忧问道:“你可有受伤?”年华深深看了她一眼,温和道:“谢娘娘关心,年华无事。”兮月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不然小桃那丫头又要哭了。”应该是想起了小桃儿可爱模样,兮月脸上泛起温柔笑意。在朦胧的月光中,年华只觉背上的女子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端的是绝世倾城,一时间竟看的呆了。

兮月回过神来,见年华有些发呆,笑道:“小桃儿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年华没有接话,叹了一口气,才喃喃道:“原来人无完人,人总在某些方面特别迟钝。”“你说什么?”兮月没有听清。

年华却不再重复而是正色道:“娘娘可想到了他们将这雷火弹运上坝去是想做什么?”兮月也正色道:“这样偷偷运上去,大概是想要炸毁堤坝,可他们无缘无故炸堤做什么?”话一出口,也被自己惊了,随即又觉得很有可能,连忙催促年华放自己下来,快些回到营地,年华却没有放她下地,只是加快了脚步向营地回赶。

回到营地已经是午夜,墨离见二人一直未回十分担心,一入夜就着人去寻,此刻听得回报道二人回营,连忙出帐。远远便看到兮月被年华背在背上,两人似乎还在交谈,脸隔得很近,兮月的唇几乎要碰到年华的耳际,墨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两人走的近了,墨离急步走了过去,一把从年华背上将兮月抱了下来,打横抱在怀里。“墨离,放我下来。”兮月被人从年华背上拽了下来,也是吃了一惊,见自己正在墨离怀中,想起墨离伤势,连忙让他放下,不想墨离却抱的更紧,将她的腰勒的微疼,她感觉到墨离身上散发出莫名的寒气,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华见墨离匆匆行来一把将兮月抱了过去,再见他此刻脸色有些难看,心下一沉,忙道:“殿下,王妃娘娘方才被雷火弹震晕,属下只能赶忙背娘娘回来,逾越之处还请殿下见谅。”墨离一听,也是一惊,连忙低头问道:“有哪里痛?”见他眼中全是急切的关怀,兮月也将他刚刚那一瞬失常忘了,摇头称自己没事。

墨离仍不放心,召来大夫看过,都说没有大碍,才放了兮月下床。兮月忙将今日和年华发现的有士兵向大坝上运送雷火弹的事情告诉了墨离。

墨离略作思索道:“看来,二皇兄是打算牺牲黄将军,要将我们一起葬送在这草原之上。”说完又低头亲了亲兮月笑道:“多亏了兮月及时发现,让我们好早作准备。你可真是我的好王妃。”兮月但笑不语,只是温柔的回应了一个甜吻。二人又彻夜讨论应对之策。

第二日,王妃发现大坝上埋有雷火弹的消息不胫而走,璃王军上下一片哗然。墨离此时也召集众将,说了与兮月研究的对策,众将听后都连称妙计。自此兮月贤妃形象,深入军心。

兮月和年华外出一趟发现了二皇子君岳的阴狠毒计。璃王夫妇连夜定下计策,两人分头准备。

三日后,璃王向黄将军发出战书,双方大军在草原腹地相遇。

黄将军其实心中也十分憋闷,他们失了粮草,到达草原已经半月有余,只能靠跟牧民买些食物勉强维持饭食,本早该退出草原,二皇子却传来命令,令他们坚守,绝不能让璃王军队踏出草原半步,但又迟迟不命他们出兵,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次璃王主动约战,他当真求之不得,无论是胜是败都可以离开这里了。

年华与兮月却并没有跟璃王大军在一处,而是领了一万士兵埋伏在约战地十里外的草原上,年华远观战地地形,只见两边高,中间凹陷,而那高处高处平底许多,算是草原上的小山包了,他又看了看身后整齐排列的士兵,每个士兵手中都牵着一头从草原牧民处借来的健壮公牛,神色复杂地看了骑在前方白马上的兮月,不知她要这么多牛做什么。

巳时三刻,两军擂响战鼓,吹响号角,开始了第一波交锋。

此处是墨离与兮月几日观察,找到的这片草原上最高的两处山丘,相聚不过十里,两军大部队在山坡上对擂,现下只有先锋军下到平地交锋试探。兮月侧耳认真听着战地动静,此时地平线只是传来隆隆战马马蹄声,听得出战况并不激烈。

兮月扬手道:“点火。”万名士兵点燃了牛尾巴上挂着的鞭炮,发开了牵着牛鼻的绳子。鞭炮声响,万头公牛被鞭炮声惊吓,全都撒开四蹄向前方奔去。兮月高声喊:“旗阵!”扬起手中鲜红的旗子,策马跑在牛群正前方,身后万名士兵也扬起红色旗子,排成几队向战场方向奔去。

两军先锋交战正酣,突然见到远处地平线突然出现了一条红线,那红线越来越近,传来隆隆响声。璃王大军中传来绵长的号角声竟是鸣金收兵,王大牛见那红线出现,又听见收兵号角,就已经毫不犹豫调转马头,身后交战的璃王先锋军们也像是实现训练过一般,听到号角声便再不恋战,弃了对手向山坡上奔驰撤退。

敌军先锋被璃王先锋弃战奔逃的做法弄懵了,忽然听见身边士兵惊叫:“是牛,牛来了!”只见原本在远处的红线已经近了,竟然是大片手举红旗的骑兵,他们身后跟随着上万头狂奔的公牛,正向战场袭来。

“逃,快逃!”不等先锋官发令,敌方先锋军已经乱作一团,纷纷上马向高处逃窜,甚至有士兵慌不择路,向璃王军所在高地逃离,王大牛却并不回身,只带着军队飞快撤离,直到全军都已经撤上了高地才转过身去。

那些跑错了方向的敌兵这时才发现自己逃进了敌营,正打算转身反逃,可牛群已经冲进了战场,跑在后面的士兵被牛掀下了马背,踩得血肉模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又犹豫了,却听得璃王在山坡上到:“下面危险,上来。”那些士兵回头看看战场又向上看看山坡上迎风而立的俊美璃王,想想反正是死,不如一试,咬咬牙向璃王军方向跑了上去。

上得山坡,璃王军却并不派人来卸了他们武器,只是先锋军拦在军前,将他们隔在阵外。几人转头向下看,只见万头公牛都已经冲进了平地,黄将军的先锋营被牛群冲散,已经全部撤离。

兮月带着一万骑兵扬旗冲进了战场,绕着被两座山丘包围的平地弯曲奔驰,直到所有公牛都冲进了平地。兮月双腿一蹬从踩着马鞍,在马背上站起身来,将旗子高举过头顶大力左右摇摆。其他骑兵见状纷纷丢下旗子,向山坡处撤去。

墨离站在大军最前方,看着兮月一身白衣被风扬起,映着红旗,气势非凡,见那大旗开始摆动,扬声下令:“点火!”早已等在山坡边缘手持火把的士兵得令,用火把点燃了面前堆着的干草,火势沿着堆好的草堆蔓延,慢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牛群围在中间,牛群无法穿过火线,只能在平地里横冲直撞。

火势一起,兮月就丢下大旗,也向山坡方向撤退,但牛群横冲直撞,兮月在其中躲闪的十分狼狈,虽然她早已准备了牛最讨厌的香料在身,但牛群混乱,她一时间也冲不出去。正在危急之时,一匹快马闪电般从撤退的骑兵中折了回来,马上那人紫衣劲装,正是年华。

年华折返回来,避开牛群飞身从马背上跃起,跳到兮月马背上,二人同骑向山坡上撤离。却听身后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山坡上,墨离大喊道:“兮月!快!”转头看去,地平线上白色长线飞快袭来,年华拼命催马向山坡处赶,奈何牛群被身后水声惊吓,突然转了方向一致向平地后方奔跑,二人被横冲的牛群夹在中间,顷刻连同牛群一起被奔腾而至的洪水吞噬。

墨离在山坡上被三王爷和手下将领拉住,只能倾着身子,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一幕,声嘶力竭喊道:“兮月!”声音瞬间被轰隆的水声淹没。

“启禀璃王殿下,我们已经仔细翻找战场上过所有尸体,没有发现王妃和年将军。”面无表情地听着士兵的回报,墨离只觉得手心湿润冰冷,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打从心底里害怕,害怕的整个人都能无法平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道:“扩大范围,将这块草原方圆到百里全部搜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璃王妙计识破了二皇子君岳的阴谋,用最少的损失保护了敌我双方的战士和这一整片草原的牧民。黄将军见到山洪奔泻就即刻明白了二皇子的险恶用心,惊怒非常。那君岳竟然将他做了弃子,让他拖住璃王,原来是为了将他们一同淹死在这里。

一怒之下,黄将军率领残存的近二十万大军投降反戈,加入了璃王的军队。失去了家园的牧民也在三王爷的鼓动下加入了璃王军中,誓要一起推翻毁掉了他们家园的二皇子政权。

这本来是一场巨大胜利,值得全军欢欣雀跃的时刻,但所有兵士都知道,这场胜利是他们璃王心爱的王妃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而此刻,璃王妃与年将军仍然下落不明,向来温文如玉的璃王殿下周身也笼罩着阴沉的气息。

没有人再有心思庆祝,跟随王妃放出牛群的一万将士在草原上没日没夜的搜寻,留在营中的战士们也默默祈求王妃的平安。这大概是开战以来,璃王军获得的最黑暗的一次胜利。

兮月觉得身子十分疲惫,整个人像是随着水流沉沉浮浮漂荡在海里。她感觉到唇上传来冰冷湿润的触感,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喉管溜进了胸腔,冻的僵硬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

有光,她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破碎的帐篷布上,身旁一人正握着自己的手,头俯下来,她费了半天力才终于看清了那个模糊的轮廓,是年华。

年华见她睁开了眼,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右手中还握着一个皮囊,眼里却闪着喜悦和炙热的光。她张了张干裂的唇,半天才发出声音:“我自己来。”声音十分沙哑。年华沉默地将手中的皮囊抵上兮月的唇,让她慢慢喝了几口。

兮月喝完,看着皮囊问道:“哪里来的牛奶?一股骚味。”年华无奈道:“我们被水冲走了,幸好拽住了这头牛,才被它一起带出了水面,这点奶还是它提供的。”兮月在年华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果然见不远处的光秃秃的木桩上拴着一头母牛。

兮月四下望去,洪水已经褪去,只见目及之处是茫茫草原,零落的散着被冲毁的帐篷,这里应该曾经是个牧民的部落,但不知在草原何处,营地又是哪个方向。

年华看了一会儿四周,蹲下身子问道:“娘娘有没有哪里不适?如果可以,我们得离开这里,自己去找营地。我身上用来联络的烟火都被这大水打湿不能用了。或是在这里等人来寻,杀了这牛,可能还能坚持几日。”

兮月笑道:“怎么连救命恩人都吃?”年华看着兮月全身湿透却还能笑出来,才惊讶这女子竟比自己想的还要从容,在如此逆境之中居然不慌不乱,毫无惧色。

兮月正笑话年华,突然觉得腹部传来了一阵激痛,瞬间了惨白了脸色。年华正小心的看着她,马上发现了她不对劲,看脸色似乎是身体不适,忙关切问道:“怎么了?哪里痛?”兮月痛的说不出话,只能按着腹部,妄图压下剧痛。

只一会儿功夫,兮月脸上便全是冷汗,身子不住发颤,几乎无法坐立。年华紧张的看着她,见她压紧了腹部,皱着眉弯下身去,勉强按住了自己的手腕,片刻后,面色突然变得更加惨白。

“到底怎么了?”年华心急地扶上兮月的肩,兮月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按着手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喜脉,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这是她和墨离的第一个孩子,但她探着手腕下的脉搏,只觉每一下流动都带走了自己心上的温度,若不是按上的那一瞬间它滑动了一下,她甚至无法捕捉到自己怀孕了的迹象。

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心里冰凉一片。她知道,这个孩子,才刚刚被感知,却要离开她的身体了,身下已经一片湿热,有什么温柔的水流从身体里缓缓流出来,那仿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正在从她身体里潺潺流走,带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年华看着兮月怪异的神色,心急如焚,上下打量兮月,却突然看到兮月雪白的裙底透出隐隐的血色来。“你受伤了?”年华大惊,伸手就要把兮月翻过身来查看,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细瘦的手按住了。他抬头对上兮月惨白的脸,她似乎连呼吸都十分虚弱,脸上满是泪痕和冷汗,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不要告诉墨离。”便合眼向他倒了下去。

年华伸手接住了兮月冰凉的身子,才看清了那血色的出处,心下震撼。此处四下无人,寒冷潮湿,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孩子。而她的璃王却不知身在何处的军中也许正庆祝着战争的胜利。

他不禁拥紧了怀中柔弱无骨的身子,这样柔弱的女子,不应该把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这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她本该有舒适悠闲的日子,而不是跟着野心勃勃的皇族四处漂泊。他心下一阵激烈的疼痛,终于做下一个决定。

兮月断断续续的醒来又睡去,她听见年华在她耳边的呢喃的声音,却模模糊糊像是隔着千万里,听不真切,她只当自己还在梦中,含含糊糊应道:“嗯”,又偏过头昏睡过去。

墨离接到士兵报告,赶到草原深处时,年华正抱着兮月坐在一头老牛拉着的破旧木板车上,警惕地看着周围找到他们的士兵。据士兵说,找到年将军时他正带着昏迷不醒的王妃向草原边处走,还拒绝将王妃交给他们,只能回报璃王。

墨离沉默地看着年华,他却并不看他,只是将兮月紧紧拥在怀里。兮月身上穿着年华宽大的紫袍,袖子下露出的手腕惨白,墨离看着年华一字一句道:“把王妃交给我。”年华身子一震,终于松了手,一旁的士兵趁机拉开了他。

墨离走上前,将兮月轻盈的身子抱了起来,低头看向她惨白的脸,却意外透过宽大的衣襟看到她洁白突出的锁骨和柔嫩的肩膀,瞬时眸色暗沉,深深看了一眼被士兵搀扶着的年华,跨上马,揽着兮月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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