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见端倪
第九章 初见端倪

晨光微曦,冷宫深处传来一阵轻巧的开门声,凉风从门缝中钻入,墨离在桌前等候一夜,登时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门口,果然是兮月回来了。

兮月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进屋子,解下腰中布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裹了起来。墨离握住兮月还沾着残血的双手,将兮月按压在床沿坐下。转身端了备在一旁的水盆,将兮月双手放进温暖的热水中。

冻得僵硬的双手接触温热的清水,渐渐有了知觉,兮月只觉指尖钻心的疼痛,墨离将兮月指上的泥土和干枯的血迹细细洗净,又拿来药膏为她涂抹。兮月见墨离抿着唇一言不发,知他心中难受,抽出双手捧起墨离的脸颊,对他宽慰一笑。

墨离反手覆上兮月手背,将她受伤的十指放在唇边一一亲吻,药膏的冰凉混合着嘴唇柔软湿润,手指上的疼痛仿佛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二人在房中温情片刻,直到兮月身子不再冰凉,墨离才放开了兮月的手,走到桌边,伸手打开了那装着遗诏的盒子。

遗诏展开后才发现,这遗诏竟十分冗长,墨离平伸双臂也无法完全展平。难道这不是传位遗诏?兮月急忙凑上前去,与墨离一起查看遗诏内容。

遗诏开头便是传位诏文,上书:“传位皇四子”字样,而落款处也有仁帝大印,的确是传位遗诏无疑。但细细读来才发现,这遗诏除了传位之令的诏文,余下万字则揭开了皇室中一个隐藏了二十年的惊天秘闻。

据遗诏所写,二十多年前,左将军反叛篡位一事实属遭人陷害,左将军一族喊冤而亡。当年璃皇后其实曾经有过身孕,却在刚刚诊出喜脉不足7日便莫名流产,太医诊断是皇后体质虚寒所致,并断言,皇后体质恐怕再难以受孕,皇后为此伤心欲绝。

仁帝亦是痛心非常,但为了顾及皇后身体,不想她悲伤过度,仁帝封锁了消息,严令下人不得再提及此事。因事发突然,朝中重臣尚不知皇长子到来又匆忙夭折。

哪知有人买通了皇后贴身婢女,让她带着染血胎衣假意逃往左将军驻守的边关,谎称是皇帝忌惮左将军兵权,赐死了自己的孩子。左将军见到染血胎衣和女儿血迹斑斑的衣衫,惊怒非常,而此时,忽然有军队兵临城下。

原来是左相与两位对左将军早有异心的戍边将军密谋,带军队兵临城下,谎称是皇上派兵围困,欲夺兵权。左将军激怒,起兵反抗。两位将军顺势贼喊捉贼,上报朝廷言秦誉谋反。皇上忽闻消息觉得有些疑惑,秘密派出使者,传信让秦誉进京面圣。

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传旨太监被那两名边关将军半道截杀,砍下头颅,连同仿造秦誉字迹写的大逆不道之词一同呈给了仁帝。朝野哗然,皇上震怒,即刻派兵攻打,不日大败秦誉。

而后,秦誉自刎身亡,其心腹大多被诛杀,连皇后也受到牵连被剥夺后位、打入冷宫,左将军兵权收归左相和其派系将军所有。叛乱一事自此结束。

然秦誉麾下一将士,初时便觉察出此时蹊跷,为了查明真相,破城之日他率兵投降,并随仁帝大军一同斩杀军中兄弟,终于获得左相信任。弃后他冒死潜伏多年,四处收集证据,终于在皇后病逝不久发现疑点,他秘密面见仁帝,欲为左将军平反。

仁帝对秦誉谋反一事也耿耿于怀,秦誉戎马一生,可谓忠肝义胆,况且长女还贵为国母,怎会在年老力衰之际选择起兵谋反,但奈何当时情形,群臣激愤,仁帝手中又无确凿证据,只能先行镇压。

经年之后,仁帝终于得知真相,但这位潜伏将领得到的证据只能说明秦誉谋反是遭人陷害,尚不足以证明就是左相主谋。参与此事的是朝廷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贸然平反只怕引起朝堂动荡。仁帝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忍耐,一方面不着痕迹的蚕食左相势力,另一方面表面忽视墨离以消除他们的戒心,暗地里则委人培养墨离,只等助他登基再行为皇后一族平反。

“母后”墨离眼底陡然一红,闭眼嘶吼一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兮月心中疼成一片,上前将墨离的头抱进怀里,感觉到墨离双拳紧握,将腰部勒的生疼。兮月却并不放手,任凭墨离将头埋在她腰间,只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墨离的悲痛。

两人抱了良久,墨离呼吸才渐渐平复,他放开了兮月,慢慢抬起头来,虽还皱着眉,但脸上却不见一丝泪痕,又回复了以往冷静的样子。“遗诏已经到手,为今之计,我留在宫中迷惑他们。兮月,你带着遗诏出宫去找右相,让他将遗诏在朝上公布。”墨离思索片刻便做了决定。

“不可,你和我一同离去,万一他们发现遗诏已经找到,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杀了你以绝后患,此处太过危险,还是先行离去再做打算。”兮月不愿丢下墨离独自离开。“我身上还有他们下的毒,暗卫至今也未查到解药所在。况且,我若离去便是告诉他们遗诏已经在我们手中,到时他封锁京城,派人把手各处官员府邸,我们就算遗诏在手也无法昭告天下。”

“可是”兮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门外景萍的声音打断“殿下、娘娘,三皇子带人向这边来了。”三皇子?墨离心下一沉,还未到午时服药时间,此时前来恐怕来者不善。“景萍,你马上去通知暗卫,让他们带人来救。”景萍得令从侧门飞奔去了。

“糟了,他们恐怕是知道,遗诏已经被找到了。”兮月暗自懊恼,定是那名受惊宫女走漏的消息。“兮月,你先到下人房中避一避,我若有什么不测,你自行想办法离开。”墨离带着兮月走向房门。兮月哪里肯走,两人僵持不下。

门外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伴着三皇子的命令:“将寝宫围起来。”房中两人俱是一惊,墨离反手将兮月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走进房门的高大男子。

走进房中的男子,正是仁帝三子君诺。

君诺是平妃所生,生下皇子之前,平妃只是区区一介美人,没有庞大的家族背景,母凭子贵爬上帝妃之位,深宫岁月是步步惊心。

三皇子年幼时,平妃就恳求仁帝将他送入军中。这三皇子军中历练没成为什么惊世英雄,倒养成了一副刚愎自用、残暴好色的性子。

三皇子君诺走进房来,一双狭长眼睛里闪着阴冷,如瞄准猎物般看着墨离。墨离淡然地与他对视,身型如挺立的翠竹,傲骨天成,半点也不见了从前的文弱模样。

“四弟果真好本事,人在此处,却还能于宫中自由来去自由,莫不是会什么法术?”三皇子三分带笑七分嘲讽道。

“三皇兄到此所谓何事?”墨离也不予理会,只是礼貌问道。“所谓何事?今日早些时候,有宫女在御花园撞了鬼,本宫与皇兄前去查探才发现,那鬼翻了御花园几处花圃,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果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痕迹,兮月咬了咬下唇,心生懊恼。

“哦?那皇兄不去寻那鬼影,到臣弟这里来做什么?”墨离佯装不知,反问道。“呵,那宫女说看见那鬼影往四弟寝宫方向来了,本宫是怕那鬼魂惊吓了四弟,特地带人来替四弟搜查一番。”三皇子对门口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几名侍卫跃进房中,持刀对着墨离。

“皇兄多虑了,臣弟房中除了臣弟和这值夜丫鬟,并没见到什么鬼影。还请皇兄到别处搜查。”墨离将兮月往身后更远处送了送。

三皇子好整以暇打了个呵欠,不悦道:“本宫今日有些乏了,没时间跟你瞎耗。将你身后藏着的宫女交出来,是不是鬼影,一搜便知。”墨离却始终不让半步,三皇子恼了,怒道:“四皇子妨碍本宫调查,把他给我拉开。”

几名侍卫得令,持刀向前逼来,墨离带着兮月步步后退,但房间只有这么大,不多时便退到了墙角。眼看侍卫就要到达跟前,兮月一矮身从墨离身后钻了出去,喝道:“慢着。”兮月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年长了几岁。

三皇子示意侍卫停步,看着眼前这娇小身材的宫装女子,女子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脸颊,看不清相貌。“殿下请随意搜查。”兮月道,一边暗中用手按住墨离欲上前的身子。

三皇子微微皱眉盯着兮月,但见她眼中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惊慌,暗道莫非他们没有找到遗诏?一边着侍卫搜查,那装着遗诏的盒子就摊在床上,很快便有侍卫呈到君诺面前,君诺拨弄着锦盒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这不过是璃妃娘娘从前用来装饰物的盒子,四殿下想念母妃便命奴婢取来一观。”兮月不咸不淡到,君诺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兮月,但又看不出什么破绽,便道“昨日,你在哪里?”“昨晚奴婢一直在殿下寝宫值夜,不曾离去。”“胡说,你鞋上沾着泥土,分明就是去过御花园,说你把找到的东西藏在哪里了?”三皇子细细打量兮月终于发现鞋上泥迹,喜上心头,急急逼问。

兮月仍是恭敬到:“冷宫之中,用度吃紧,奴婢不过一介粗使宫女自然杂事繁多,想是这几日各处行走间沾了些泥土。”三皇子哪里肯信:“是是不是,一查便知。”召来侍卫就要搜查,兮月护住衣襟道:“三殿下,奴婢虽是一介宫女,但也是女人,还请三殿下自重,若要搜身还请着宫女来搜。”

三皇子沉吟一阵,让人召来一名宫女,“好,本宫就让这宫女来搜,你就在这里搜,且搜仔细了。”那宫女应了,便低头上前,上下仔细搜查,衣襟、袖口全都翻看一遍,腰间也摸索了几次。

众目睽睽之下,兮月毫无反应,任那宫女将自己翻了一遍,墨离只能在兮月身旁眼睁睁看着,双拳忍不住握紧,拼命忍住上前给三皇子一拳的怒意,只恨不得将自己也暴打一顿。

那宫女翻遍全身,除了钱袋、香囊,也没有找到什么其他东西,便惶恐回报君诺,君诺惊疑不定,问兮月:“你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兮月颇有些无奈,撩了一下遮住眉眼的碎发,对君诺道:“房间您也搜了,此处又无其他科藏匿物品之处,三殿下要还不信,不妨自己来搜。”

君诺一直注视着兮月,见她撩起额发的瞬间,露出了精致眉眼,沉默里一会儿,便走上前来,准备自己搜查一遍。兮月等的便是这个时机,三皇子来到面前,兮月猛地抬起头,长发顺着抬头的动作飘落下来,面前女子嘴角含笑、眉目如画,三皇子震楞当场“是你!”

就这瞬间震楞,兮月抬手,指尖划出一道寒光,一枚尖端乌黑的银针抵在君诺粗壮的脖子边,堪堪压住血脉。

房中侍卫不知发生何事,都站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退后,这针上喂有剧毒,见血封喉,若不想你们主子殒命此处,就全部退后。”兮月将君诺的双手扭到背后,墨离见状,扯下床帘绞成一股将君诺双手捆住。

兮月挟持着君诺步步向前,侍卫们不敢阻挡只能随着兮月后退。只退到了院门,兮月表面镇定,注视着侍卫的动向,心中却有些焦急,没有暗卫相助,就算三皇子在手,恐怕也出不了这皇宫。

宫门处,兮月和墨离停了脚步,两人都知道,若离开这里,暗卫支援就再难寻到他们。正这时,后方传来马蹄声,兮月回头看去,只见几名侍卫骑着骏马向这边来了,带头之人正是仁帝身边暗卫。几人疾驰到跟前,翻身下马,抽刀围到墨离三人身边,将二人保护在中间。

墨离在众人护卫下先行上马,兮月也挟持三皇子准备上马,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站住。”原来是二皇子得到侍卫传报,亲自带人来了。兮月将三皇子挡在身前,反手抽了一把墨离的坐骑,那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向前奔去,墨离猝防不及,拉住马缰回头大喊:“兮月!”

二皇子眼看墨离离去,就要带人来追,兮月上前一步,将三皇子挡在身前:“再上前一步,我就扎下去,大不了玉石俱焚。”

君岳目光阴冷,如毒蛇般盯住兮月,沉声挥手:“放箭。”身后侍卫搭弓上箭。三皇子带来的侍卫跪地道:“二殿下,三殿下还在她手中,不能放箭啊。”君岳一脚踹翻了那侍卫,夺过一把弓拉弓便射,声音随着弓箭离弦的破空声传出:“放箭!”

兮月万万没想到君岳居然置亲弟性命不顾,下令放箭。带着三皇子闪过君岳射来的第一支利箭,拉他翻身上马,君岳第二支箭袭来,正中君诺后背。兮月扬鞭拍马,感觉到君诺从身后跌了下去,忙回头去看,只见君诺后背鲜红一片,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我们断后,娘娘快走。”暗卫挥刀挡住箭雨,且战且退,已陆续有几人中箭。兮月一咬牙,抛下暗卫,策马追着墨离的飞马,向宫门奔去。

暗卫乃皇家亲卫,训练严酷,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十,二皇子追兵暂且被几名暗卫拖在身后,曾夜访四皇子府的暗卫头领护着墨离和兮月一路飞奔出宫门,向城门方向疾驰,途中暗卫取出一只响箭,放上空中,在高空炸开一团紫色烟雾。

事出突然,二皇子君岳也没有料到墨离竟然还有暗卫相助,一时反应不急,带人追出宫门已不见了墨离一行的身影,只得折返回宫,命人快马去通知四处城门守卫,封锁城门。但已然晚了,墨离等人一气奔出城门,绝尘而去。

疾驰了将近两个时辰,疾驰的马队才在离京城百里外之的密林中停了下来,除墨离兮月,前去营救的暗卫只剩下三人,其余几人恐怕都已折在了宫中。几匹快马都喘着粗气,再难奔驰,墨离下令原地休息。

墨离翻身下马,走到兮月马前,只见兮月整个人匐在马背上,脸色苍白,兮月虽较一般女子来的冷静机制,又从小研习医术、修习轻功,但毕竟是官宦人家养大的千金小姐,长途马背奔驰,坚硬的马毛将她腿间柔嫩肌肤磨出了血丝,整个人晕眩得难受。

墨离将兮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揽在怀里,从暗卫处接过水壶,就着手喂她喝了几口凉水,兮月才稍稍缓过气来,窝在墨离怀里,闭目养神。

见她一脸倦怠,墨离觉得有些心疼,但不能再这里久留,等到该来的人,他们又要马上上路,便抚开兮月的额发打趣道:“刚刚拿毒针挟持三皇兄的时候不是很威风?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兮月随身还带着这么危险的武器。”

兮月困倦极了,二个时辰一刻不停的奔驰耗尽了她的力气,直觉全身酸痛,听见墨离的声音,她勉强睁开眼,撤了一个笑容道:“哪里是什么毒针,不过是趁你们没注意在烛火上烧黑了,拿来吓唬他们罢了。”墨离诧异的微张开嘴,被兮月的话惊呆了。

兮月见墨离难得露出呆傻的表情,蜷起身子笑出声来,墨离无奈的将她拥入怀里,心里冷汗低落,居然在那样生死一瞬的时刻骗过了两位皇子和一干侍卫,真不知该笑她大胆还是骂她乱来,不过不可否认,虚晃一招收效喜人,起码他们在伤亡极轻的状况下逃了出来。

兮月笑了一阵,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身子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她靠坐在墨离怀中,手指绕着墨离垂在胸前的一缕秀发,问墨离道:“我们现在怎么办?京城已经戒严,想要进城恐怕不易。”

墨离将兮月的被风吹乱的长发拢到她背后,用修长手指丝丝梳理,挽了一个简单的云髻,用碧玉发簪固定住,才回道:“不回京城,我们往盐城去,三皇叔带兵驻守在那里。”“你的意思是,请三皇叔支援,打回京城?”

兮月回头看了墨离一眼,墨离眼中是清澈坚定的神色。兮月也不再言语,握住了墨离环在她腰间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树林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群人骑马进密林来了,暗卫们警惕的站起来,抽刀对着林外。马队渐渐近了,当前一人身着紫衣,骑着一匹白马,身前还侧坐着一抹粉色的身影,正是留守四皇子府中的年华带着兮月贴身婢女小桃来了。

“小姐,小姐。”马队还未到身前,就听见小桃儿黄雀般清脆的喊声,兮月上前接住了小桃飞扑下马的身子,被这小丫头撞得倒退几步,墨离伸手扶住才站稳了身子。“小姐,小姐,小桃担心死了。”小桃儿将脸整个埋进兮月怀里,声音呜咽。

年华也下了马,对墨离行了一礼才道:“这死丫头,死拽着我不放手,非要跟来,衣袖都被她撕裂了一只。”兮月这才注意到,年华那件紫袍不同前日见到的雍容华贵的锦袍不同,二是一件武人常穿的布衣。

那布料看起来紧致精细,也是上好的,但与云锦之类相比多了一份豪侠之气,年华穿着这件布衫,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虽然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笑意,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了,仿佛一夜之间从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飒爽剑客。

小桃儿听到年华抱怨,从兮月怀中抬起头脸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被年华几句话燥得飞起红云,娇嗔道:“不过是一件衣裳,姑娘赔给你就是了。”年华笑着摇摇头:“这衣裳可是盐城第一绣娘做的手工,外面可买不到一样的。”“那,我给你补起来,等到了盐城再给你买件一样的。哼,小气。”两人竟当众吵起嘴来。

墨离在一旁看得好笑,本来紧张肃杀的气氛被这两个活宝搅得轻松起来,兮月侧头对墨离道:“原来你早已计划好了,我却巴巴去救。”墨离见兮月眼带笑意,知她并不是生气,便也笑道:“父皇驾崩突然,仓促之间,计划无法周全,若是没有兮月,恐怕现下我还陷在宫中。”墨离看着兮月双眼正色道:“兮月大恩,墨离没齿难忘。”兮月盈盈一笑:“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言谢。”

林中气氛缓和,暗卫统领来问:“殿下,此刻午时将近,我们还是启程赶路,早日到达下个城镇。”午时,兮月脸上笑容一僵,想起了墨离身上还有未解的毒,“墨离,你的毒,我们去找师傅,或许他有解毒之法,起码他能知道到哪里找解毒之人。”兮月道。

墨离略想了一会儿,点头吩咐道:“你们先带其他人,从大路走,尽量不要停留,一路疾行去盐城。我和兮月绕道京郊,去找帝师。”暗卫头领跪地请命:“请让臣等护卫左右。”墨离亲自扶起他:“你们的任务,是从大道引开皇兄的追兵,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绕道南下,人多反而容易暴露目标。”暗卫首领见墨离心意已决,也不再辩驳。

兮月上前来,将小桃儿带到年华面前,“年大哥,小桃儿我就交给你了,请您务必保护好她。”小桃闻言有些不高兴,小嘴嘟起,却懂事得没有反驳,只拿灵动的大眼睛白了年华一眼,年华抱拳道:“娘娘放心,年华定当护小桃姑娘周全。”

小桃听了这话转眼打量了年华两眼,这登徒子正经起来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帅的,只有一点点,小桃在心中用小拇指比了一丁点指甲盖大小。

待众人准备完毕,对墨离和兮月道了别,便扬鞭从密林南边疾行去了,此时已近午时,兮月探了探墨离脉象,试着用银针将墨离几处穴位封起来,已减慢毒液流动速度,延缓毒发时间。保险起见,为防墨离突然毒发跌落马背,二人同乘一骑从密林东边绕道向京郊进发。

兮月封住了墨离几处穴道,二人同乘一骑,快马加鞭赶往京郊山村,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京郊小村。已经到了饭时,小村外没有什么人烟,兮月到村口查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人埋伏,便将马拴在村外小树林里,带着墨离徒步进了村子。

这村子虽地处京郊,但甚少与外界交流,是个自给自足的天然小村落。二人的到来引起了路上行走的村民注意,兮月领着墨离穿过村间小道,一直走到村子最深处,此处有一片茂密竹林,郁郁葱葱,深不见底。

墨离跟着兮月在林中穿行,观察了四周竹子排列和脚下石子铺成的小路,自语道:“此处似有阵法。”兮月回头看了他一眼,捂嘴笑道:“墨离果然聪明,可这阵法正是用来对付你这样的聪明人的。”

见墨离一脸迷惑,兮月拉着墨离的手,一脚踏出石子铺好的小路,走进泥土地里,朝着入口的正前方直行。不多时却走出了林子,面前是一栋独门独院的竹楼,两层高,院子里种了些药材,和芒山中的竹屋构造十分相似。

墨离回头看身后的竹林,叹道:“果真是精妙阵法,寻常百姓心无旁骛,进入根本没有困难,有心之人则会被阵法迷惑,迷失林中。”那房门敞开着,还未进屋便闻到淡淡药香,兮月轻扣房门,对屋内喊了一声:“师傅。”

被竹帘遮挡的内室里,走出一位青衫男子,正是帝师青师。青师见到兮月并不吃惊,只是招呼二人坐下,“自先帝驾崩,为师听闻四皇子殿下留宿宫中,便知不出几日你们必定会来找我。”兮月点点头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拿着遗诏出来。

原来为了躲过搜身,她匆忙间将遗诏展开贴身缠在了腰间。二人将这几日经历说了,只略去了遗诏中的皇室秘闻,言明墨离身中剧毒。

帝师听完眉头皱起,他让墨离伸出手腕仔细诊探了良久,才道:“依你刚才描述的毒发症状和脉象,四殿下所中之毒恐怕是皇室秘药午日醉,此毒每日发作,需定时服食解药方可解除痛楚,是皇家用于控制死士的毒药。”兮月一听便知青师对这种毒药有过涉猎,忙道:“师傅可知解毒之法?”

青师却摇摇头:“为师多年潜心研习医术,虽说医毒不分家,但于毒药一系仍是心力不足。”兮月一听便白了俏脸。墨离伸手拉过兮月右手,轻轻捏握,以示安抚,淡定问道:“那帝师可知此毒谁人能解?”青师道:“太医院应该存有解药,但此刻京城戒严,恐难得手。”

兮月道:“守城官兵大多不识得我,我乔装前去,将解药偷出来。”墨离阻止:“太过冒险,若是被人发现,不仅偷不到药,还把你也折了进去。”一时间二人都没了头绪,有些苦恼,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帝师思索片刻道:“月儿稍安勿躁。”便起身进了内室。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帝师才从内室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和一个洁白的瓷瓶。“此盒中装的是一种蝴蝶,我一位友人从幼虫就用特殊方式喂养。此蝶识得一种药味,我那位友人身上常年带着特殊药囊,方圆十里此蝶便可追寻气味找到他,是他送与我联络所用。”

帝师将装有药蝶的木盒交到兮月手中,兮月打开来,只见三只全身墨蓝,小巧可爱的蝴蝶停在箱底的药花上。

帝师又将手中瓷瓶交给墨离道:“这是我那位友人研制多年,声称可解百毒的玉露丸。我曾试过,普通毒药的确可解,但对这午日醉恐怕不能完全解除,但每日服食可暂缓毒性发作,待寻到那位友人,可请他为殿下清除余毒。”

二人谢过帝师,出了村子,找到林中黑马,便朝着帝师所指日前那位友人传来讯息的茂县绝尘而去。只盼能早日找到那位医者,以解墨离之毒。

行了一日,二人终于到了茂县,茂县城门处有士兵设关卡,手拿画影图形,对进城之人一一辨认才放人进城。墨离兮月二人在帝师处换下了锦衣华服,墨离穿着寻常文士常穿的青色儒衫,兮月则因为身材娇小穿着帝师从村里借来的,十五六岁少年秋天时穿的夹棉小袄,将头发用木簪束起,做少年打扮。二人背着包袱,行李中装的都是药材,扮作一对走商兄弟。

兮月用扑面的脸粉将墨离的头发添了几缕花白,又用作画用的水彩为在墨离脸上点了一些褐色斑点,乔装一番,墨离看起来平白老了几岁,粗略看去是一位斯文瘦弱的中年男子。二人随着人群慢慢向城门挪动,让卫兵搜查时,墨离在一旁应对打点,兮月则看起关卡处贴着的缉拿榜文。

那榜文上写着,四皇子君墨离于宫中守丧期间悲伤过度,突然狂性大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三皇兄,逃离皇宫。着各地仔细盘查,若发现其踪迹,即时抓捕,将其送入京城受审。兮月心中冷笑,好一招指鹿为马,借她之手杀了三皇子又嫁祸给墨离,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妄想坐收渔翁之利。

二人顺利躲过盘查进得城中,兮月便将三皇子已死之事告知了墨离。墨离听后叹了口气,面上有些不忍,看来对这位从小欺负自己的皇兄之死还是有些唏嘘。二人在城中一家小客栈住下,便开始到各家医馆,客栈寻找那位医者踪迹。

这茂城地处江南与京城之间,人口密集,方圆不只百里。城中人多,兮月怕丢失药蝶,便只在每家药铺客栈门前放出药蝶试探。

可二人在城中寻了一日,却不见药蝶有什么动静,不禁心下焦急,莫非那医者已经离开此处。二人奔波多日,身心疲惫,只好暂且作罢,回客栈休息,待次日再行寻觅。

第二日却也是一无所获。已经日落西山,城中医馆药铺几乎都寻了个遍却依然不见那医者踪影。兮月与墨离步行在茂县石板街头,皆是有些丧气。墨离见兮月郁闷,温和安慰道:“茂县也不小,若那医者藏在什么窄巷院落之中,我们还不曾寻到。此时急也无法,不若今晚我们逛逛夜市,权当游玩一趟。”

兮月伸手拉了一把墨离脸颊道:“师傅给的药虽然能暂时压制毒性,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当然越早找到,你越少危险。”墨离看着兮月拉扯自己面颊的手指无奈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夫人心中烦闷,也不必将为夫弄成大花脸吧?”

兮月楞了一楞,低头看自己手指上沾上的棕色,又抬头看了一眼墨离,只见月光之下,墨离右脸一片晕开的棕色污渍,配着俊秀的左脸看起来十分有趣,兮月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墨离见兮月展露笑颜,也看着她笑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不会多注意旁人长相,也不必再留着那扮老妆容。两人找了一处水井,将墨离脸上污迹擦拭干净。兮月从怀中取出手帕,想给墨离擦干脸上的水珠,却不小心带出了木盒,木盒跌在地上,打开来,三只药蝶从盒中展翅飞了出来。

这药蝶白日看来和普通蝴蝶无异,夜间一看却发觉,翅膀上闪着点点蓝光,十分奇特。那三只药蝶飞出盒外,径直向水井旁的一条小巷飞去。墨离与兮月对视一眼,惊喜非常,连忙循着那蓝色光点追去。

药蝶飞的不快,带着两人穿过这条漆黑小巷,来到一条灯火繁华、笙歌四漫的街上。这街上不同白日冷清,此时处处张灯结彩,不时有人走进各个楼台。墨离一看便知,这里是茂城的花柳之地,再看兮月,只见她脸色微红,看来也是想到了。

二人循着药蝶指引来到一栋华彩楼台之前,见药蝶还要往里飞,兮月忙伸手将药蝶收了回来。二人刚站定,楼里就迎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面带媚笑,口中喊道贵客,将二人迎进门去,兮月一路抓着墨离的衣袖,好不尴尬,那中年女子还取笑兮月定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还未见过世面。

二人进了店门,又有姑娘来迎,墨离却并不理会那些女子,拉了兮月大步走入大堂,四下观察起客人来。大堂中歌舞升平,尽是调笑喝彩声,有些嘈杂,兮月站在墨离身后,抬眼看大堂中众人。

大堂正中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颇为奇怪的客人,从他头发全白,穿着一身黑色衣衫,背上鼓起一坨,竟是个驼背老头。兮月一眼便看见了这驼背黑衣人,小声惊呼道:“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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