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惊无险棋差一招(一)
第二章 有惊无险棋差一招(一)

仓皇飞梦一场惊,又怜真心换假情。妾来时,妆初成,羞满面,醉红颜;别君后,孤墓碑,向晚立,苍茫间。

-------钟离于义、白茕

第二日清晨,仍是与昨日一样,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料峭的枯枝压,在凛冽北风中呜呜作响。晌饭之前,子苓拿着扫帚不慌不忙的一下一下扫着满堂门口的积雪,忽而,原本被堆在一处的雪震了震,随后便开了几丝小缝儿,慢慢的又听到了一行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停下手中的活计,子苓才纳闷了不一会儿,一群披着边缘绣着红锦线的黑披风的人,便骑马到了满堂门口,不待这行人发话,子苓赶紧进屋,想着要快些告诉师父才好。

那群人倒也恭敬,只是在满堂门口下了马,不说一句话,也不进屋,排成规矩的两排,静静地候在这冷冷雪天。濮阳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不明所以的望了望身边的子苓,子苓也拿着手中的扫把摇摇头。“这。你们。”濮阳白站在台阶上,略带疑问的开口。

等了好半晌,除了静悄悄从口中飘出的白气,那行人并无其他动静。濮阳白略约猜到了大概待会儿的来人也并非能是等闲之辈。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是不要伤了小池才好。濮阳白忧心忡忡地又望了一眼来人,便吩咐身边的子苓道:“进去吧,饭菜该凉了。”

“冒昧请问濮阳白老前辈在吗?”屋中人饭吃到一半,便听得屋外有人在问。

“爷爷。”濮阳池抬起正在扒饭的头。

“我出去看看,你们继续吃。”濮阳白没有回答濮阳池的那一声,只是搁下碗筷吩咐。

“我跟你一起去。”濮阳池丢下碗筷也站起来。

“你呀,待会儿还有事要替爷爷办呢,忘啦,满堂里的病人,还有昨天那个小姑娘,你待会儿都要好生替爷爷去看看。”濮阳白笑着对孙儿道,“爷爷这会儿又得给人瞧病去咯。”

“师父。”子苓和川柏也一起开口。

濮阳白依旧笑着,额上的皱纹都集到了一处,“子苓、川柏,好生陪着小池吃饭,我去去就来。”

披好外衣,拉开木门,濮阳白走了出去。走过一道弯,便进了满堂大堂,走到大堂门口,濮阳白便瞧见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披一件缀着珠玉的墨狐毛披风,恭恭敬敬的立在门口雪地中,此人略约四十,眉间流露的神气却极佳,似笑非笑的等在那里,彬彬有礼而又好生让人不安。

“您就是白老爷子吧,在下钟离于义,此行还想请您老屈尊移驾到寒舍,为家父瞧瞧病。”叫钟离于义的人拱了拱手,带笑说道。“哦?大夫行医救人,我本不应辞,只是。”濮阳白也带笑回应。

不待濮阳白说完,那人便又开口:“您若能医治好家父的病,鄙人自然重重有谢。”

濮阳白大笑出声,走下台阶,道:“我并非此意,只是想说这么个请人法,看来此行老夫是必须去了。”

“白老爷子您医术高强,在下慕名而来,断不是想硬请,您是明白人,稍有唐突之处,还望您老见谅,恕晚辈不周之错。”钟离于义向前几步,越发恭敬。

濮阳白不动声色地看着钟离于义,心中却思量着怎么样才能够周全小池,让小池呆在满堂,不随他一道出去。

“白老爷子?”钟离于义又轻轻地唤了一声,“马车都给您备好了,就在院外。”

“好,老夫去去就来。”濮阳白一改之前的和颜,转身快步走进屋内。

望着速速入内的身影,钟离于义依旧恭敬的大声道:“晚辈就在此恭候了!”

“爷爷,”濮阳白一进屋,濮阳池便喊出声来,几步走到爷爷身边,问他“爷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池,爷爷又要出门一趟了。”良久良久,濮阳白拍了拍孙儿的肩膀,缓缓说道。

“是去影儿家吗?”濮阳池追问。

“不是,爷爷这次是去另一个地方。”濮阳白拉起孙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小池啊,你也大了,爷爷不在这些天,满堂就交给你了。”

“小池要跟爷爷一同去!”濮阳池看着爷爷,坚定地说。

“真是胡闹,你要是跟去了,谁来照顾满堂的病人?”濮阳白有些生气了,也提高了嗓音。

濮阳池低下头去,半晌不说一句话。

“师父,我和川柏会好好照顾小池的,我们在满堂等你回来。”子苓也走向前。

看了一眼屋中的三人,濮阳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濮阳池身上,“小池啊,听爷爷的话。”

濮阳池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转身回到了饭桌旁。叹了口气,濮阳白走出了屋中。

“他们走了。”子苓再度拿着扫帚走进厨房,向着还坐在桌前的川柏和濮阳池说道。

“谁是他们?”濮阳白询问。

“早饭前我在院中扫雪,扫到一半,便来了一群骑着马的人。”子苓挠挠后脑勺。

“爷爷。”濮阳池低低唤了一声,之后便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不理身后两人的呼喊。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来,濮阳白奔到院中的时候,地上又蒙了薄薄的一层了,院中簌簌落雪声,悄悄染红了濮阳池的眼眶。

“白老爷子您请。”待马车停稳,钟离于义走到车前,撩起了马车帘。

濮阳白缓缓下了马车,抬头,“钟离庄”偌大三个金字映入眼帘,濮阳白一声不响的看着紧闭的朱红色重门。

“老夫猜想,你必是钟离庄庄主,钟离于义了吧。”濮阳白在看到斗大的金字时,恍然大悟般说道。

“晚辈不才,钟离于义正是在下,还望白老爷子您莫要见怪。”钟离于义略略弯腰,似赔礼般说道。

正在他们对话的当口,钟离庄老管家忠仆已带了一行人打开深锁的厚重庄门,恭恭敬敬的候着,从庄内到庄外站成两列。钟离于义就势让请濮阳白走进庒内。

“玉树可好?”濮阳白一反先前敌态,边随着他的脚步边难得带着笑意的开口。

濮阳白虽看着钟离于义,却没有发现在听到“玉树”二字时,钟离于义的神色稍变,但很快便恢复常态。

“不知您老如何识得内子名讳?”钟离墨笑问,却并未停下。

“十三年前,你与玉树大婚,身为长辈,我还欠你二人一份大礼呢。”濮阳白说得理所当然。

钟离于义心中大惊,由不得止步,愣愣的看着笑容满面的濮阳白,不知他是何意。

“玉儿收徒玉茗、玉树,玉茗现是顾府夫人沈清漪,而玉树,又名白茕,则是钟离庄庄主之妻。”濮阳白眼带深意的看着钟离于义解释道,他在赌,赌自己今日能否平安走出钟离庄,“虽则因由这桩婚,她二人皆被逐出师门,但玉茗还时常与我联系,可玉树。不知何故,这么些年来,一直无音讯。”

听过濮阳白的简单几句话之后,钟离于义心中一下子有了八九分推断,莫不是。

“那。白老爷子您。”钟离于义小心翼翼地似问又似诉说。

“玉儿是我妻子!”濮阳白拍拍钟离于义的肩,叹一口气,缓缓说道。

钟离庄的长廊上,一垂垂老者,一风发青年,此时俱无语,只静静观望不远处那积雪层层,一片暮风拂吹下早已枯萎的秋海棠。

千算万算,他钟离于义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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