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见相谈便已相识(一)
第五章 相见相谈便已相识(一)

他叹时光堙没,只余眉间朱砂一点;

------濮阳池

而他循着酒香,踏着月光,自投罗网一次。

------钟离墨

“小影!”濮阳池愣愣的看着久违了六年的一张脸,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白面纱下抚琴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却一言不发。

从座位上起身,又向前走了几步,濮阳池继续道:“你是顾影对不对?”

顾影不自觉地垂下了头继续弹琴,西下的暮风吹着她几缕青丝落到胸前。

“这位公子可说错了,这弹琴的姑娘名云昙,云烟的云,沉昙花的昙,是长风坊声名远播的琴师,又怎么会是顾府那位足不出户的小姐呢!”濮阳池身侧一位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好心提醒他道。

“云。昙。?”濮阳池不可置信的带问开口。怎么会呢,若说相别已久,容貌可以变化,但她左眉间那颗淡淡的痣呢?尽管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可是那颗痣,早已烙在心上,他无论如何也是记得的。

“是啊,云昙姑娘每晚酉时都会在长风坊弹琴,两曲为定。”先前那八字胡男人回答道。

“看你一表人才,我就好心告诉你好了,可以每晚来听姐姐弹琴。”又一名身着红衣的十来岁小丫头对濮阳白道,“但是你不许看上姐姐,不许喜欢她,也不许趁机打她主意,因为我们好多好多人都很喜欢姐姐。”带着童腔童调,小丫头稚气的仰起头看着濮阳白。

打量着眼前这略不友好的丫头,濮阳白的思绪又飘回了六年前,记忆中的影儿也如这般,天真而又霸道,却也不失可爱。待他收回思绪回过神来再抬头看向台上时,已换了身影。

悄悄从长风坊走出去,带着满腹疑问,满腹不安与欣喜,濮阳池转过两条日暮下熙熙攘攘的长街,到了他素日里常去的那间客栈落脚,想着明天酉时一定要去向那弹琴的姑娘一问究竟,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琴师云昙,就是影儿。

影儿自下台之后,回顾府的路上想了一路,就是不能记起刚刚唤自己影儿的那名男子是谁。

“许是他认错人了,再不就是我听错了吧。”在踏入家门的一刻,影儿小声嘀咕,终于想出了答案。扯着笑,他朝院内大喊出声“爹爹、娘亲。雪女姐姐、小绒。”

听到影儿的声音,房内的顾彦生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笑着对清漪抱怨:“你看看,女儿这像什么样子,都满十七了,还这么没规矩,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没有,整天只知道往外跑,成何体统。”

“哟,你现在知道啦,还不是你这爹给惯的,再说了,我的女儿当然得是与众不同。”清漪捶了下顾彦生的背,不满的反驳。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唉,只要女儿开心,这些繁文缛节都不重要,不要也罢!”顾彦生连忙讨好,拉着清漪衣袖的手不住摇晃,逗得她笑出声来。

“爹爹娘亲。”就在此时,顾影推开门,探进一颗小脑袋,调皮的对他们眨眼。

“影儿。”顾彦生佯怒。

“我是来给爹爹娘亲问安的----爹爹娘亲安好,影儿回房去了。”

随着影儿跑远的身影,顾彦生看向妻子摇头叹息:“这个影儿。”

“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满满一眼,都装的是宠溺。”沈清漪抬起纤纤手臂,捏了捏丈夫的鼻子。

顾彦生大笑。

这些天,每晚总也黑不透似的,夜空中暗暗的涌动着蓝,繁星密布,月光透亮,偶尔几阵清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屋中。

“小绒。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白天娘亲做的梅花糕和梅花酿,我肚子饿了;还有啊。待会儿也一同将枫木柜子里的蒲扇取过来。记得你一把我一把。”影儿躺在床上,隔着罗帐,迷迷糊糊地吩咐。

话音落了好半会儿,既不见梓绒应答,也不见她把东西取来,顾影一跃而起,揉揉还在晕晕昏昏的脑袋,这才记起来自己早让梓绒推下去休息了。

撇撇嘴,又重新躺下,磨磨蹭蹭了半天,顾影还是长长地舒一了口气,决定起身到厨房解决肚子问题。批了件外衣,夏日的夜,即使偶有星星点点的风,那也只会带来舒适,而丝毫不会有凉意。

从顾影的闺房到顾府的厨房之间,会经过一条曲曲折折镶嵌碎石子的青石路,路的两边,皆种植高大的树木,只在树底的寸许点缀零星小花。路程莫约一刻钟。

“今天的月可真美啊,又亮又圆,都不需要打灯笼。”走出房的一瞬间,阵阵清风拂面,杂着夜的静谧,混着树的清香,合着花的馥郁,让影儿不由赞叹出声,“以后真应该在晚上多出来走走的。”

“是啊,夏日虽长,可日头毒,却是不适合出行;到了夜晚,散了昼时的热,又留有余温,是宜人的。”一道冷冷地男音不知从何处冒出,直直的一字不差全进了影儿的耳中。

“谁?”影儿忙问,之后又接着道:“你别装神弄鬼,我可不怕你。”

夜色如水,月色似镜,暗夜中藏身一颗古榕树上的钟离墨,一动不动的开口,看着影儿警惕而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偷笑。自那日他看得她抚琴,她如仙似画的样子便一直萦绕他脑海,于是三日之后,便依从心中所念,几乎夜夜到这儿,或藏身树中或飞到屋顶,默默看着屋中的一切动静,直至灭灯时分。

“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叫人了。”顾影见半天都没有回应,着急的连声音也不知觉提高了些许,威胁道。

“呵呵,威胁啊,你不应该威胁,要直接叫人,这样我才会没有机会。”钟离墨压低了笑,玩笑着说。

“你。”顾影蹙了蹙眉,跺了跺脚继续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既非友,但也绝非是敌。”

“哦?何以见得?”钟离墨突然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你出来,我自然告诉你。”顾影停下脚步。

“哈哈,也罢。”话音落的瞬间,钟离墨旋身从树身飞下,连带着那棵树,也在月夜里晃动了几下。

他的身手极好,不知何时,影儿便看到一个人站在距自己一丈开外的地方,一身玄衣在明晃的月光下尤为清晰。

“若你心怀歹意,万不会与我交谈甚久,更加不会自行暴露了”,影儿歪着脑袋,“依我看,你是一个人。”

带着淡淡的笑意,钟离墨看着影儿,回应道:“你果然聪明过人,也很守信用。”

树顶端摇摇晃晃,不时发出的飒飒声在皎洁的夜色中飘荡,斑驳了透过树影的星芒月光。好一会儿了,影儿被这不远处的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道:“我并不认识你!”

钟离墨走进,说,“在下慕枫,敢问姑娘芳名?”

影儿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就着月光,心中暗暗思索,这人好看是好看,怎么理解力却如此之差。“可是我也不认识慕枫啊。”影儿翻翻白眼。

“相见相谈便已相识。”钟离墨回答得倒是迅速,“翎羽城谁人不知顾府有位夫人,极善酿酒,在下慕名闻香而来。”

“原来。你是来偷酒的啊!”影儿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她的身影,都一股脑儿投影在钟离墨的双眸中。

微微颔首,算是钟离墨的回答。

“我叫顾影,既是想喝酒,就跟我来吧。”影儿说完,便继续向厨房走去,她现在可是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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