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红衣女子的面容看清了，妆容精致，皮肤白如凝脂，长眉入鬓，眼波流转，妩媚的笑容挂在脸上，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她右臂上那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蛇，这条蛇纹于臂上，两笔朱砂点在蛇眼和蛇信上，蛇身上还有一些花纹，看久了就会有一种错觉，蛇在向上蠕动。

鼓点声再一次响起，“咚，咚，咚。”我与女子以台中为圆点，双手抓出红绸围着台中绕圈僵持。

“咚。”一声低沉的鼓点响起，仿佛如战场上的号角一般，女子停住不前，挥臂扬起红绸，我顺着红绸舞起的轨迹凌空翻滚数圈，裙摆在空中旋转如同盛开的花朵，随后稳稳落地。

“好，漂亮！”

“月娘，你不是说今天芙蓉姑娘休息吗？你这是吊我们胃口呢吧？”

“哈，这是即兴表演，我也被吓了一跳呢。”月娘尴尬的应和着。

不知道内幕的人还满怀激动的在台下看表演，我边与女子纠缠边用余光四下探了一圈，没有梅姐姐和鬼面的身影，而那个宋凌霄也不再这里，怎么回事？还是烛光太暗我没看清？

“白芙蓉，你可不要分心哦，当心失手的，呵呵。”耳边响起女子勾人心魄的细微媚音，我警觉的看向她，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号。只见她还是那副表情，一抹讥讽露在嘴角。

“咚咚咚咚………”突然鼓点声凌乱起来，辨不出节奏，如一盘散沙摔落在地。

“接招。”红衣女子五指并拢，手心屈空，掌背鼓起，腕节里勾，掌指与掌背成角度，身体一顿，提气朝我的颈部插来。我心中陡然一惊，蛇拳！对方来的突然，而且蛇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快如闪电，下手狠、准、稳，适合近距离攻击，我匆忙躲避，转身向后跳离数步远。

“侥幸躲过那一招，看看这一招你怎么办？哼。”女子变换手势，五指向里半幅蜷曲，手心涵空，指节并紧，末节指骨和拳背成角度。仿佛瞬移一般逼近过来，我挥手劈去，她顺势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使出灵蛇伸头，直插我的眼睛。我迅速用另一只手格挡，出腿扫去，女子松开抓住我的手向后翻身躲开这一袭。落地时，如蛇扬头一般，整个身体重心下沉，后腿压下，前腿弓起，一手在腰侧，另一手提起与目光平行，手指并拢如蛇一般来回晃动。

“素来只是听闻蛇拳，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这一拳法，倒是想好好领教一番。”将地上的红绸抓起，拉直护于胸前，既然没剑就拿这个来代替吧。

“居然想用它来挡住我？”红衣女子讥讽的看着我手中简陋的武器嘲笑着。

“既然你知道我是白芙蓉，那用这个对付你就够了，不是吗？”我也不甘示弱，“好好保全自己才是你该考虑的。”

“你……”

“都给我停下！”突然间月娘尖细的大嗓门打破了我们的对峙。

“你是什么人，连老娘的场也敢砸？找茬儿是不？”月娘怒视我们，她的三角眼也越发显得凌厉了，干脆的击了三声掌，不一会儿便从各个角落跑出一些打手，想来这就是宝娟所说的维护这里秩序的人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月娘是什么人，竟然发疯发到我这里来了？”

“你以为你会活着出去吗？”红衣女子抬眼看着月娘幽幽的说道。台下开始有人悄悄的向门口溜走，谁也不想死，没必要在这里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呀呵，口气不小。”月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会被这种威胁的话语所吓倒。这下可是被女子激怒了，唉，智者常说：不可意气用事。而此时的月娘就已经犯了这一条，后果不堪设想。

“众位爷，对不住了，今天月娘有事要处理，酒钱全部免单，就当给诸位赔罪了。”月娘转过身说的相当豪迈，有股女中豪杰的风范。“今天牡丹坊提前送客，众位自便，明儿个再来捧场好了，月娘今夜要为诸位爷采花了。”说罢，月娘一挥手，数名打手便把我们围起来，并且慢慢的缩小范围。台下的人在月娘开口前就有溜号的了，听月娘这么一说就各自散了，只不过比那些溜走的人显得更体面一些。

“妈妈……”宝娟还真是单纯，心想若是月娘出事了她便也自由了，为何还要这般不舍，难道她真把月娘当妈了，还打算给月娘养老送终不成？

“臭丫头，这有你多嘴的份儿呢，该去哪去哪，别一会儿见了血晕倒，我可照顾不到你。”枉费了宝娟的一片心意，月娘毫不领情，头也不回的念她几句，略有些烦躁。

“都给我上，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跑这儿来撒野了。”月娘手一挥，身后的大汉便走上前，一下跃上舞台，摇晃着手中的棍棒，摩拳擦掌的靠近。

“哼，雕虫小技。”电光火石之间，女子以及其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用常人不能注意到的速度与手法将先上台的几个壮汉击到台下。“你本来可以活着出去的，没想到你会那么蠢。”女子打翻其余的打手来到月娘面前是转眼间就发生的事情，白皙的手托起月娘的下巴，嘴角上扬一下，轻推开月娘，劈手挥下，月娘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沉重的摔下去，地面上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响声。

“妈妈！”看到这一幕的宝娟惊呼一声，泪水在宝娟的眼眶中打转，心中诧异，宝娟为何对月娘用情这么深，我从宝娟的眼中看到了伤心，寻到了惊恐，隐约还有一丝恨意。

“宝娟，快走！”月娘死了，女子下一个目标便是宝娟，一个眼神身后的艺人就慢慢靠近宝娟，果然，整个杂耍班都是她的人，宝娟哪里还能动，经过这种惊吓，宝娟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我打算冲上前去帮助宝娟，总觉得宝娟不应该这样过完她的一生。怎奈红衣女子出手阻挠，我与她从台上纠缠到台下，就是未能寻到机会靠近宝娟，眼看着那些人挥刀向宝娟砍去。

“不！”在刀砍下的那一刻我大叫着，宝娟吓得紧闭双眼。

“铛！”的一声，刀被弹开，所有人都朝宝娟那里看，只一眼我便安心了，那个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寻不到的宋凌霄，他淡定自若的立在那里，手里握着他惯用的那把扇子，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下了宝娟，而惊吓过度的宝娟晕倒在宋凌霄的臂弯里。

“这儿有我在，你保护好自己。”宋凌霄简单的一句话如颗定心丸一般，让我心中的大石头立刻落地。

“鬼面！”大吼一声，鬼面从二楼翻身跃下，快速互换了一下眼神，鬼面朝那些杂耍艺人们直接出击，厅中响起了打斗声，桌椅摔砸的声音。

“堂堂一个杀手居然还要请帮手？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突然出现的鬼面扰乱了女子的计划，女子故作冷静。

“放心，结束你的人是我，他不会插手。”

“很不巧，我的计划里是你死，而不是我亡。”

“那我就做颠覆你计划的人。”话未说完迅速出手，凌厉的一掌劈下，这一掌无论在速度上还是气势都比刚才多了三分，女子匆忙躲避。心中不免冷笑，你以为我真的是技不如你，笑话，刚才只是热身而已。

女子善用蛇拳，在近距离攻击上占有优势，那么我就让你把这个优势大大的缩小好了。跃回台上，在地上迅速翻滚一圈，将刚才一丈长的红绸顺手抓起，转身借力将红绸向女子挥去，被内力推出去的红绸快速的朝女子袭去，女子侧身躲开。我冷笑一下，你躲我击，看你能躲开多少次，果然不出所料，来回的躲避让本来就心高气傲的女子感到厌烦，当红绸再一次袭向她时，她伸手抓住，自以为是的向我挑衅。我也不在意，加快脚步翻身，绕圆周运动，同时手中飞出数颗石子，朝女子不同的部位攻击去，女子手抓红绸快速躲避。躲避了一波又一波的石子攻击，看了看红绸，差不多了，加大力量抖动红绸，红绸突然弓起一个圈朝女子套去，女子大惊连忙躲避，可惜就在刚才的攻击当中，我不停的翻身、跳跃，已经把女子困在一个又一个圈里，她的行动完全被我控制住了，可谓是插翅难逃了。女子愤恨的看着我，看来要跟我做最后一搏了，这正合了我的意。女子朝我的方向快速移动，我也迎面而上，长袖中的手指稍做动作，一个暗器夹在指间。在与女子交汇的那一霎那，我突然侧身让开，她惊讶的看着我扑了个空，我冷笑的看着她，几个翻身与她拉开距离。

“媚蛇，你败了。”我轻轻的一句话让女子瞪大眼睛向我看来。“不用装了，你以为你算计的天衣无缝，可惜，还差那么一线。”毫不在意媚蛇变换莫测的表情，我接着说道：“第一次见面时，是跟你的手下无意碰见，当时我真的以为你们只是个普通的杂耍班，也就没怀疑过你们。不过，在这场计划中你们最大的失败就是找人冒充鬼面的线人，也许你们自认为演的以假乱真。你们在城外的暗示，不过是为了把我吸引到牡丹坊，还有昨晚的那位……虽然他今天在脸颊上刻意的纹了一片图腾，但是我还是能认得出。”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仔细看着媚蛇的变化，媚蛇专注的听着我的推测，并没有多做反驳，看来是默认我的分析了。“还有，就是你今天的拳法。媚蛇，难道你忘了少时我们这些苗子都会有一些武艺切磋吗？”

习武不能光练套路，还要进行实践，理论与实践总是有差距的，光练不用那就是假把式。所以我们这些被暗黑堡培养的苗子会经常进行一些比武、切磋，以提高自己。我自认为我是一个记忆力不错的人，与我交过手的人我会在短时间内记住他的拳法与代号，在闲暇之余可以琢磨、学习。所以，当这一切线索都连在一起，我就能推断出个一二了。

“只是我不明白，同一个组织出来的我们，你为什么要来袭击我？”

“为什么？因为你太聪明了，堡中不乏人才，却容不下太聪明的人。”媚蛇面色渐渐惨白，额头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你，真卑鄙……”媚蛇恶狠狠地瞪着我，目光射出寒光，好似要把我千刀万剐了。慢慢的有些站不稳，而她的右手一直捂在心口。

“这可不怪我，你既然知道我是白芙蓉就应当小心一些，所以这怎么能怪我卑鄙呢？我以为你都调查清楚了呢，要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呵呵。”

媚蛇咬着牙，动动手指，朝心口里面抠抓。

“看在我们出自同门，我提醒你一下，你若是用外力把它抠出来，那么你死的更快，因为啊，我的白芙蓉沾血就生根，你用强力将它抠出，小心你的心脏也会破个洞，到时候真的是一命呜呼了。”就在刚才我侧身躲避之时，指间的白芙蓉已经顺利弹出，而她那时光顾着揣摩我的行动，对我的防御大大降低了不少。

“你……”媚蛇终于支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想必，鲜血被慢慢抽离身体是非常痛苦的吧。

“你若能说出是谁命令你的我便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慢慢走近媚蛇，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我不相信义父要将我赶尽杀绝，这些年来我办事干净利落，从没给暗黑堡带来麻烦，而且我也是忠心耿耿，他没有理由要杀我啊。

“……”媚蛇挣扎着怒瞪着我，丝毫不为所动。

“不说也没有关系，我看你能忍多久。”伸手甩出红绸绑住一把椅子，收回红绸接住飞来的椅子，悠哉的坐在媚蛇面前，欣赏她最后的表演。

“哼，你这个可怜虫，哈哈哈哈……”媚蛇见我这般，慢慢的闭上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呢喃着，突然间媚蛇仰天大笑，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肺里的气体全部挤出来，虽然是笑，可能是因为失血过于疼痛，让它面目狰狞。“啊……”一口血从胸口喷出，媚蛇将嵌入胸口的白芙蓉抠出，然后就像沙袋一般，重重的摔倒在地，死不瞑目，而地上那朵白芙蓉，因为吸收了血而膨胀了不少，红的刺眼。

“小姐！”与鬼面、宋凌霄纠缠的几个人见媚蛇死了，悲喊一声，突然聚刀自刎。暗黑堡历来都要求属下对主子要绝对的衷心，主子生属下活，主子亡属下也不可苟活，所以这几名大汉便挥刀自尽，以表忠心。看着他们倒地的一幕，我心中在叹息，倘若有一天我死了，鬼面是不是也要走这一步呢？终归是命中注定。

“哈哈哈哈……”忽然，爽朗的笑声响起，有个人大步走进牡丹坊：“没想到姑娘的功夫不错啊，在下算是领教了。”来者走到离我有十步之远时停住不前。

“一刀切，你来干什么？”仔细一看，没想到是一刀切，记得上次见到他是在唐老爷举办的比武招亲会上，想不到此地也能见他。

“那日的比武招亲擂台上我就觉得小兄弟气宇不凡，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在下很是吃惊啊。”一刀切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没想到姑娘竟是暗黑堡的白芙蓉，这倒让我迫不及待的想与姑娘一争高低了，哈哈。”

听他这么一说，鬼面立刻挡在我的身前，怒目视之。

“兄弟，别激动啊，今天你们大可放心，我一刀切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几位才经历过战斗，我若此时出手即便是赢了也会招人轻视的，所以……”一刀切微微一笑，朝我们抱拳告辞，“有朝一日我定会来拜访，还请诸位把唐小姐照顾好了，我要一并带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