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与兮月跟着药蝶指引,在茂县一处烟花之地,意外发现奇特老者的身影。
听见兮月惊呼,墨离也转头看那驼背黑衣人,问道:“那是何人?”初时惊讶后,兮月镇定下来道:“若我没看错,这位老人便是师父口中的老友,毒医慕容。”她给墨离讲起毒医慕容的来历。
中原西疆边地,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处世外桃源,世人原本称为神仙谷。山谷与外界隔绝,四季如春,谷中长着外界难寻的奇花异草。数百年前有两位医者游历途中来到此处,见遍谷奇药欣喜非常,便留在谷中,研习医术。
二人虽是好友但性格迥异,一人修习圣典医术,一人则爱好毒物药草,两人精专不同,在谷中闭关修习多年,二人于医术、毒理造诣上大有所悟。
学成之后,他们将神仙谷作为属地,广收弟子门徒,渐渐成了一个独立门派。而这神仙谷也因为时常有门徒出谷行医救人,被世人更名为神医谷,创始之人更被江湖尊称为医仙和毒仙。
百年以来,神医谷自成一派,渐渐有了自己的规则。为传承医术,医仙与毒仙各收了一个徒弟,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们。待两位尊者百年归老,他们的徒弟为纪念师尊,便将自己的本名隐去,以师尊名讳行走江湖。
医仙本姓为木,毒仙则名字中带有容字,于是这两个徒弟便自称慕容,并将收徒传统代代相传。每代医毒二脉的掌门都从门徒中选出最具天分的二人分别教授,贯以慕容之名。
而面前这位正在聚精会神喝着花酒,看着歌舞的驼背老者,正是这一代的神医谷毒医掌门。
兮月走到那驼背老人背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那老人正喝的欢快,被人拍了肩膀,颇有些扫兴,含着一口酒转过头来。他与兮月四目相对,登时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咳,咳咳”辛辣的酒呛进鼻子,老人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边咳边用手指兮月。
兮月抬手无奈的给老人拍背,墨离这才看清老人模样。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圆润老头,长得慈眉善目,半点看不出这人竟然是个使毒的。
那毒医慕容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月丫头,多年不见上来就吓唬爷爷我,背后偷袭是不道德的。”随后又围着兮月打了几个圈圈,边走边点头:“恩恩,,月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到还是个满山乱跑的野丫头,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兮月笑道:“十八变?那慕容爷爷还一眼把我认出来了?”“脸上那一股故弄玄虚的讨厌神色和那病小子一模一样,隔着一条街我都能把那讨人厌的病小子认出来。”慕容做出不屑的表情,皱着鼻子跳开了一点:“是那小子让你来找我的?他又惹了什么麻烦?”
兮月拿这喜欢跟师傅抬扛的老头无法,只好柔声道:“慕容爷爷别闹了,我这次来是求您帮忙的。”兮月将墨离拉到老头面前,那老头抬头打量了墨离一会儿,见他脸色苍白,透出隐隐的黑气,眉头皱起。
毒医慕容将兮月、墨离带到了二楼一间厢房内,示意墨离坐下,为他诊脉,“你中了午日醉?”他一见墨离便知他中了毒,但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想到中的却是这种皇室奇毒。
“慕容爷爷可知此毒怎么解?”兮月也坐在一旁,屏息看毒医慕容诊脉,此时才开口问道。慕容老人看了一眼兮月,见她眼中尽是担心着急,微微一顿道:“解倒是不难解。”兮月松了一口气道:“果然这世上没有慕容爷爷不能解的毒。”
但听那慕容老人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我不想给他解。”兮月闻言睁大了双眼,慕容老头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正经道:“月丫头,你也知道,我毒医的规矩,杀人如麻不医,荒淫无度不医,看不顺眼不医。这俊俏小子,老头看他不顺眼。”
兮月被气笑了,勉强维持恭敬地问:“慕容爷爷第一次见到墨离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怎么就看他不顺了?”慕容老人对着墨离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依然是一副温和淡然的样子,啧啧摇头道:“这小子和那病小子感觉一样,老头这辈子最烦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害,其实内里一肚子坏水,又长得斯文俊秀的公子哥。月丫头还被他搞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老头不喜欢。”
“慕容爷爷。”兮月还想说什么,那毒医打断道:“你小时候总是叫我胖老头,古灵精怪的,可好玩了。几年不见被那病小子教成了这么一副不食烟火的怪样子也就罢了,还为了这小子叫我慕容爷爷,真是酸倒了老头的牙。不医不医。”他一边口中嚷嚷着不医不医,一边拂袖出了门去。
那毒医不肯医治,竟然甩手离去了,留下兮月在房里生起了闷气,墨离见兮月微微鼓起的俏脸,心中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成亲以来,他见过她许多不同的样子,温柔微笑的、眉头微皱的、低头思索的,当然最常见的是平静如水、从容淡定的。还是少女的年纪,总是一副处事不惊,无欲无求的神情。今日她和毒医相处时却显出调皮的、孩子气的样子,这样的兮月看起来才真的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兮月生了一会儿闷气,见墨离盯着她看,不觉眨了眨眼对他道:“我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给你解毒的。”眼里迸发出不服输的光芒,看的墨离越发心动,凑过头去,擒住了兮月的唇,温柔舔吻。
兮月霎时卸了气,双手主动攀上墨离瘦削的肩,乖巧的回应。二人在陌生妓院的厢房里接了一个甜蜜温情的吻,暂且将毒医慕容忘在了脑后。
兮月自墨离怀中醒来,看了看更漏,刚到卯时,天还没亮。
妓院里已经消了人声,也不知是那慕容老头交代了什么,老鸨竟然没有来赶他们,就让他们这样白住了一晚上。兮月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回头给还在熟睡的墨离掖好背角,便出了门去。
整个妓院空空荡荡,恩客和妓女们都还没有醒来,四周鸦雀无声。兮月摸到隔壁毒医慕容的房门前,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毒医似乎还没有醒,半分声息也无。
兮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从里面抓了一小撮填充的花草出来,在楼道尽头的烛火上点燃,见那花料冒出了淡绿色的烟才捏着鼻子,回到毒医门前。她将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一把把那冒烟的花料丢了进去。
花料入了房门后,兮月在门口等了大约半柱香,才探身推开了一小半门,只见屋内笼罩着淡淡烟气,没有声音,这才大胆探出半个身子,闪进屋里。
她前脚刚踏进房门半步,突然一把粉末迎面袭来,兮月吃了一惊,脚下飞转,身子生生折向一边,堪堪躲过了那把粉末,却撞到了门框,发出一声闷响。一道影子从淡烟里窜了出来,一把捏住了兮月来不及收回的手腕。
墨离听得响声醒了过来,一看身旁空了,忙披衣起来。他赶到隔壁房间时,房中烟雾已经散去,只留下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花香。兮月被毒医慕容按着手腕坐在桌上,和老头大眼瞪小眼。
“月丫头你居然为了这小子时跟老头我也耍起心眼来了,班门弄斧,没大没小。”边说边用手指戳兮月的脑门,“就算你偷了老头的药箱,也未必知道哪样才是午日醉的解药。”兮月皱着鼻子,把头偏向一边不理他。
墨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兮月向来冷静睿智,此次为了自己却是失了方寸,居然想到要来盗药,不想被毒医抓了现行。怕毒医生气起来为难兮月,墨离忙敲了敲门,对毒医一礼道:“慕容前辈,兮月年幼无知,又对晚生关心则乱才出此下策,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见墨离来了,慕容老头松了擒住兮月手腕的力气。兮月把手收了回去,起身走到墨离身边,对老头方向撇嘴小声道:“不用对他这么恭敬,师傅说,医者仁心,万物苍生皆是性命,同等宝贵。这老头却自己立了这乱七八糟的规矩,见死不救枉为医者。”说完还愤愤道:“老不休。”
兮月故意将声音压的低些,但凭那老头的功夫自是能够听见的,墨离见那老头听见兮月的话,似是受了刺激,气呼呼的样子,灵机一动,对那毒医说:“前辈本就不愿医治,内子又得罪了前辈,墨离也不欲死缠烂打,让前辈为难,这便带着内子告辞了。”
兮月听墨离要走,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墨离对她使了个眼色往毒医方向示意,兮月看向毒医,只见他一脸尴尬,瞬时心领神会,也对毒医道:“嗯,慕容爷爷告辞。”说完二人也不等毒医反应,转身便走。
“等等”刚走出两步,果然身后就传来毒医的声音,带着赌气的语调:“月丫头,你不解那小子的毒了?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能解这奇毒。”
兮月与墨离对视一笑,转过身去,却装作一副遗憾悲伤的样子:“慕容爷爷不愿为墨离解毒,兮月只有自己想办法。若是最后解不了,大不了便随他去了,也好做对亡命鸳鸯。”
毒医面上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咳咳,也不是一定不能救,不过凡事都有个代价。”“前辈但说无妨。”“要我解毒可以,月丫头要先拜我为师。”毒医道。
兮月简直目瞪口呆,这老头到底是有多记仇。不过年幼时,他慕名而来,非要跟青师比试医术,本来青师认为修习医术乃是为了救人,没必要分出高下,不愿与他比试。但那老头不肯罢休,在竹屋周围打了几天埋伏,将每日前来学习的小兮月掳了去。声称要拿兮月做赌注,如果他赢了兮月就要给他做徒弟,随他回谷。
青师对这不讲理的老头颇为无奈,二人医术又在伯仲之间,只是研修方向不一,于是出题时故意挑他不擅长的病症,用计赢了比试。兮月便是在那时与这老头第一次见面,她幼年时心性还不成熟,少年人张扬可爱很和老头胃口。后来老头回谷去了,二人再没见过。一别经年,这毒医竟还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
兮月眯眼看了毒医慕容一会儿道:“兮月早已拜入青师门下,若再拜慕容爷爷为师,那兮月要怎么称呼两位师傅?”毒医慕容瞪了眼睛做威严状:“当然叫我大师傅,那病小子就做二师父。”兮月摇头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再说,当年比试是你输给了师傅,当然你才是二师父。”
兮月一席话气的黑衣老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是他使诈!我神医谷医术天下无双,怎会输给一个自己都医不好的病小子?”见兮月撇嘴,一脸不信的神情,慕容老人拉过站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己,只默不作声看好戏的墨离,指着他的脸对兮月道:“你那师父解不了这小子的毒吧?老头解给你看,若是解了,你便要拜师叫我大师傅。”
兮月道:“嗯,如此公平,若你能解了墨离的毒,我再拜师不迟。”激将法得逞,兮月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墨离看着这一大一小,只觉十分有趣,天底下哪里有抢人家徒弟逼着别人拜师的师傅,这毒医性子也实在是怪异。
两人商定,毒医便着手为墨离解毒。他将墨离拉进了房中还将兮月赶了出去,说是兮月还没拜师,神医谷医术不外传。但又吩咐兮月替自己去给几个妓女诊治,兮月奇怪,毒医不是说荒淫无度不医?怎么还让自己去给妓女医病。
听得兮月发问,慕容不屑道,荒淫的是嫖客,跟妓女们有什么关系,这里不过是些身世凄苦的可怜人,说的兮月心生惭愧,面上羞红,自己出门去给妓女诊脉去了。
待兮月走远,慕容才回到桌前,从床头拖出一个大箱子,背对着墨离翻找起来。墨离从后面看那老头背影,发现此刻他身材正常,并没有驼背,再看那箱子大小,明白过来,原来毒医一直将这药箱随身背着上面罩着披肩,看上去向是驼背一般。
见毒医慕容翻了一床的瓶瓶罐罐,又准备起银针,墨离开口问道:“前辈是否没有十足把握?”慕容停下了动作转脸看他。这青衫公子面容俊逸,气度不凡,普通衣裳他穿来也掩不住隐隐透出的贵气,他脸上神情镇定,看不出问这话时该有的担心,心中多了分欣赏。
安慰道:“解此毒其实不难,用药简单,但解毒是唤起身上全部毒性,等于将一月份的痛楚集中在这一次痛过,然后将毒血用银针逼到一处放出体外。让那丫头走,是知道她对你用情颇深,我这就要做师傅的不想自己徒弟心痛难过罢了。”说罢又不耐道:“当然,这痛楚难熬,你若熬不过咬舌死了,我可不负责。”
墨离淡淡一笑道:“那就劳烦前辈了。”毒医慕容无言地看着他淡然的笑容,心中暗道,和那病小子一样爱装模做样,呆会还不是要鬼哭狼嚎,老头是为了让你在媳妇面前留点面子,不识好人心。
少顷,房里不再有谈话声,只偶尔传出瓶罐翻到之声和间或压抑的呻吟,天渐暗,毒消融。
已入夜了,妓女们都出门迎客去了,兮月才看完了诊,回到房中。
她走进房门,远远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想来墨离的毒已经解了.她快步走到床前,见墨离和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毫无反应。
兮月伸手探了他的脉象,平和有力,再见他摊开的手掌上包着一条白布,轻轻打开一看,是一条长长的伤口横过掌心,上面覆着凝固的药膏,终于松了一口气,确定毒已经解了,墨离大概是消耗了太多力气,累得熟睡过去。
她怜惜地摸了摸墨离苍白的脸颊,却摸得一手冷汗,才发现墨离全身湿透,就像刚从水中捞起来一样。忙请妓院中老鸨派人打来热水,将墨离衣衫除去,只见墨离赤裸的双臂和胸前都有道道红痕,一看便是指甲抓出来的,再看那换下的湿衣手臂和衣襟都被抓出了道道划痕,已经破烂,而墨离指甲缝中还残留着干枯的血迹和碎肉,兮月不禁双眼一红,心疼的落下泪来。
墨离剧毒刚解,身体虚弱,赤身裸体暴露在秋天凉爽的空气里极易染上风寒,兮月不敢耽搁,擦干了泪用热水为墨离擦拭身体,又给他身上的血痕一一上药用白纱包扎起来,才费力抱起墨离的上半身,为他穿上干净里衣。
等到终于将墨离收拾妥当,兮月已是满头大汗,给墨离盖好了薄被,她又温柔地看了一会儿墨离安宁的睡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毒医慕容的房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桌椅翻倒,一地的药罐,床边露出一截黑色裤腿。兮月上前一看,鹤发童颜的胖老头正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银针都还来不及收,散在一旁,针尖上留有红黑的血迹。兮月将银针拿起来,解下腰间的药布,一根一根把银针细致擦干净,放回摊开的箱子里。
听到动静,床上的老头睁开眼睛,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对兮月含糊道:“解,解了。”兮月点头道:“师傅辛苦了。徒儿这就去给师傅熬碗补气的药汤。”慕容听见这声师傅只觉全身舒坦,半眯着眼傻笑点头,兮月好笑,找厨房熬药去了。
熬好了药,兮月先给墨离端了一碗,等他迷迷糊糊偎着兮月喝了,又沉沉睡去后,兮月才端着药走进了毒医慕容房里,慕容老人已经起了身,房中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正坐在桌边把玩这装药蝶的木盒。
兮月端了药到他面前,老头伸手来接,她却忽的将碗收了回来,在老头惊奇的目光中盈盈跪了下去,将碗双手端过头顶恭敬道:“师傅在上,请喝徒儿拜师茶。”
老头赶忙接过一口喝了,顾不得被苦的跳脚,弯腰便把兮月扶了起来,笑眯眯道:“好徒儿,好徒儿。”又转身在那箱子中捣鼓了半阵,拿出一本破旧的书卷和一堆瓶瓶罐罐,一股脑塞进兮月怀里。
“这是为师送徒弟的拜师礼,待为师好好为你解说用途。”兮月见手中捧着的那卷书封面写着《毒经》,手中瓶瓶罐罐经毒医解说都是些迷药毒物,毒医简直就是把自己看家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真是十分大方。
余下几日,三人搬离了妓院,找了一户小院落,让墨离将养身子。兮月随毒医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毒物辨识和调配,她自小聪慧又对药物十分敏锐,医术天分很高,毒医越发欢喜,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兮月身边,将几十年所学都一股脑传给兮月,堪称二十四孝师傅。
墨离余毒已解,只是解毒过程太过痛苦,身体负荷过度,这几日都躺在床上休息,一边看他师徒二人学习研制毒药,望着兮月的眼神满是柔情蜜意。
又几日,墨离虽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终于能够下床了,兮月扶着他在院中走了一会儿,又灌了他一碗药,让他继续休息。才出房门,就见师傅慕容在门边等候,显然是有话要说与她听。
师徒二人来到院中枣树下,树上挂满了饱满的青枣,在萧瑟的秋日看起来生机盎然。慕容渡步树下开口道:“月丫头,为师不日就要回谷去了,你可愿随为师同去?”兮月在他身后半步站定,摇头道:“师傅,徒儿不能随师傅回谷。墨离是徒儿夫君,此去危机四伏,徒儿定是要伴他同行的。”
慕容叹了一口气:“为师知你对那小子用情已深,大概是不会离他而去,但姑且还想试上一试。那小子的身份,为师也是知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接下来的路,凶险非常,想必你也清楚,为师再劝也是枉然。”
他顿了一顿:“那日解毒,我观那小子,虽长得白净俊秀,但居然能咬牙忍过剧痛,不露半分丑态,足见其心志坚强,心性骄傲,此子绝非池中物,未来也许真能君临天下也未可知。”
慕容转身面对兮月,脸上不见半分笑意:“这几日我观察,他对你也算情意深沉,但倘若有一日他成了这天下之主,难保他不会为了江山社稷、如云美人,弃你而去。你可有想过?”
兮月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的眼中全是对晚辈的关爱之情,心下一暖,柔身道:“世间最可贵的便是一个情字,兮月此时得墨离这份情已经是此生的福分,未来之事又有谁能预料?也许真如师傅所说,又或许兮月可以守住这份深情,与他相守一世。兮月不会为了也许可能会到来的悲剧而选择在此时独留他一人离去,否则兮月必定抱憾终身。”
她抬头看满树青枣,缓缓道:“就算往后真的落得凄惨下场,兮月只求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知兮月心意已决,慕容也不再言语,师徒二人在枣树下静静站着。
次日,墨离身子好转,已经能够如常行走,毒医又为他诊断了一次,确定他余毒已清,身体已无大碍。墨离二人合计已在茂县逗留多日,迟则生变,便决定即日启程,前往盐城。二人告别了毒医,骑马出发。
城门口还拦着卫官,但出城不似进城严格,墨离与兮月二人已经换过衣裳,就没有再在脸上乔装,牵着马随着人群前进。兮月偷偷观望守城将领所站之处,见那将领身边站着一个商贾打扮的男人,正与他说着什么。那商贾离得远些,兮月看不清楚脸,隐约觉得似乎哪里照过面。
正在回忆是否与那商贾见过,那守城将领冷不防抬起眼来朝她看来,眼神犀利,电光火石间,兮月猛然想起那商贾正是找到毒医慕容时,妓院大堂里寻乐的嫖客之一,进妓院前墨离已经洗掉了伪装,大堂灯火通明,他一定看清了墨离的脸。
那守城将领召来一旁站岗的士兵,低声交代了一句,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兮月暗道不好,扯过一边墨离的袖子低声道:“上马。”
此时二人已经通过关卡,人群过关后都各自离去,前面只有几个商人还在整理货物,那将领加快了脚步。
兮月翻身上马,向墨离伸手:“被发现了,快走!”城门前的卫兵已经向这边围拢,二人大力抽马,向远处奔逃。
“追!”那将领也骑了守卫牵来的战马,带着敌对卫兵追赶而去,一时间,茂县城外尘土飞扬,将城门也掩盖在朦胧风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