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蚀骨之毒
第十三章 蚀骨之毒

关于四皇子墨离才是先皇钦定的继位者的流言一路从周边城镇蔓延到阳关,护国将军带领的大军军心骚动,京里竟也传来了三皇子之死疑点重重的消息,护国老将军李宁远再也按捺不住,即日擂鼓宣战,互相试探对峙了好几日的两军终于迎来了首次大型对战。

古人云: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阳关之外四处戈壁,满目黄沙,举目望去只有大片大片空旷的辽阔冰冷的沙地,冷冽的风卷起砂砾刮在人脸上生疼。隔着一大片黄沙,旦见苍茫天空下一大片旌旗蔽日,两军遥遥相对,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大片清冷的光泽。

两军将士皆是手握刀枪,肃严以待,寒风中吹来一股逼人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让人遍体生寒。璃王君墨离就骑马立在十万大军的最前端,只见他身着银白铠甲,却并不显得魁梧,铠甲紧贴他修长挺拔的身躯,衬得他不同往日清俊。腰悬古剑,头戴银盔,在阳光的映射下,全身闪着耀眼的银芒,一身清辉,不可逼视。

敌方大军中打马走出一人,重铠银戟,虎目雄风,正是护国将军手下第一猛将孟东。孟东此人眼毒心细,十招内便能试出敌将深浅,优劣之处,再攻其弱点,对敌制胜,十分难缠。

只见那孟东上得阵前隔着数里黄沙喊道:“璃王黄口小儿,你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我二殿下皇室正统,妖言惑众,其心可诛。”声音含着内劲清晰可闻。墨离长身玉立,听他叫阵面上不见动容,年华立在左侧,高声道:“璃王殿下遗诏在手,先帝钦定,二皇子才是谋朝篡位,你倒恶人先告状。”

墨离对右侧打了个手势,王大牛得令也出了阵去。只见这王将军皮肤黝黑,长得五大三粗,着一身黑色铠甲,在阳光下像块黑色木炭,手中握的是一把厚重大斧,本该是威武非常,无奈他愣头愣脑,周身散发着一股乡野之气,跟孟东一比不像将军倒像个屠夫。

孟东见璃王阵前出来个看着就莽撞粗俗的粗糙汉子,哈哈笑道:“来者何人?莫不是璃王军中无人,竟派你这种二愣子做了先锋,看本将军将你立毙刀下。”王大牛也哈哈大笑道:“孙子,老子是你爷爷,见了爷爷还不快跪下磕头。爷爷今天就把你这不肖子孙打回你娘肚子里去。”

王大牛本就是山野村夫,骂起人来十分粗俗难听,孟东听得皱眉厌恶道:“废话少说,来战。”王大牛催马疾奔,边奔边喊:“我儿接住了!”辈分都叫错了。

孟东一边催马上前,一边观察王大牛,只见他挥舞着斧子横冲直撞就过来了,毫无章法。心中暗笑这莽汉鲁莽,长刀横握准备等他近身砍他马腿。谁知王大牛还未冲到面前突然提起缰绳纵马跃上半空,居然弃马下跳,扑向孟东,劈头就是一斧子。

孟东本横刀等他近前,此时收刀再刺已来不及,只得抬手横刀头上先接下这一斧,他中途变招准备不足,再加上没料到王大牛的力气奇大,被他连刀带斧子整个劈了下来,正好砸在额头上,一招砸了个脑袋开花,鲜血四溅,哼都没哼出一声,便一头栽下马背,倒毙当场。

敌军远远望见身经百战的先锋将军竟一招殒命,一片哗然。王大牛心中也是吃惊,心道,美人娘娘真是了得。原来今晨出征之前,璃王命人将他秘密招致帐中,那帅帐中竟坐着一个谪仙美人,璃王说是他正妃娘娘。兮月知这莽汉天生神力,便对他说见了敌军先锋什么也不用管只需冲到面前,第一招就用足全力对着他的脑袋砍,他挡不住一准得死。

王大牛见敌军先锋真如娘娘所料挡不住他全力一招瞬间身死,哈哈大笑,打马退回阵前,扬起斧子直指敌军阵前的护国将军李宁远喊话:“老子当是多厉害,原来是一帮老弱病残。”气得李宁远面色铁青,暴跳骂道:“璃王,你杀我女婿,又损我大将,新仇旧恨老夫今日便与你一起清算。”

墨离朗声笑道:“李老将军莫不是真的老眼昏花,你可验过我三皇兄尸身?他致命伤处乃是箭伤。当日我携女眷逃离皇宫,自顾不暇,哪里来的弓箭,射他身死?”三皇子死后,二皇子君岳曾将他的尸体抬上过大殿,声称是阻止四皇子逃出宫时被他残忍杀害,但那尸体上已经换好了寿衣,李宁远的确不曾近前验尸,不知伤处,听墨离义正言辞一时间居然也心声疑惑。

见他不出声,王大牛忙按兮月教的大声喊道:“老头子你忠奸不辨,不识好歹,连是谁杀了自己的女婿都弄不清楚,还巴巴的带这么多人来给仇人卖命,真是被人卖了还给他数钱。”一席话说的李宁远心绪不宁。

见敌将犹豫,墨离从年华手中拿过帅旗,举过头顶,当空一挥。王大牛便带着先锋大军当前冲了出去,其余将士紧随其后,成万马奔腾之势向护国军席卷而去。护国军本有十五万兵马,此次出战十万,营中留守五万,却没料到璃王居然孤注一掷、倾巢而出。

盐城边地处西北,环境恶劣,常常流寇出没,边城将士时时操练,比常年没有征战,休养生息的护国军凶猛强悍不只一倍。加之先锋速死,护国军五万先锋兵军心已乱,被王大牛带领的三万凶神恶煞的先锋打的丢盔弃甲,先锋军照璃王吩咐并不混战,只管冲锋,在敌方先锋兵中杀开一条血路,像一支利箭直插敌军心脏,奔着主将而去。

李宁远早年是位猛将,但年事已高,不似从前英勇,再加上先前被墨离说的对三皇子之死起了疑心,怕自己成了二皇子借刀杀人的棋子,白白牺牲了手下军士,又见护国军已经被敌军先锋一招震慑,军心涣散,璃王大军气势汹汹一路斩杀而来,忙吩咐先行撤军。

护国军听得撤退号角,转身撤离,王大牛却充耳不闻,追在身后,撤退间,敌军先锋变成了后路被王大牛率军一路追砍碾压,只好又折返来战,与护国军撤退的先头部队渐渐脱了节,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护国军一路撤退,连营败走二十里。璃王出征首战告捷,歼敌五万,军心大振。

首战告捷,军心大振,战后当晚,璃王和三王爷为犒赏众将士英勇,令后勤军埋锅造饭,全军聚在营地前同吃,就当做是简单的庆功宴。虽是战时,不能饮酒,但众人分营围坐大口吃肉也是十分热闹。

先锋营此次立下头功,与将军们坐在一处,王大牛今日一招就杀了敌军先锋官,大显神威,正被士兵们围着询问,他声音洪亮,说的唾沫横飞:“那孙子举刀挡了一下,被老子连着刀子砍破了脑瓜子。”士兵们纷纷赞叹将军神勇,那王大牛是个实诚汉子,抓抓后脑勺道:“这法子是美人娘娘教我的,真的管用。”

兮月此刻也正端坐在墨离身旁,与三王爷和几位其他将领围坐一堆,众将军听见王大牛说什么美人娘娘,眼光都不由自主投到兮月身上。兮月却似乎毫无感觉,吃着碗里被墨离细心从骨头上剔下,分成小块的肉,不时与墨离微笑耳语,亲昵自然。众人感叹,璃王夫妇真是如胶似漆,十分恩爱。

三王爷初时觉得兮月只是一般寻常官家千金,柔弱娇气,只知道粘着夫君,不知进退硬要随军,心中反感。但自那日兮月发现有士兵中了瘴气,避免了更多士兵染上疫病的可能之后,他其实就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有了几分改观。今日得知她暗中给王大牛出谋划策,让他一举打败敌军先锋,乱了敌军军心,心下除了惊讶还多了一份欣赏。

三王爷常年在军中,并没有官场上那种惺惺作态的虚伪,他自己也觉得前几日对兮月态度太过恶劣,便也动手剔了一根大骨上的肉,整碗放在了兮月面前。

兮月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围坐吃过饭,觉得十分有趣,正在貌似高雅实则十分新奇地左右打量,突然见一碗肉凭空出现,有些吃惊,却没看见是谁给的,颇有些苦恼地看向墨离。墨离笑着对三王爷方向指了指,兮月有些吃惊地看向三王爷,只见他满面和悦,正对着她微笑。

兮月心下吃惊却也没露在面上让王爷尴尬,反而礼貌的对他笑了一笑。三王爷见兮月似乎对他以前的恶劣态度没有介怀也就语气自然起来:“军中粗食不比王府精致,但也要尽量多吃些,莫饿坏了身子。”

虽然听来仍是带着点训教的意味,但却能体会出其中对晚辈的关切之意。兮月点头道:“谢谢三皇叔关心。”巧妙的称呼转变,足以表明兮月的态度,三王爷十分满意,笑意更深了几分。

墨离见兮月与三王爷终于相处融洽,伸手将兮月的手握到了手中,捏了捏,带点宠溺的味道。兮月转过头对他笑,这笑容和平时淡淡笑容不同,眉眼间带点小得意,墨离读懂了这种得意,是她终于被自己看重的人认同的舒心感。而她之所以看重三王爷仅仅是因为那是能够帮助他的亲人,墨离心中又升起了那种熨帖的温情。

吃过了饭,大部分将士都离去了,只剩几位主要将领还留在原地,显然是要讨论日后的战事。兮月自觉地起身准备告辞,三王爷意外开了口:“兮月,你留下。”听得三王爷这样说,兮月看了墨离一眼,见他对她点点头,便大方坐下了。其他将领即使心中对女子参加这样的军情讨论有些不屑或不满的情绪,也不敢在两位王爷面前表露,也都默认了兮月的留下。

三王爷打破了沉默,问及墨离对下一步的打算,墨离道:“今日虽然打败了护国军,但他们依然在二十里外虎视眈眈。敌我兵力相当,李宁远将军又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要一举攻败他们十分困难,就算我们能勉强取胜,想必也是损失惨重。朝廷后方还有其他几路将军的兵马正严正以待。到时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

三王爷也觉得墨离分析的十分有理:“唯今之计,最好是能不战而胜,护国将军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我们有遗诏在手,能否用先皇遗诏想办法策反李将军?”墨离摇头否决:“父皇遗诏虽然在我们手中,但此时京城局势已全部落入二皇兄之手,护国将军府还有一众家眷,即使他相信遗诏所说也不可能贸然随我们反抗。”兮月也点点头。

三王爷此时也是没了对策,对几位将军说:“各位将军可有什么好提议?”将军们也感觉此事棘手,除了提出战术,无人能得到三王爷所说不战而胜的目标,墨离道:“其实未必一定要他成为我方助力,只要他愿意暂时按兵不动,便可为我军争取时间,取道北上,待我们沿路攻打下几座城池,收编守军,就能壮大兵力,与朝廷抗衡。”兮月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三王爷也点头称是,很是欣慰地看着墨离,见兮月也一脸赞同,突然问道:“兮月可有什么想法?”兮月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愣了下,却也不推辞,正色道:“兮月认为攻心为上,三皇子之死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只要李将军能隔岸观火,我军就能突破困境。”

深夜,李宁远帅帐,李将军心绪不宁,不停回想着璃王在阵前所说有关三皇子之死的话。突然有士兵通报,大营门口射来一只箭羽,箭上绑着一张纸条,但不见偷袭之人,守夜士兵已经出营去追。

李宁远拿过箭羽,展开纸条一看,便狠狠掷在地上道:“信口雌黄!”命那传令兵即刻传令营卫,定要将那偷袭之人擒住。

待传令兵得令出了帅帐,李将军才从地上捡起那纸条,只见上面写了几行人名,却都被朱砂画上了大大的叉,触目惊心。这些名字有的他认得,有的他从没见过,而当头一人他是认得的,是三皇子身边贴身护卫。

次日,二十里外,护国大军毫无动静。

再三日,护国军仍没有来攻迹象。

七日后,璃王大军拔营起寨,绕过护国军一路北上,几日间奔袭连下数城。二皇子收到消息派军增援时,璃王已挥军攻下中部重府良城郡,手下兵士增至二十五万。

璃王入主良城,二皇子派来的两路三十万大军也汇聚良城城下,双方兵力悬殊,但良城易守难攻,战事胶着,援军将领下令围守良城,待城中弹尽粮绝便可不攻自破。黎国史册记载的悲情战役良城之围,正式拉开帷幕。

二皇子军队与璃王军良城战事胶着,两路大军将良城团团围住,城内之人不得出入,至今已有十日,璃王军中粮草已不足半数,城外敌军还在日日叫阵,城内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若就此下去,粮草耗尽只能束手就擒。

良城府衙大厅内,璃王军中将领正商议对策。王大牛道:“要俺说,就让俺带先锋营出去,和他们拼了,打开个缺口冲出去。”墨离阻止:“不可鲁莽,敌军有两路人马,若是将先锋营围住,不仅冲不出去还白白牺牲了性命。”年华道:“那怎么办?粮草已不足半数,城中百姓已无余粮,还要靠我们的军粮度日,粮草用尽只是时间问题。”

三王爷担忧道:“只怕敌军粮草后援充足,我们耗不起。”墨离点头道:“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但敌军人数太多,要想办法让他们兵分两处。”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如此,三皇叔,我俩各带一部分兵力从城门冲出后,兵分两路向两个方向冲杀,将敌军分散,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三王爷也觉得此法可以一试,便领命下去准备。

大厅中还剩下墨离、兮月和年华三人,兮月道:“你当真打算如此?”原来,墨离早些时候告诉了兮月心中真实打算。虽是兵分两路,冲杀出去,但观敌军形势,若大军全部撤离,势必引敌人紧紧追击,粮草不足仍然会成为他们的致命硬伤。

所以,他打算在开城门时让年华带他手中十万大军与三王爷十万大军合为一股,冲出敌军包围,自己则带剩下的五万大军退回城中,继续牵制敌军注意,待三王爷从后方带粮草来救。三王爷毕竟是军中重将,也许能寻到援军,届时,良城只需撑到援军来时便可。

墨离坚定地点头,又转过头,爱怜地看了兮月一眼:“这一次,可能真的要凶多吉少了,你当真不走?”兮月淡笑摇头,并不回答,却道:“既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我有一计,虽然凶险,但已到了存亡之时,也许可以一试。”墨离示意她但说无妨,三人又商议了半日,终于在夜半定下了决策。

三日后,紧闭了将近半月的良城大门在敌军叫阵声中缓缓开启。璃王大军浩荡出城,墨离一身铠甲和三王爷分立大军最前端,与围城敌军临阵相对。敌军见璃王大军终于迎战,喜不自禁,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将璃王军大败于城下。只听那敌军将领扬声道:“活捉璃王,赏黄金万两。”敌军如潮水般冲了过来。

此时墨离与三王爷也扬起战旗,二十五大军分成两路,三王爷带十万沿城墙横向西面冲去,而墨离则带余下十五万往东面奔驰。敌军将领看的清楚,见璃王朝东面去了,带着大部分兵力朝东面拦截。奔到城门边缘,墨离在马上将帅旗从竖立收下,改成横在马前。

年华得到讯息,从马背上取出一面紫色的将旗,迎风展开,突然改了方向朝城门相反方向奔去,身后跟着将近十万大军,离开了璃王的队伍。璃王则带着五万大军调转马头向城门回奔。一时间璃王队伍分成了两股,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身后敌军有些反应不及,乱成一团,被拉开了距离。那领军将领忙嘶吼道:“先抓住璃王!”于是这股敌军一拥而上,朝城门涌去。

城中留守了几千士兵,早已得到命令守在城门后,待璃王率五万残部全部冲进城内,千人合力将城门死死关上,将敌军关在了城外。年华则带着十万大军从后方绕道与三王爷部队会合,二十万大军在敌军被分为两股已经减弱了不少的包围圈上杀出了一个缺口,向西去了。

敌方主将被墨离摆了一道,恼羞成怒,下令所有兵力退回来,重新成合围之势,将良城重新团团围住,誓要将璃王残部困死在城中。

兮月跟着墨离登上了城门,只见敌军在城下几里外扎营守卫,密密麻麻只见到人头涌动,一股不安的气息弥漫在良城上空。墨离握住了兮月的手,感觉手心冰凉。兮月不无担忧道:“此计十分冒险,若是失败,你我都要命丧此处,你当真信我?”

墨离摸了摸兮月的脸颊,温柔道:“早已是最坏的局面,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更坏了,别胡思乱想。”兮月还是无法放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那便是我害的,我。。。”墨离伸出手掌轻轻捂住了兮月的嘴,笑道:“计虽是你定的,令却是我发出的,若是出了问题,墨离自当一力承担。”

说完又将兮月拥进怀里:“一切已知布置妥当,再无退路,此时唯有希望万事顺利,我们能破了这良城之困,才有日后可言。”他看着城下大片敌军,收紧了双臂道:“不要再做无谓担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呆在我身边。”

又七日,三王爷仍然没有带援军来救,良城之中粮草已经用尽,城中百姓爆发了民愤,三万城民群情激愤,将璃王围在府衙之中,又用家中镰刀、斧头砍杀了守城兵士,打开城门,迎接朝廷大军入城,良城城破。

朝廷军队带十五万兵马入了良城,并未受到多少反抗,百姓夹道跪地相迎。璃王五万残部看大势已去,大多器械投降,少数反抗者被朝廷军斩杀,良城内血流成河,璃王与王妃于府衙内被俘。

密闭石室的墙上挂着熊熊火把,把原本阴暗潮湿的室内照的灯火通明,灰白的地板上散落着各式刑具,一看便知是府衙刑求犯人的地方。石室当中有立着一个高大的木制刑架,刑架上悬挂着两条粗大的铁链,铁链连着的镣铐上此时拷着两只手腕,吊起一具修长瘦削的身子。

“大败护国军的璃王,原来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看来护国将军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长着一双细小鼠目的精瘦男人对着刑架啧啧道,那刑架上被缚之人,正是破城被俘的黎国四皇子,璃王君墨离。见璃王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男人轻蔑地说道,“这副细皮嫩肉的模样恐怕连战马都拉不住,怪不得龟缩在后,正叫我手到擒来。”

墨离双手吊起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面上却不见半分惧色,他白色的里衣贴着他修长的身子显出一股别样的清冷来,一双星眸淡定地看着面前的细眼男人,他认得此人是二皇子君岳府中一名谋臣,君岳既派他同来,如他所料还是对遗诏势在必得。

果然听那细眼谋臣道:“璃王起兵之时,曾有人放出消息说先皇遗诏在璃王手中,不知那遗诏璃王藏在何处?”墨离冷冷看着面前人,沉默不语。那人走上前来,擒住墨离下巴,狠狠道:“璃王已经是我阶下之囚,莫给我摆什么王爷架子,你若不交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墨离向后仰头挣脱了那肮脏手掌的钳制,勾起嘴角,冷冷笑了一下。

那谋臣将本就细长的鼠目眯成了一条缝,沉声道:“既然璃王不愿配合,就别怪下官心狠手辣了。”听得他如此说,站在一旁的一个士兵模样的人从冷水桶里拎出一条长鞭,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石室深处顿时响起皮鞭呼啸的声音。

浸了水的鞭子更容易撕裂人的肌肤,而此时每一鞭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墨离本就不甚强壮的修长身子上。只片刻工夫,那件单薄的里衣就被染上触目惊心的鲜红,破碎衣裳下露出道道狰狞鞭痕。而悠闲坐在石室门外长凳上的谋臣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凄厉哀叫。

漫天飞舞的皮鞭下,墨离牙关紧咬,握在掌中的铁链几乎要陷进肉里,被他拽住绷得笔直,随着鞭子挥舞左右摇摆响动。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喘息,勉强不发出一丝呻吟。十鞭,二十鞭,三十鞭,绷直的铁链终于松弛下来,发出哗啦一声破碎的脆响,那星眸终于堪堪闭上,,俊颜的垂了下去,但那汗湿的脸庞上依然不见半分脆弱。

“启禀章大人,璃王晕过去了。”行刑士兵依然面无表情地前来禀报。

“可曾说了什么?”那被唤做章大人的鼠目谋臣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也不曾说。”似乎没有想到这看似文弱的璃王殿下竟也有这般硬气,那士兵犹豫了一下回到到。

那章大人将手中茶盏掷向地面,站起身来,重新走进石室里,命人将墨离用冷水泼醒。被水打湿的黑发贴着墨离苍白的侧脸,满身血迹被冷水冲淡,淡红的血水顺着斑驳的衣摆滴落下去。章大人执边抬起墨离的脸,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不复初时清明,但眸子深处仍旧闪着不屈的倔强。

“璃王可想起了遗诏所在?”章大人似乎对墨离凄惨样子十分欣赏,柔声问道,墨离却闭了双眼,连看也不再看他,“你!璃王殿下当真不惧这刑罚折磨?现在只是这几十鞭子,还有众多酷刑璃王是想一一试过?”墨离心知这些人没问出遗诏所在断不敢伤他性命,再多折磨只要咬牙挺过便是了。

那章大人见他扔不言语,怒气上涌,让人将墨离从刑架上解了下来,又命人拿了一副夹棍,将墨离修长十指根根塞了进去,他哑声道:“殿下可想好了,还是不愿说吗?”墨离只是胸膛微微起伏,石室中沉默下来,那章大人恨声道:“那我便看你拗到何时,收!”石室内只听得细微竹木吱呀之声,夹棍下焚火蚀心。

兮月在昏暗的地牢中心急如焚,今日城破被俘,她与墨离都料到自少不了要受一番苦,但还未进得牢中,墨离便被几个大汉带去可别处,将近一个时辰还未见将人送回。正着急间,听得牢门一响,一抹带着血色的白影被人推了进来,兮月忙扑上去双手接住,却撑不住被倒下的身子一并带倒,重重摔在地上。墨离带着斑斑血迹的身子无力地伏在她身上,苍白的唇被牙尖蹂躏,已血肉模糊,血自唇角蜿蜒流下。

兮月艰难地从扶着墨离坐了起来,才看清,墨离胸前衣料已被鞭子抽的破烂,现出道道血痕,她含着热泪心疼地用手指拭去他唇边血迹,哑然道:“撑得住吗?”还没说完眼泪却顺着清丽韶颜滴落下来,墨离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却不想手指触到了地面,忍不住一声闷哼,兮月忙捧起他的双手,只见那修长玉指骨节青紫,指节处有细小破口,十指连心,兮月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楚,泪却流得更加汹涌起来:“是我害了你,是我出的这混账主意,我。。。”

墨离没什么力气,只能抬起手背轻轻挨在兮月脸上,温和道:“不要动摇,只要熬过明日,我们便能破了这困局,不要哭,陪着我。”兮月主动俯下被泪侵湿的脸,颤抖的双唇印上墨离冰冷的薄唇,与他交换了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将墨离的身子轻轻抱在怀里,让他枕着她的腿平躺下来,兮月睁着被泪水侵染地更加黑亮的双眼,对着牢房里唯一的小窗,只盼漫漫长夜早些过去,晨光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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