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全暗，牡丹坊的大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了，楼里逐渐的热闹起来。推开窗户看着楼下，不少婀娜妖艳的女子在楼下招揽宾客，挥舞着手中轻柔的丝绢，常客们自不必多说，直接搂住佳人走进楼中；而面对那些驻足犹豫的宾客，老鸨一使眼色，众佳丽一齐娇声上前，被这么多美女围绕着，总能让人感觉到身处云里雾里，顿时间身体不受控制，腿已然是迈不开了，这些人自然而然的被众佳丽拥进牡丹坊。

“姑娘，该梳妆了，妈妈让你一会儿下去呢。”宝娟将打来的一盆水放在桌前，准备为我梳洗。

“简单一点就好，不要太麻烦。”我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总觉得脂粉上的太厚反而会不自在，整个人看起来都太假了。

“放心吧，姑娘那点心思我还是知道的。”说笑间从袖中抽出一条白色丝绢，在丝绢的一个角上绣有桃粉色的芙蓉花，小巧精细。“喏，我都为姑娘准备好了，既然姑娘不愿太招摇，那我们就让大家雾里看花好了。”

“宝娟你还有这种手艺呢？”接过丝绢，将那朵芙蓉花看了又看，真是没想到，宝娟的女红真的不错呢。“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啊。”

“姑娘见外了不是。”宝娟提起袖口伸出手腕给我看，纤细光滑的手腕上戴着的正是我送与她的白玉镯子，“姑娘送我这么好的礼物，我没有多少钱，还好有这么个手艺，当然要表示一下，好花送佳人嘛，这清水出芙蓉也只有姑娘配得上，姑娘不嫌弃就好。”宝娟无邪的笑着，两颗小虎牙略显调皮。“好了，姑娘赶紧梳妆吧，不然一会儿让妈妈催了可不好。”说罢，就把我拉到脸盆边，先是让我用清水洗净，递给我棉布让我将脸擦拭干净，然后将我引到梳妆台前，解开我的发带，如瀑般的长发顿时失了约束立刻松散垂下。

“姑娘的长发真好看，只是……”宝娟提起一绺青丝略微皱眉，“姑娘平时为何不打理呢？好好的头发发梢却开叉了，真是的。”说罢宝娟打开梳妆台一侧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小瓶油，打开瓶盖我便嗅到一股清香，香气淡雅。“姑娘，这个梳头油是由橘子籽榨出的，不但养发还能留有一丝清香。”宝娟边说边将橘子油倒在手心，两手互相搓揉，待到彻底揉开便展开手掌轻轻的涂抹在我的长发上。宝娟做事精细认真，从镜中便能看到她在我身后认真涂抹，就连细小杂乱的发梢亦不放过。

因为是清倌，所以也没有将头发梳成多么复杂的样式，还是保持长发过腰的样式，只是稍微加了些朴素的丝带点缀了一下。

“姑娘请闭眼，一会我就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宝娟又从梳妆台的另一边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盖子我才看清，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脂粉，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别把我化得太惹人注意了。”然后闭上眼睛，让宝娟在我的脸上随意涂抹着。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宝娟说可以了，我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惊呆了，这还是我吗？只是略施粉黛而已，竟变了这么多。镜中的自己眉似新月，眼如桃花，施以脂粉的红唇娇艳欲滴，稍微一笑竟有些许媚态。突然想起来宋凌霄曾说过，我若是加以修饰也是不错的，不知为何，看到镜中的自己心里竟然暗自开心。

“姑娘，更衣吧，宝娟为姑娘选了这身，姑娘穿上看看宝娟眼光如何。”宝娟在身边为我更衣，一脸专注，好像是为自己的眼光评价着。从小到大头一次让外人给我更衣多少有些不习惯，脸越发红润了起来，宝娟笑着排遣我，说我脸颊的羞红比她的腮红更有味道，惹人喜爱，我伸手指戳了一下她的头说她太顽皮了，她调皮的朝我吐吐舌头。

“看吧，姑娘感觉如何？”宝娟把镜子拿起离我稍远一些，让我方便看到我的整体装扮。宝娟为我准备的是一条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芙蓉花，银丝线勾出些许叶片，下摆密密麻麻的绣有蓝色的波纹，胸前是淡黄色的丝绸裹胸，身子轻轻的转动，镜中的自己也跟着晃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姑娘底子好，我也就是在此基础上修饰一番而已，怨不得香柔会担心你抢了她的主顾呢，姑娘就是有这个本事。”宝娟将遮脸的白色丝绢给我戴上，这下镜中的我又多了一分神秘。

“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好看！”宝娟拍手高兴的评价道。

我也对自己的这身装扮很满意，再一次看着镜中的自己，学着梅姐姐的表情莞尔一笑，呵，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的啊。

“啊！”宝娟突然受惊的叫了一声。“这怎么会有一只鹰呢？”我看向窗边，是风儿，看来梅姐姐和鬼面已经来了。

“姑娘，别害怕，我去叫人把它赶走。”宝娟自己都怕的不行还要冲到前面保护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好了。

“别怕，这只鹰很温顺的。”踱步绕过挡在身前的宝娟，宝娟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不肯松开，我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掰开，走到窗边，伸出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抬起，手指捏了个圈靠在嘴边，吹了个哨子，风儿扑腾了一下翅膀便落在我伸出的胳膊上，赞许的摸了摸风儿颈部的羽毛，转身一看，宝娟惊讶的合不拢嘴。

“别愣神了，再不出去一会儿妈妈就来请人了。”放飞了风儿，拍了一下宝娟的脑门，朝门口走去，宝娟吃痛的揉揉脑门紧跟上来。

在屋里还不觉得外面乱，这一出了金丝阁楼内乱糟糟的声音便毫无阻拦的涌进耳中。

“啊呀，这不是五爷嘛，最近怎么不见您来了？姑娘们可是非常想念五爷呢。”老鸨满脸堆笑的迎向来者。

“公子，这么久不来看我，定是把我忘了，媚娘好伤心呢。”哼，伤心？是伤心没银子赚了吧？虚情假意。

“香柔，你怎么了嘛，今天见到我怎么不高兴呢？”咦，香柔？朝声音看去真的是香柔，身旁坐着一个满脸肥肉的家伙，眼睛直勾盯着香柔，嘴若是张的再大点下巴快挨地了，一双手不老实的在香柔身上揉搓，香柔青眉紧蹙，无奈却不能发作。

“姑娘……”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姑娘，我们是否在那里见过？”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我便更加确信，是他，宋凌霄，他怎么也在这？不过很快想到，如今宝娟为我化了细致的妆容，想来他未必能认出，不然怎会那样问我？只要我不说话，肯定能混过去。于是我假装没听见，朝人群里走去，毫不理会身后又唤我几声的宋凌霄。走到大厅的另一角，回头看了看，确定他没有跟上来后，拍拍胸松了口气，刚才好险呢。

“姑娘这是怎么了？”宝娟看我神情不对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这里人太多，有些闷。”我大口的喘着气让她相信我没事。“宝娟，替我倒杯水来，我口有些干。”

“好的，姑娘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宝娟转身跑走。

“姑娘，一个人在此可要当心。”不远处有个人靠在墙角，眼睛未离开大厅中呱噪的人群。

“这是自然，多谢关心。”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鬼面，不管他扮演什么角色，我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这也许就是多年合作而产生的默契。“梅姐姐呢？”

“在楼外监视。”

“姑娘，水来了。”宝娟很快就到水回来了，将杯子递与我。“温度正好，姑娘快润润嗓子吧。”

“麻烦你了。”接过杯子将杯中水喝下，而墙角的鬼面早就没有了身影。

“芙蓉啊，你来得正好。”还没润完嗓子就看见老鸨扭动着腰身朝我走来，“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我差点没认出来，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开场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