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4

黑夜永远是美丽的，耀眼的霓虹在整个城市间隐隐浮动。疯狂而迷幻的气息从发烫的地面升起来，午夜剧场在城市里拉开暧昧的帷幕。这个城市并不像歌里唱的那样，“黑夜是可怕的”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这首歌是张妍同志来ktv的必点歌。而这首无比红火的歌，如今也成功的被张妍祸害成了她们三个最闻之丧胆的歌。

信哥哥要是知道在这个潮流先进的城市里竟然有人把他的歌转变成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版本，他一定会吐血身亡的。

而樊欣荣的歌唱水平却是极高的。她获过数不清的歌唱比赛的大奖。所以每一次听到张妍狮吼般的嗓子时，她就有一种想要把张妍乱棍打死的冲动。

此时欣荣看着站在屏幕前几乎挡住了整个荧屏的壮实身躯，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冲击，顺手操起屁股底下的靠垫砸向张妍，但靠枕却落在张妍厚实的背上的一瞬间轻轻落在了地上。

一只受伤的小狮子，习惯了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但当一群小狮子跑来安慰它时，她反倒会收起自己的痛楚，勉强的挤出微笑。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难过，失望，委屈，而需要的并不是一大堆的朋友围在你身边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对你有耐性，疼你入骨的人。就算紧紧的搂住你，没有语言，没有安慰。这样就足够了。

而此时的杨小柔就是这样。她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手里的酒杯不停地交替着。她喝的微醺，或者是已经醉了吧。

苏溪安静的坐在小柔身边。拿起桌上的酒瓶。“要喝就喝个尽兴，要哭就哭个痛快，我陪你！”小柔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苏溪打的什么小算盘，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柔根本不胜酒力，与其让她清醒着心疼，不如干脆让她喝醉，自己一股脑把事情原委都抖出来。

正如所料，几杯下肚后，小柔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松垮的靠在苏溪的肩膀，脆弱的像个孩子。

溪溪，他不要我了.....那个小狐狸精比她小五岁，她们上床了，我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就恶心。我恨不得让她们碎尸万段，可我多想回到从前，我多想告诉他，其实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胡闹了....苏溪...我真的好爱他....好爱....

苏溪一声不响的看着自己怀里神志不清的小柔。她知道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有些事必须自己亲身去经历才会长大。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她又何尝没有体会过。一年前，她自己也像小柔一样难过，甚至比她更痛苦。她曾一度的将自己关在狭窄黑暗的房子里，不停的哭，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发呆。樊欣荣无数次的安慰她，骂她，到最后实在束手无策就陪着苏溪哭，哭的昏天暗地。甚至直到现在，提到那个名字，她依旧会有蚀骨般的疼。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只想陪着自己身边的人，一步不离。

张妍和樊欣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吵闹，她们在苏溪旁边坐下。四人轻轻靠在彼此肩上。黑色的包间里彩灯随意的闪烁着，安静的小小空间，只剩下四姐妹的呼吸声掺杂着小柔的呢喃声。黑暗中不知谁说了句，一直在一起多好。

杨小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用手敲着自己的头。昨晚喝的有些多，这会头还在发疼。

她走进浴室，哗哗的流水声盖过了她低沉的哭泣声，她将水开到最大，蹲在地上哭的嘶声裂肺，这个时候全世界就只有杨小柔一个人，没有人嘲笑她，没有人讽刺她，更没有马奇是是非非叽叽喳喳。

少顷，小柔轻摇着脑袋走出浴室。家里空无一人。她坐在沙发上喝着可乐。

有人说，流星划过天边的时候是寂寞的，而她已经活了二十三年，从未见过一次流星，却总是觉得寂寞。就算身边的人无数的围绕着，咋咋呼呼，热闹非凡。可自己却总是找不到想要的安慰。在这个城市里，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忙忙碌碌不停的奔波着，他们要每天摆出一副太监的笑容，迎接太多的应酬，喝了吐，吐了喝。还有更多一部分人，她们正纠结在十字路口，布满荆棘的路，尽头是无数的玫瑰花。而一路玫瑰花的路，终点却不知要承受多少的苦与痛。 她们纠结于这样的抉择中，就像纠结着生日要吃抹茶蛋糕还是栗子味的一样平常。

而杨小柔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或者说是恐惧。她羡慕张妍唯我独尊的性格，羡慕欣荣安稳妥帖的生活，也羡慕苏溪的姿色和泰山崩于前的淡定自若。她不知道，其实她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卑。没有人是完美的，就像所有的女人见到一只巨型蟒蛇都会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叫一样正常。而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杨小柔却总是转不过弯来。

“咚 咚 咚”，门外浑重厚实的敲门声，将小柔的思绪抽离到天马行空之外。马奇站在门外，身边站着花里胡哨的小女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马奇看着杨小柔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黑眼圈浓重的双眼，眼中划过一瞬间的惊异与不屑。

“呀，这就是你前女朋友啊，也不怎么样嘛，亲爱的，你的品味看来提高了很多呢。”

杨小柔瞪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张纯洁面孔，一开口却如资深老道的蛇精一样刻薄的女生，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自己精心经营的爱情，和深爱的男朋友。她很想一巴掌轮过去，照着她桃花灿烂的脸蛋狠狠的留下五个巴掌印，更想提起小丫头骗子的衣服领子，她看着这个胸跟智商成正比的女人，就非常不爽。但这些只能停留在想象，她还不能这么做，她还要从这个女人手里抢回自己的男人，现在还不是失态的时候。

“小柔，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跟百合准备结婚了，这是请帖。”

杨小柔看着马奇手中递过来的大红请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红色。刺眼的红色像极了血的颜色，马奇手中占满了杨小柔的血，她把自己的全部给他的那一夜，像玫瑰一样在身下绽放，让杨小柔从此认定了这个男人，他附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约定，依然清晰的回荡在她的耳边。他一次次的伤害她，她早已溃烂不堪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崩塌。如同千军万马从她的心房轰轰烈烈踏过。“真的，没有和好的机会了吗？再也回不去了吗？马奇，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啊，你真的忍心扔下我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小柔，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

杨小柔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没出息，嘲讽他，羞辱他，骂他。

可再多的自我调节都及不上他的一句不爱了。当一个人选择跟你分手，你可以有很多种途径反驳，也有足够的空间来挽回。他说，我受不了你的坏脾气，你说你可以慢慢改正。他说你不会关心人，你说你可以学着心疼他。唯独“我不爱你”是一句致命的分手说辞。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你皮肤上，穿过你的毛孔，布满每一寸心脏和血管，可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任意翱翔，无能为力。

“哎呦，你还真是脸皮厚呢，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跟个更年期大妈似的，马奇才不会喜欢你呢。”

“你……”

“呦，就说大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有个小骚货在这啊，今天真是晦气，遇到这么个妖兽”

小柔看到一旁走出来的人儿，顿时双眼泛起了泪花。她总是可以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总是及时的救她于水深火热之间。

“奇奇，她是谁啊，好过分哦，凭什么骂人家啊。”百合脸蛋通红，却也不忘对马奇撒娇。曾经有人说，怎样能看出一个女人是不是在装淑女，就看她说话，如果把我改成人家，那百分之百就是装的。

“苏溪，你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

“嫌我说话不好听啊？那就别听啊。没人拿刀驾着你。”

马奇知道苏溪的功底，她可以骂一个人半小时不带脏字，让人没有回旋的余地。

“百合很单纯，她没有恶意。”

苏溪一边搂住杨小柔的肩，一边饶有兴趣的看向马奇。“百合？名字叫的跟个大姑娘似得。掂量着点，以后出去千万别侮辱了百合这个词。奥对了，我今就是来看看小柔，昨天帮她应付那些追求着，累得够呛。小柔，你怎么也不收拾下啊？多没礼貌的，别让人家觉得咱跟他们是一路人。我说马奇啊，你跑来干嘛？送请柬啊？威廉王子结婚我们都懒得去，你以为你是谁？还带一花里胡哨的火鸡过来，你家养鸡场啊？还有你，小妞，年纪不大，就学人家傍大款？那些怪蜀黍们不要你，就跑来捡软柿子骚啊？瞧这张脸，整个一车祸现场啊，俩眼睛真够壮烈的。现在是国家飞速发展期，就你这俩小粗腿，自己个跑不动没关系，拖了国家后腿就是你不对了。

“苏溪你给你的嘴积点德吧。”马奇拉起百合扭头离开了。

“跟这种人你还心软?都跑你家炫耀来了，下次别让我看见，见一次骂一次！”苏溪擦掉小柔的眼泪。

杨小柔看着马奇走远的背影，还有身后涨红了脸快哭出来的百合。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明明赢了，可为什么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她慢慢的走进房里，苏溪跟在她后面轻轻关上了门。小柔坐在沙发里，顺势倒在苏溪的怀里。她肯定是累了，昨天喝的大醉，这会酒还没醒。她的大脑现在像在播放电影，自己跟马奇的一幕幕都出现在思绪里。

三年前，杨小柔还不认识马奇的时候，她就经常看见马奇跟他的哥们勾肩搭背穿梭在学校里。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马奇在那群男生里头是最帅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是童话里那些王子，龙骑士。后来一次偶然她去参加朋友聚会，然后看见了沙发角落里坐着的马奇。他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身后有无数的彩灯像是为他打的，他就是super star。杨小柔觉得一切太戏剧了，她一直在暗示自己喜欢马奇，而马奇不知是本身就迟钝还是装傻充愣。他们就这样纠纠缠缠暧昧了一年，第二年开学，杨小柔拦住了马奇的mini cuper 拉开车门无比严肃的对马奇说，我不想跟你这样不清不白了，我现在不给你发信息，不给你打电话。咱俩就当从来不认识。马奇双眼圆睁不紧不慢的说，那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从那之后，杨小柔就和马奇手牵手穿梭在学校和附近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小柔的记忆中，马奇是疼她入骨的，那些个寒冷的冬天，马奇总是把小柔紧紧裹进自己的黑色风衣里，他身上总是有淡淡的清香，像阳光的味道，像青草的味道。她们一起坐在公园谈天说地，一起在路边的小吃摊将食物大口大口的塞进嘴巴。马奇总是看着小柔毫无形象的吃相，宠溺的替她擦掉嘴巴的残渣。一旁的苏溪和樊欣荣总是一脸羡慕的望着他们。那个时候小柔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这个世界真美，美的梦幻，美的不真实。

跟马奇在一起的那些年，只要是马奇有的，只要小柔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全给她。

可如今却早物是人非，生活真是戏剧，杀人都滴血的。

小柔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溪正靠在沙发上发呆。她擦了擦潮湿的脸颊。溪溪，我是不是很傻？苏溪转过头看着她，眼里有一层雾气。

“小柔....”苏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只蹦出来个名字。

“怎么了？”

“没事，傻瓜，哭够了吧，我走了哦。我明天要去面试经理助理，一家网络公司。”

“恩恩去吧。加油哦。”

苏溪起身离开。小柔总觉得今天苏溪哪里不对劲，明明有话要说，为什么欲言又止呢....小柔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这两天神经质了，想多了吧。她又去洗了把脸，回卧室开始补自己的回笼觉。