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帝突然驾崩,迟迟未见遗诏消息,朝臣纷纷猜测多半是没来得及拟立,那这皇位到底由谁来坐一时间众说纷纭。几位皇子中二皇子担监国之职,把持朝政,又是顺位继承者,对他宣布同三皇子、四皇子暂居宫中之事虽与礼法不和,朝臣却都不敢有异议,纷纷夸赞二皇子仁孝,便各自散去了。
兮月在院中枯坐一日,直到天色黯淡也不见墨离归来,心中不免担忧。
“小姐,吃点水果吧,您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小桃儿端来一盘金黄秋梨,给兮月销了皮递过去,兮月摇摇头,并不去接:“我没什么胃口。”小桃儿无奈,将那梨子收回,准备放回果盘里,一截紫色的衣袖从旁边伸出来,夺了小桃儿手中的梨。
紫衣青年大口咬着多汁的梨子,对小桃儿摇摇头:“小桃儿你偏心,怎的不问少爷我吃不吃?”小桃儿对这前几日才来到四皇子府的,自称是四皇子好友的纨绔子弟很不待见,觉得这人油嘴滑舌,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青年看着小桃儿紧绷的小脸,摸摸鼻头只觉好玩,正要再调笑几句,忽然见皇子府总管匆匆进门来,身后跟着个太监。
那太监向兮月传了二皇子的话,兮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事情绝不是传话中说的为父守灵那么简单。奈何国丧期间,家眷未经皇后召见,不得随意入宫,心中虽担忧焦急,面上却只能装作平静如常,着人打赏了那传话的太监,让管家亲自送出门去。
送走了传话太监,兮月再难保持表面平静,心知墨离恐怕是出了意外,被困在了宫里,可为何要将他困住?一时间兮月也想不明白,一切都以先救出墨离为首要。
“兮月嫂子不如我潜进宫去,将墨兄救出来。”名叫年华的紫衣青年道,“不妥,宫中守卫森严,即便你轻功卓绝,也很难带着不会武功的墨离逃出宫。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再想营救就更难了”兮月连连摇头。“我先回右相府,找父亲商量,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兮月连夜乔装回到相府,将事情告知了右相,父女二人秉烛商谈到下半夜。
次日,右相奏请入宫探望已为皇后的异母妹妹,被皇后应允召进了后宫。入宫门时右相称自己风湿发作,腿脚不便,让侍卫检查了轿子,便由轿子抬着进了宫门。而兮月就藏在右相轿中一同入了皇宫。
进宫之后,右相在皇后的甘泉宫前落轿,进入殿中。轿子则由侍卫抬进甘泉宫近旁空置的偏殿,等候右相出宫时再用。
兮月躲在轿内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待四周没了一丝声息,才从座位下的暗格里爬了出来。一路躲藏,兮月被轿子颠地腹中翻腾,扶着轿壁干呕了一会儿,才四下打量。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无人的宫殿庭院里,四周景物从未见过,不知是何处。按时间计算,从右相下轿到来到此处,走的时间不长,想来离甘泉宫应该不远。
她走到宫殿门边,侧身隐在门内向外张望。只见一队宫女从石板铺成的通道中经过,向这里走近,她看准了时机,宫女刚刚走过殿门时从门内闪出来,跟在这队宫女身后一起前行。
进宫之前,兮月用府中特殊的信鸽给暗卫传去消息,暗卫应她的要求连夜送来了一套宫女装束。她换上宫装才进的宫,此时走在宫女队伍里无人察觉。
她跟着宫女兜兜转转,到达下一处宫殿或转角时落后几步,闪到廊下、暗处,等待下一批不同方向的宫女到来又混进去。这样换队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兮月终于循着记忆来到了冷宫门前。
这里果然如暗卫所探,守卫松散,只有宫殿门口有两名侍卫把手,墨离就被软禁在这处殿内。兮月远远观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更多监视。
她平稳心神,低下头向殿门走去。在门前意料之中被侍卫拦住,“什么人?”侍卫例行询问,兮月按照同暗卫商议的回到:“两位大哥,奴婢是内务府派来顶替玲儿的宫女。”
昨日,暗卫秘会前皇后身前随侍宫女景萍,景萍自皇后死后一直居住在冷宫负责冷宫日常维护。得知皇子妃要混进宫中,这位年长宫女便让一名小宫女装病休息,请负责看守的侍卫向二皇子请示,要求补调一名宫女。
二皇子觉得补调一名宫女没什么要紧,便批准了景萍请求。景萍却没有向内务府报备,而是通知了暗卫,兮月便可借此机会混进冷宫。那看守侍卫上下看了兮月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进殿找来景萍领她进了殿门。
跟着景萍进了殿门,兮月才松了一口气。景萍压低声音对兮月说:“皇妃娘娘,殿下就住在皇后娘娘原先的寝宫里,您与殿下见面后切记不要发出大的声响,景萍在门外守着,若是有人来了,景萍会出声示警。”兮月认真听完点头说:“有劳姑姑冒险相助。”
景萍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待景萍如亲妹,景萍无以为报。如今能尽绵薄之力为娘娘守住四殿下,是景萍的福分,只盼皇妃娘娘能顺利将殿下救出。”兮月扶起景萍,郑重道:“姑姑放心,我会的。”说完推开寝宫大门,走了进去。
这寝宫兮月出嫁时曾呆过。比起出嫁时,这里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格调素雅、装饰简单。墨离此刻就坐在当日兮月喝酒的桌前,正在认真的翻看书籍。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脚步轻盈,墨离以为是打理起居的婢女来了,放下书问:“是景萍吗?”“是我。”兮月转进内室,两人分别几日再次重逢。
见到兮月,墨离脸上难掩惊喜,忙站起身来,接过她走到近前的身子,二人在房中相拥,两日来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兮月便离了墨离怀抱,拉着墨离前后查看,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心坐下。
墨离与兮月对面端坐,兮月细细观察墨离,觉得他面色有些苍白,听墨离问她府中情况时声音有些漂浮。微微一皱眉,迅雷不及掩耳地握住墨离垂在桌下的左手,搭上脉门,探过之后眉头又紧了几分,墨离也不抵抗,只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懊恼。
“你中毒了?什么毒?”兮月诊了脉问,墨离摇摇头:“不知道,我拜祭父皇时被人迷昏,醒来后已经到了这里。两位皇兄都曾来问我年公公去向,但我确实不知。我毕竟是皇子,他们不敢对我动刑,就喂我吃下一粒药丸,说是毒药,这几日每日给我服一粒解药延缓发作,将我困在这里。”
兮月不禁骂道:“下三滥的畜生。”墨离轻笑出声,摸摸兮月的头:“原来你也会骂人。我还以为你永远是一副出尘仙子的样子。”兮月颇有些无奈地看了墨离一眼,都生死攸关了,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取笑她。
“他们什么时候来送药?”兮月心中对毒药成分没有把握,又没见过墨离毒发症状,如果能想办法留下点他们送来的药也许能略知一二,“每日午时,算算就差不多是这会儿。”墨离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景萍的接连咳嗽声。兮月连忙到屏风后藏起来,墨离拿起桌上的书装作翻看。
“四弟好雅兴。”来人竟是二皇子本人,他带着一名太监,那太监手中托着一碗药汁,款款走进门来。“皇兄”墨离放下书,并不起身。“四弟,今日可想起了那年公公还有什么可能去的地方?”
二皇子端过碗递给墨离,抵到半道上又收了回去,墨离似是知道他会如此,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波澜不兴道:“我已说过,我与年公公并不熟识,无法知道他的下落。”
二皇子眼中闪过狠戾神色:“四弟,你不要冥顽不灵,今日好在是我来问,若换你三皇兄来,可就不是这么好过了。”墨离依然不为所动:“我确实不知道,谁来问都是一样。”
二皇子站了一会儿,见墨离冷冷冰冰,也不看他,知道今日也问不出什么,便将药碗放回了那太监手里,施施然在桌边坐了下来。墨离只当他全不存在,不予理会。
兮月在屏风后听见外面没了声音,便悄悄探出头去,见二皇子背对屏风而坐,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也不再说话,不知他留下要做什么。
二皇子坐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兮月突然听见墨离一声闷哼,竟拿不住书册,书从桌上跌落下去。
兮月忙探头去看,只见墨离整个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捣住腹部,一手抓住桌沿,修长手背青筋凸起,有些狰狞。桌子一角被他握住,随着他的身子抖动不住颤动,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二皇子好整以暇地冷眼旁观,过了不久,见墨离坚持不住倒向桌面,才开口道:“为兄亲自来看望,四弟却冷脸相对,让为兄好生难过。如此便让你长长记性,好好想想在这里是谁说了算。”
二皇子又观看了一会儿墨离痛苦神色,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这才吩咐那太监端起药碗送到墨离嘴边。可才这一会儿墨离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牙关无意识地咬紧,那太监拿碗去喂,几次都磕在墨离牙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试了几次,墨离才勉强张口,那太监便一股脑将药倒进了墨离嘴里,也不帮墨离擦拭唇边流下的药汁,就将碗放了回去。二皇子见墨离喝下了药,也不管他还伏在桌上,冷笑一声带着那太监扬长而去。
关门声响起,兮月一个箭步从屏风后窜了出来,一把搭上墨离微微发颤的手腕,专心探查毒发时紊乱的脉象。
待墨离的手不再发抖,从桌上坐起来,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许多,连唇都白了。兮月心里狠狠疼了一下,抬手扶上了墨离汗湿的脸颊,声音有些不稳:“他们每次都这样拖延你服药的时间?”
墨离侧脸用冰凉的唇碰了碰兮月干燥的掌心,声音有些虚弱但平稳:“只是第一次为了让我相信自己中毒的时候拖延了一次,昨日的药是按时送来的。今日,大概是他心血来潮。”
兮月心疼地摩挲着墨离的手腕,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知道是什么毒了?”墨离不愿兮月再难过下去,岔开话题问道,兮月思索片刻“你毒发时是不是先腹中绞痛,而后全身发冷?”见墨离点头,兮月也点点头:“单看毒发症状,像是几种毒的特性,可惜不知道那药汁成分,若是能尝尝其中有几种药味,大概能确定我判断是不是正确。”
见兮月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墨离低下头将自己冰凉苍白的唇贴上了兮月的唇,两人接了个吻,“这样不就知道这药是什么味道了?”话刚说完,兮月主动吻了上来,两人继续缠绵悱恻的长吻,直到双方都有些气息不匀才不舍分开。
“残留的味道太淡了,不能清晰辨别所有成份。”兮月舔了舔嘴唇,将墨离扶上了床。“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暗卫,让他们去打探一下。”墨离拉住了兮月要离开的手:“皇兄他们似乎对年公公去向十分执着,我料想他会是关键人物。你可以试试让暗卫去父皇寝宫探探,龙床后面的墙壁里藏有一个密室,他也许会在那里。”
皇帝寝宫的密室?按道理,应该只有皇帝一人知晓,先帝对这个太监居然如此信任。兮月也没时间多想,点头称是。出门召来景萍,吩咐她去联络暗卫,让他们去调查墨离中的毒是何人所制,自己则装作是去送每日换洗的衣物出了殿门。
自仁帝驾崩,仁帝寝宫便没再派遣侍卫看守,只有零星宫女负责日常照料。
此时已经入夜,殿外值守的几个太监懒懒散散聚在一起闲谈。兮月躲在门外墙角,足足观察了一刻钟,确定没有人进出、巡逻侍卫也不走这条路线后,才从运起从青师那里学来,却已长久未曾用过的轻功,贴着墙面,悄悄绕过那些闲谈太监,乘夜色摸进了先帝寝宫。
先帝已去,寝宫中无人居住,自然没有掌灯,四下一片漆黑。兮月关上门,摸索着走到墙边,扶着墙一点一点向内室挪去。
从门口到内室,整整花了两柱香的时间。进了内室,兮月不敢点灯,只能划亮怀中藏着的火折子,借着十分微弱的亮光,小心地移步。绕道龙床后,她对着那面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墙壁摸索查看起来。
黑暗里,只听得悉悉索索手指摸索墙壁的声音,兮月一边注视着墙壁上的每一寸纹理,一边感受手中的触感,一丝的异样都要细细查探一番。门外不时传来太监们交谈的声音,嗓音尖细,每一个字都仿佛击打在兮月的心尖上,汗水滴滴自额间滑落。
摸遍了墙壁上自己能够勾到的每一寸,兮月终于在右下角放置的盆景后面摸到了一块有一点凸起的墙砖。她将盆栽挪动了一点角度,伸手进去,试着用力按下墙砖。“嚯”的一声轻响,门上收起了几块墙砖,出现了一扇门的形状,兮月赶忙闪身进去。
进入密道,兮月又找到了关门的机关,从里面将墙壁合上,才点亮了蜡烛,她将蜡烛举在前方照亮一小块石板路,小心翼翼地前行。密道幽暗,一丝声息也无。兮月以为,这密道深长,但很快发现其实极短,才走了十几步,便能看到转弯,转弯处透出隐隐亮光。兮月心中一喜,猜想年公公果真躲在这里。
转出密道,是一间不大的石头密室,没有窗。不知道是什么巧妙设计,密室里并不憋闷。
密室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上还有几个空盘子,里面盛放着食物残渣,靠墙处有一张竹床,一个人面朝里躺在床上。
兮月小心靠近床边,想看看这人是不是年公公。她刚俯下身子,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连忙疾退几步手腕翻转射出几根银针,那人被银针扎在腕上,只觉一怔麻痹,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再抬起身来向兮月扑了上去。
抬头的一瞬,兮月接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脸,忙低声道:“年公公,我是颜兮月。”听见颜兮月三个字,那人刹住了身子,握着匕首站在几步开外打量兮月。
知道看清了兮月,年公公才放下匕首,对兮月拱手到:“老奴见过四皇子妃殿下。”兮月扶他起身,问他为何在此,那年公公便将先皇驾崩之日的情形说了一遍,“那便是说,那日只有你、左相和那位太医听见了皇上意欲传位墨离?”
兮月微微皱眉:“怪不得他们要找你,那位太医想来已经被他们买通,只要买通你或是杀了你,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可是,就算你平安,也无法凭你一人之词说服群相信臣皇上是要传位给墨离。”事情变得十分棘手。
“他们要抓老奴并非仅仅如此,其实皇上病重之后便知自己大限将至,立下了遗诏,并命老奴拿去一地藏起来。此事除了老奴,当日当值的宫女太监也在场,想是他们从谁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却找不到密诏,想抓到老奴问出密诏所在。”
“老奴这几日虽想过冒险取回密诏,但奈何即使密诏在手恐怕也无法起到作用,还可能使密诏落入其他人手中,只好按兵不动。这密道所在先皇只告诉过老奴和四皇子二人,老奴料想四皇子定能猜出老奴藏身之处。”一番分析兮月不禁对这老公公另眼相看,果然是跟随先帝多年,较一般奴仆冷静睿智许多。
“密诏在何处?”
“娘娘请附耳过来。”
得知密诏所在,兮月打算即刻出密道去寻密诏,但此前需要安置好年公公。她本想带年公公离开寝宫,让暗卫将他送出宫去,年公公却拒绝了:“此时密诏还未到手,右相进宫频繁容易引起怀疑,娘娘入宫的计策可一不可二,暗卫虽行踪诡异但带着老奴目标太大,贸然出去容易打草惊蛇。娘娘切先计划取回密诏,再想办法救四殿下出宫。”年公公丝毫不提自己。
“那公公你呢?”兮月忍不住问。“老奴暂且躲在这密道之中,自行寻找逃脱机会,倘若失手被擒,还可以故布迷阵,为娘娘争取脱身时间。若是四殿下有朝一日登临帝位,老奴还未身死,必当继续侍奉殿下左右。”
话已至此,兮月也不再坚持,她带着年公公给的钥匙,最后看了一眼又躺下睡去的年公公,道了一句珍重,便出了密室,关闭暗门,将年公公独自留在了黑暗里。
夜深人静,月亮投下微光照亮依稀可见的人影。御花园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刨动泥土的声音,在月光稀薇的夜里听起来有几分惊悚。
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正蹲在御花园供人赏花的其中一坐亭子前的花圃中挖着什么,这并不是哪个晚上睡不着闲来无事的宫女在照料花草,这挖土之人正是混入宫中的四皇子妃颜兮月。
兮月进了先皇寝宫,在密室中找到了躲藏的年公公,得知先皇遗诏就被年公公埋在这御花园中。根据年公公留下的刻痕图案,兮月半夜在御花园中找到了年公公说的亭子,据他回忆,遗诏就埋在这座亭子前的牡丹花丛下。
兮月隐在你花丛中,抬眼望去,这片花圃实在不小,年公公无法回忆到底是埋在哪一朵花下。皇上驾崩当日年公公从皇上寝宫悄悄逃出,取得遗诏便发现二皇子与左相正派人四下搜寻自己,怕是已经知道遗诏存在,只得匆忙将遗诏埋在此处,以防自己被擒。
后来他躲过搜捕,进了密道却也没办法再去取出遗诏。离遗诏埋下已经过了几日,泥土痕迹已经看不出来了。除非将整片花圃逐一挖开翻看,但如此做耗时太长,还容易被人发觉。
整整两个时辰,兮月已经翻开了三四十株花下的泥土,但都一无所获,纤纤十指已经被泥土石粒磨破,血迹斑斑,疼得钻心。三更已过,再不久就要天亮了,到时就再不能再逗留,兮月心下焦急,不顾指尖疼痛又挖开了一株花,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
兮月将这株花重新种下,站起来踩了踩松动的泥土,累的有些气喘吁吁,她用手背擦干了额间的汗珠,茫然地望了望周围的这片繁盛的花朵,这数千牡丹不知哪一朵埋着可救墨离性命的遗诏?心下明白不能再这样草率翻找。
夜晚寒凉,花瓣上带着夜间霜露,在月光笼罩下别是一番风情,看着朵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兮月细细思索,再细细观察了一番近旁的一朵牡丹,豁然开朗。
她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从先帝寝宫带出来的一盏小巧宫灯。借着宫灯光亮,兮月细细查看花圃中每一朵牡丹的长势,观察了半个时辰,兮月被一朵牡丹吸引了注意。
整片望去,这朵牡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宫灯照明下细细观看会发现,这朵牡丹,花瓣微微卷曲,叶子边缘有些泛黄,与这一片花枝招展的娇花相比显出开败的迹象。
兮月心中一喜,年公公挖开花将遗诏埋下时难免损伤花根,遗诏埋在下面,占了地方,这朵花根吸收肥料雨水较其他花朵困难,必然要显出颓势。
兮月将宫灯放在一旁,徒手挖开了花下泥土,不多时果然见到花下两尺处露出了一角明黄布料。
兮月将牡丹丢在一旁,挖出了一个长约十寸的明黄锦盒,双手捧出锦盒,兮月用衣袖拂去上面沾染的泥土,气息有些急促,微抖着手用钥匙打开盒子上的铜锁,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卷黄缎,心知这就是遗诏了。
兮月将遗诏用黑布抱起来别在腰间,拿起丢在一旁的牡丹插在翻开的泥土中,正准备站起身来将挖开的土堆踩紧恢复原状。
“啊”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兮月身子一僵,连忙吹熄宫灯,翻身出了花圃,隐进一旁的树后,探头向外张望。
只见御花园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声尖叫正是那人发出的,那人站在御花园门口不敢上前,兮月也不知那么远的距离她是不是看到了自己,也不敢贸然出去。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那人身边,两人似乎交谈了一会儿,一起朝御花园里走来。
两人到兮月刚才翻动的花圃前停了,兮月躲在暗处看出这两人是普通宫女。只听一人道:“你看,哪里有人,你定是眼花了。”另一个还有些微微发抖的声音道:“我刚刚明明看到这边有光。还看到了影子。”
先出声的宫女无奈道:“我不过去拿个东西,才一会儿你就吓成这样,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让你一人先走了。”
那尖叫宫女问道:“姐姐,不会是有鬼吧?”被叫姐姐的笑了:“就算有鬼,你平日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天都快亮了,快走吧,迟了,马公公该骂了。”说完便拉着那胆小宫女走了。
原来是要穿过御花园去御膳房准备食材的当值宫女,此时天色虽还没亮,但有需早起的太监宫女已经起床走动了,难保会有人再路过御花园,还是先走为上。
待两人走出了御花园,兮月从树后出来,四下张望,发现没有其他人了,便回到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低下头装作当值宫女的样子,穿过御花园,向冷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