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忘川破(一)
第二十八章 忘川破(一)

无关遗忘与重生,游走在黑暗中的河流啊,带着你渡去的亡魂,不息的执念归来。

----魔性忘川

落雪覆盖下的梦柯城俱寂,沈家堡的正殿。

“这就是千古忘川么?”声音冷冷的,说话的是着藏蓝袍子的中年男人,他眉宇之间,泛着寒意。

“回主人,正是忘川琴!”答话的人半跪在地,双手恭敬地将琴举过头顶,呈在衣着不凡的男人面前。

“好,很好。。。。。。”大笑几声之后,他挥手取过琴,消失在正殿,留下捧琴的人微垂着头,右手搭在左肩,虔诚的恭送主人离开。

铸剑炉沸沸汤汤,红艳艳的光闪着火星,吞吐火蛇,灼热的火气盛开得无边无际,施施然强烈的气流掀起了叶奕藏蓝色的袍角,晃晃热光透明,却是要命的令人窒息。

剑池边缘,叶奕端详了手中的瑶琴许久,一个抛举,手中的琴腾空而起,翻转着融入了泛着金光的火红熔炉,刚触及熔浆面,弦木刺眼的白光乍现,随即散发出幽绿莹亮的晕光,由弱渐强,一圈一圈层层将琴身笼罩起来,逗留了一会儿,才开始没入熔炉。那幽光所及之处,火红的颜色立马变得泼辣,似要滴出血来。

还影苑内,顾影的心口猛地一痛,这痛感来得气势汹汹且又毫无预兆,她疼得脸色煞白。

“影儿,”梓绒见她大口大口地喘息,额上细汗点点,指关节绷紧死掐住扶栏,忙慌不迭地跑到顾影身边将她扶住。

“小绒,我。。。。。。”一句话还未说完,甜腻的血腥味涌上喉,顾影连忙将身边的丫头推开,待梓绒晕晕乎乎回过头来时,白盛雪泽似玉的沉昙花苞上斑驳着殷红的血。梓绒大叫出声,彻底六神无主,圆滚滚亮晶晶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梓绒,顾影靠坐在梁柱边上,伸手招呼她过去:“你不要哭,我好多了!”

“影儿,影儿。。。。。”梓绒哽咽着握住她无力的手,她怕,她真的很怕。

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顾影又丢给她一个极浅的笑,咬了咬唇,她轻声说道:“小绒,这件事,谁都别说。”

被吓坏了的小丫头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目光呆呆地落在沉昙花的那抹血迹上,顾影抚上心口,清丽的乌眸沉静,适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间灼痛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通天的火光阵阵,不过片刻,熔浆里便渗出流动着的绿来,萤火虫般大小闪烁的光点越来越多,乘着气流浮动在熔浆的上空,慢慢织成一条碧玉流转的半透明丝带,之后倾斜而下,延伸进熔浆中,划开一道发光的口子,而忘川琴顺着那闪光的缝隙渐渐上浮,鸢尾梧造就的琴身是乌金的黑,七弦寥落,华光异彩。

待光芒散尽,叶奕双手滑过琴面,呲的一声,鲜血裹上琴弦,一阵强光过,琴弦恢复如初。

出了铸剑石窟,叶奕弯臂携着忘川琴直奔沧水。时值深冬,地冻天寒,沧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逆风腾空,卯足了劲的男子手掌一个用力,真气极速聚集,轰地一声,古琴忘川破冰沉入水底。水底幽光激荡,九尺寒冰下的流动之水一改不惊冬眠的颓态,此刻如猛兽挣脱囚笼一般混动咆哮起来,顷刻之间,沧水的寒冰齐齐开裂,散漫半空。冰与水的交汇,在沧水上方碰发出了惊人的景象,波澜壮阔。脚底是翻腾不息的波浪,头顶千万寒冰相碎,叶奕不敢再多作停留,运用真气护体的同时他速速离去。

是夜,沧水悲鸣,寒冰呜咽,和着大作的狂风,惊坏了翎羽梦柯两个城的百姓。

后半夜,顾影辗转难眠,紧皱的眉泄露了她的心事。翻了个身,她面对依旧熟睡的男子,不动不眨眼地凝视着他,这几日,她的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安,很不安。

“钟离墨。。。。。。”顾影无声唇语,又细细打量了他绝世的容颜一番,他黑黑匀匀的睫毛真的很长,后头的话顾影吞回了肚子里,现在于她而言,什么话也比不上能这么安安静静看着他。

环上他一侧的手臂,顾影也满怀心思地合上了眼,窗外的声音依旧骇人,似什么洪水猛兽要来了一般,这个冬天,似乎还漫长的厉害。

“怕了?”悠悠的一声,适才一直未醒的男子闲闲开口。

顾影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了钻,点头。她是冷醒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她觉得自己突然冷的很,体温明明还在,却就是觉得骨子里寒透了。

“影儿,如果我有什么事,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沉默半晌,钟离墨圈紧了她。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顾影却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来,道,“是你说的,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

说完,便又重新埋下脑袋,她不好的感觉,就是预感到两人会分离,而她,却不敢同他说。

“呵,这句话你倒是记全了!”他笑笑,将被子撩开一点缝隙,叫她露出脑袋。

“嗯,我记得很牢!”黯淡的眼眸泛出坚毅,顾影对上他似笑非笑的黑眸,“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了,你不会有事的。”

轻不可闻地一声啜泣,还是被耳尖的钟离墨听到,他搂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贴着她的耳边道:“我不过一句玩笑,你倒当了真。”

顾影强忍的极限被他这一句彻底击溃了,嘤嘤地哭泣声蔓延开来,眼睑颤动着如同风中的蝶翼,钟离墨一个不忍,低下头去吻上她沾泪的眼,咸咸的感触,很凉。

自己同叶奕的这一战势在必行,流觞躲躲藏藏五十年了,继位人换到他这一代,他不想再继续躲匿下去,不想带着自己心爱的人过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日子,与其担惊受怕,他倒宁愿一次性解决干净。这个了断,他必须去做。

潋滟的黑眸又深了几许,眸光浮浮沉沉,叫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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